第12章 百鬼夜行
梦中醒来，林惜风的脸庞被风一吹，感觉到一阵清凉。他用手轻抚，脸上已经湿渍。极力回忆梦中的情形，胸口传来巨痛。痛来的无缘由，无去处，他的心口仿佛缺少一块，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无尽的苦楚，以及心痛。
梦不知所起，亦不知所踪。
虽然苦楚疼痛，林惜风依然极力回想。梦中的情境，梦中的她，如刀一般，在心中铭刻下印记。这段如烟如雾的印记，就算被驳杂的思绪影响，依然烙印在心间，只待心湖风波起。
她的面容模糊，五官半隐在现在梦中，如众生相，又伴随一种特质，让人一眼就将其认出；她的笑，苦楚，凄惨，悲戚，包括着对命运的顺从，对痛苦的平静接受；那一声叹息，如心湖轻抚过的一缕轻皱，无声无息中，涟漪般蔓满心间。
大面积的悲伤，无法止抑般在林惜风心中扩散。他想去抓住梦中的她，想去记住她的面容，想将远去的伊人搂入怀中，却总是无果。
脸色苍白，没有任何血色；林惜风紧闭眼睛，两滴滚烫的泪水，顺着脸庞上的两道清痕，坠到地上，碎成一滴，一滴，一滴。
睁开眼睛，林惜风摇头，将脑中的思绪收拾。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刻，现在不是自舔伤口的时刻，现在不允许他沉溺在自我的悲伤。
如一扇沙贝，将悲伤与苦痛藏于心间的柔软处，用眼泪，用痛彻心扉，孕育出珍珠；只将坚强的外壳示人，只将耀眼的珍珠回馈世人。
他站起，走向洞口，将依然朦胧的眼光投向远方。近处，山体崩塌，狂风卷着沙尘与血腥味，驰向远方；远方山脉相连，阴雾密布，间有雷声响起，闪电从天空落下，或粗或细，如蛇般游走天际，在远方炸起声声巨响。他迈步走下，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未知的远方。
回看一眼，如回看过往的曾经，林惜风轻笑，与幸福安定的简单生活告别。前方的群山等他攀越，远处的天际等他去翱翔，深入灵魂的血亲之仇等他去报。
魂力运转，足生双翼，林惜风驭气飞行，在空中寻找蛇老，天孤道人等妖修的踪影。
从无极牢狱中出来，他的魂力已然远超他自己所修，境界虽然没有晋升，但他相信再次遇到蛇老等人时，亦可一战。
他的魂力外放，沾染了一丝冥力的魂力，隐约带着死寂的灰色。灰色魂力散布周身，形成一个光茧，将林惜风包裹其中。光茧其上没有任何光华，有的只是一种让人心灵颤抖的死寂；其上化出半人形的怨灵，五官的位置被幽黑的空洞代替，没有固定的形体，随着疾驰产生的烈风摆动。
怨灵幽黑的空洞看向光茧内的林惜风，发出道道刺耳的尖啸，扑向光茧周围一切有生命的物体。被吞噬生命的灵魂又被扭曲转化成光茧周围的怨灵，呼啸成行。
不知何时，林惜风的周围，已经被怨灵包围，光茧内的他神色如常，一脸平静。
百鬼夜行，这一追神摄魂内所载的神行之术，之前林惜风因为境界不到，无法施展；现在魂力境界已到，此术施展出来，用来行进最为适合不过。
只要所行途中有生命物体，光茧就可不断将其转为怨魂，并将那冥冥中的一道道生魂，化成魂力反馈给光茧内的施术者。相比道家沟通自然，与大道同游的御风之术，以及其它正道使用体内所养源力进行驭气飞行的道术，此术更显霸道，诡异。
光茧薄薄的光幕上，传来阵阵冰冷的气息。灰色的魂力，按照某一轨迹，在林惜周围分列三百六十五处，对应天之道，慢慢向林惜风体内进行渗透。
锁妖塔内，尽是罪大恶极的极恶之徒，或是其中秽气煞力所形成的异兽。林惜风不断变幻飞行方向，根据神识所探，尽往那生命力弱小但数量繁多的族群飞去。依他现在的境界，百鬼夜行所化所怨灵还不足以吞噬实力超过他的存在。
一面规避着强大的存在，一面探查着弱小的妖兽族群，林惜风的脸上渐渐形成一些奇异的花纹。
从天庭分，沿着鼻梁，一幅漆黑的面具，如邪恶之花盛开，慢慢覆盖于林惜风右半部脸庞。其上黑色幽深，犹如黑洞一般，欲吸尽空间内所有的生命的气息，以及光亮。
面具之上花纹遍布，纹理中隐约带着红色，仿如鲜血在其中流动。
面具覆盖的眼睛，从黑色渐渐变成血红，透出嗜血，残暴，阴暗，腐败；左半部没有被面具覆盖的眼睛，更加的清澈，灵动，顾盼间星光闪烁，像天空一般的清澈，像海一般深沉，黎明和黄昏，光明和阴影，都在这里自由嬉戏。
识海仿若被刑天之斧一下劈开，在面具缓慢蔓延在林惜风脸部时，瞬间分成两半。一半充满罪恶，坠落，欲望，带着人类的原始之罪：傲慢、妒忌、暴怒、懒惰、贪婪、贪食，色欲。一半遍布光明，希望，青春，充斥着人生努力的希望：仁，义，礼，智，信。
分开的识海内相互冲突的两部分意识之间不断攻伐，整合，反噬。从相互之间无所保留的攻击，到后面的暂时的融合，再至平静表面下的火山般爆发的更深层次的冲突，林惜风脸上漆黑的面具的覆盖面或扩散，或收敛，如墨般的黑色，缓缓流淌在他面上。
如芳华刹那，如一世流过，一道拱形桥立在林惜风分割的识海之中。两边形成光与暗，生与死，温暖与冰冷的对比；识海之桥下流淌的却是白与黑，是与非，善与恶的混合体。
识海之桥形成的刹那，如墨般流动的面具，定格在林惜风的脸庞之上。感觉到脸上的异状，林惜风心如平镜，他已过了在乎容颜的阶段。他的手轻抚过面具，如抚/爱人。面具下，嘴角微微牵动。
一只瞳孔，代表希望，真理；一只瞳孔，代表死亡，荒诞。
百鬼夜行，竟然行出一个黑夜君王！百鬼夜行，竟然行出一个佛陀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