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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狗仗人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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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二人沿着湖迤逦行去,不知不觉竟绕到了园子的东北角上,远远看到渡头静静地延伸入水中,又有几条竹筏横在恁里。

端木芬长于江南,幼时也曾坐着小竹筏下河采莲。只是后来母亲亡故,父亲又不擅俗务,家中杂事都要由她料理,才没了闲情。

她原本一路心思沉沉,这会见了竹筏,忆起小时候的光影,倒生出一二分的欢喜,“青禾,咱们到竹筏上坐坐去。”

青禾却担心道:“小娘子,这左近无人的……”

端木芬横了一眼,“就是没有人才去坐坐呀。”说着,她便提了裙摆一路小跑了过去。

青禾虽觉着不妥,可小娘子难得露出往日欢喜的神情,她也不忍多说甚么,一面嚷,“小娘子等等我。”一面追了上前。

二人相互搀扶着好容易上了竹筏,才发现筏子上没有放小杌子,湖水浅漫了上来,别说是坐了,根本连站都没地方站。

青禾生怕她又着了凉,忙拦着道:“小娘子咱们还是上去……”,然她话未说完,端木芬已脱了一只脚的鞋袜。青禾看她单脚摇摇晃晃地站着,赶紧扶住了她,“小娘子,你这是做甚么!”

端木芬换了另一只脚,“免得把鞋袜浸湿了呀。”她一面说,一面将鞋袜顺手放到竹木渡头上,赤着脚踩在竹筏,虽冷了一个哆嗦,却甜甜地向青禾笑道:“你还记小时候咱们住在乡间,暑天里时常跑到小溪里摸鱼。”

听她提起小时候的光景,青禾不由露出欢喜的神情,“谁说不是呢,庄户家的孩子都是皮野的,独卫……”一个“卫”字出口,青禾惊觉自己失言,忙掩了口。

黯然的神色在端木芬眉梢间如轻漾的水影,倏尔而过,已换了笑颜,“把你的帕子拿来,咱们挑几块石头回去给小龟们爬。恁两方端砚终究不如石头看的顺眼。”

青禾识趣的避开了话题,故作埋怨道:“小娘子还有脸说嘴,满天下打听打听,上好的端砚浸在水里给乌龟当石头爬还嫌不好。真真也就是这样的侯府人家,换做旁人,只怕端砚见都见不着。”

端木芬从水里搬出块两个巴掌大的一块石头,吃力地微微举起,对着月光一照,“不错,刚好给它们晒日头用。”说着砰一声放到渡口上。又掠了掠鬓边落下的碎发,瞅了眼青禾,“往后这种没见识的话你可少说。区区两方端砚又有甚么打紧,我听令如说,她还见过用寿山石养龟的呢……”

言犹未了,青禾已赶着念了声佛,“真真是造孽哟!”

端木芬难得地批评道:“的确是造孽。龟所需的不过一方晒背之地,寿山石滑腻如玉,又雕得不平坦,真真是难为龟了。”

青禾噗嗤一笑,“依小娘子的意思,用寿山石还委屈龟了。”

“恁是自然啊!”端木芬又摸出几块石头,“你是愿意五谷杂粮的吃着,还是想拿金碗盛着珍珠当饭吃呢!”

“且罢了,我还不想就去了呢。”

她主仆二人自顾着说笑,全没留神不远处的角落里,立着两道人影。其中一个人影,稍稍向前半步,微笑轻声道:“本以为她有的躺一阵子,没想到竟还有心思出来给龟摸石头。”

后边恁道人影向她主仆二人瞧了一眼,抬头看了看月亮,沉声禀道:“公子,时候差不多了。”

恁人多看了一眼,方转身消失于夜色之中。

夜里风凉,端木芬也不敢多留随便摸了几块石头,便与青禾搀扶着上了渡头,拿帕子抹过脚刚套上鞋子,忽听有人走了过来,二人避之不及,却是几个船娘。

她们没料着这地有人,倒是被主仆二人惊了一跳,“哎哟,小娘子这会子怎么在这里呢?”

“看天气凉爽出来散散,走着走着就到这里了。”端木芬噙着微笑,“这个姆姆们又做甚么呢?”

“老夫人来了兴致,要游湖,咱们赶着划船出来。”

端木芬远眺而去,果见湖中亭上灯火通明,笑语宴然。

“我不扰姆姆们办事了。”端木芬颔首微笑,与青禾二人绕了远路,避开了亭中诸人。

湖心亭上绸帘轻垂,明灯高挑。

老夫人歪在张竹制的摇椅上,慈和地道:“代琴啊,你姐姐身子不好。你就不用陪在我老婆子跟前,回去瞧瞧她倒是正经。”

岳代琴斟了浅浅一杯杨梅酒,递到老夫人手边,“阿姐怀着身子,容易劳乏,这会怕都歇下了。我回去也没事,倒不如跟着老夫人凉快凉快。”

红菱之事老夫人心知肚明,心里对岳代兰更添了几分厌恶。往日里对岳代琴,还有几分笑脸,现下满满的都是不耐。然她到底是客,不好摆到脸上。故此总是借辞打发她回去。

谁知她倒也厚颜,只装听不懂。老夫人心里正烦着,周又宜和陆蒙说笑着走了进来。见岳代琴在坐,登时放下脸来,冷声道:“还真是哪里都能见着你啊!”

见周又宜走了来,岳代琴脸上微微色变,淡淡一笑坐到旁边不说话了。

周又宜却哪里容她避过,挨着周老夫人坐下,冷眸直瞪着她,嘴里刻薄道:“你早起往婶娘屋里献了半日的殷勤。这会又到姑祖母跟前来卖乖,你还真是一处都不落下!可惜啊,二哥哥连正眼都不瞧你一眼!”

岳氏姊妹的心思,府中诸人皆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周又宜直言道出,当着众人,可谓是一点颜面都不给岳代琴留。

旁边培养服侍的小养娘,个个都侧首掩嘴偷笑,就连周老夫人的眸底也浮起了笑意,嘴上教训道:“宜儿,你怎么说话的!我真真是太惯着你了。”说着,又向岳代琴道:“代琴啊她素来是个刀子嘴,你别往心里去。”

岳代琴的脸色白了又青,这会又憋成了酱紫色,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了去。却还是强撑着没有离去。

早起在端木芬屋里,周又宜顾虑着端木芬,并没十分与她过不去,现下撞上了岂有不痛快说一通的道理。

“姑祖母,我又没说错。”她挽了周老夫人的胳膊,冷眸一斜,“早起她往婶娘恁边去,撞见二哥哥出门,上赶着去讨好。偏二哥哥不领她恁份情,径自带了大姐儿出门,是人人都瞧见的!对了,你恁盅银耳羹,倒是做的不错。二哥哥没收是他没口福。还有啊,下回可瞅准了再上前,没的叫人躁回来。”

周老夫人闭目养神,佯装没有听见。倒是陆蒙看她脸色倏忽几变,有些过意不去,悄悄扯了扯周又宜的衣袖。

周又宜回首一瞪,高声道:“做甚么啊!”

“好了。”老夫人适时睁开了眼坐起身,瞪过了孙儿瞪孙女“你两个呀!都多大的人了,还是这样孩子气。也不怕叫人笑话了去。”话未说了,卉珍走上前笑禀道:“船已经备下了,老夫人是坐一回,还是……”

老夫人笑道:“日日坐肩舆也腻歪了,这会子刚好坐船回去。”一面说,一面就牵了孙儿孙女,又故意回头向岳代琴道:“一起坐吧。”

岳代琴一则羞一则恼,之先怕人背后议论才硬坐着不去,这会自是辞道:“老夫人请吧,我倒是走走的好。”

周老夫人嘴角淡淡一挑,领了众登船而去。

岳代琴目送众人去远,一回身抓起几案上的釉里红折枝莲执壶“哐啷”一声摔得粉碎。

正在收拾碗碟的养娘、老姆惊呼了声,齐声叫道:“哎哟,怎可怎好呢……”说着众人的眸光都有些不忿地看向岳代琴。

府里人事分明,各司其职。她们这拨人专管园中器皿,若有损坏丢失,总是她们的干系。

恁个执壶虽不是贵重物什,却也是官窑烧造,府中有册可察的。现下被岳代琴摔了,她们虽不用赔,管事的一顿排头却是要挨的。

当下一面收拾碎瓷,一面嘴里便有些嘀嘀咕咕。

岳代琴素来是不让人的,只因周又宜的身份非比寻常,又是在老夫人面前,她要装贤德,才隐忍不发。现下听得老姆议论,心头怒起,厉声问道:“你们说甚么?”

恁几个老姆心下不忿,然她到底是少夫人之妹,少不得都闭了嘴,不敢再多说甚么。其中一个老姆,陪笑道:“这个执壶原是老太爷手里买的,咱们只说摔了怪可惜……”不曾想她话未说完,脸上“啪”声挨了记大嘴巴子,“你们学的好规矩,为着一个执壶,就敢当面议论主家的是非!”

恁老姆捂着脸,半晌回不过神来。亭中旁人,心下皆着着恼,却都不敢多做言语,只束手而立。

岳代琴顺手又操起个洒盅往地一掷,铁青着脸发狠道:“我便摔了又如何,你们倒去地老夫人跟前告我!”

跟着她来的几个老姆,想要劝然见她满面怒容的,又不敢开言。眼瞅着她又举起个葵口盘要摔,却被人拦了下来,“小娘子这是做么?”

岳代兰在屋里装贤德守着红菱,没有跟了出来散步,心里又不放心妹子,便打发了润娘来看。

润娘本以为和老夫人一处,出不了事。谁晓远在回廊上,就瞅见岳代琴发脾气摔东西。

及至赶至亭中,见了满地狼藉,心头登时冒出气来,不好冲岳代琴去,便阴沉着脸训老姆、养娘,“你们是怎么服侍的?我知道你们瞅着大夫人不在家,少夫人病着,二夫人又慈善,一个个都反了天了!且等着,过后再同你们细算。”

如今府里连二夫人有正经事,尚且要叫润娘过去商议,这几个最下等的老姆、养娘又如何敢辩一句。一个个都垂首不言。

岳代琴得了意,在润娘身后叫道:“这起刁奴,你还同她们说甚么,拉出去打一顿板子,也就消停了。”

恁几个老姆、养娘唬的脸色腊白,扑通跪在地上,磕头:“小娘子开恩,小娘子开恩。”

她的得意,润娘瞅在眼里心底鄙夷一笑,少夫人也真是瞎了眼,这样的人还敢想着弄进府来,当人都是傻的么!

“小娘子罢了,这么黑天大晚上的,凭着甚么事也不该闹得人尽皆知。叫人听了去,不说小娘子委屈了,倒像是小娘子不知礼数。”润娘一面劝,一面又叫养娘,“快把小娘子的肩舆抬了来。”说着。半劝半拽地拉了岳代琴而去,行至岸边,已有肩舆相候,岳代琴回身瞅了一眼,吩咐润娘:“今晚便罢了,明朝再与她们计较,你可莫要轻饶了,卖人情!”

润娘连声应是,扶她上了肩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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