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又生一计
陆苰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转向老夫人道:“芬儿还在孝中,况且才刚出了恁样的事,且容她缓一缓再议吧。”
端木芬却不领情,忿然推开了陆苰,向来清柔的眸中蕴着恼色。
老夫人便向端木晚道:“我记着她差不多也出孝了吧。”
端木晚笑道:“到了八月就满孝了。只是,芬儿一则年纪尚小,二来又是小户人家出身,恐怕当不起……”
“不怕的。”不等端木晚说完,老夫人便道:“一则二房人口少,原也就没甚么事。就算她年纪小,有甚么不周到的地方,不是还有你么。”说着,又转向傅翕芳,“这事情你要着手办起来,千万别亏待了人家。”
事情急转直下,傅翕芳除了应是,竟无半点法子。
毕竟端木芬确如老夫人所言,四周俱全,陆苰又摆出一副非她不娶的架式来,又有老夫人开口提亲。
自己做人媳妇的,为人婶娘的,还能说甚么。
“老夫人放心,媳妇定会准备周全的。”她边说,边就抬眸向她姑侄二人扫去,端木晚一脸恬静,而端木芬却是刹白着脸。傅翕芳心底冷笑,端木晚看着好似多心疼侄女,到底一样拿她当棋子使。就是不知这样强迫,端木芬能不能向着她。
想到这里,傅翕芳心底的气闷略松了一点,垂下眼眸,微笑着一字字道:“决不叫芬儿受半点委屈。”
眼瞅着事情在她们三言两句间就要定下,端木芬顾不上颜面羞涩,张嘴就要反驳,却听陆苰在耳边低声道:“你若不想你姑母被休,就老实闭嘴!”
端木芬震愕地瞅向陆苰,一脸的不可置信,耳边是他阴森的语气,“你不信时,只管去试!”
姑爹待姑母的情份,端木芬是看在眼里的。可是姑爹软和的性情,她也是深知的。这样的高门大户,姑母不过是个填房。
他们真心寻错,一句无子就足够了。
尽管她心里不忿姑妈的安排,然若自己累她被夫家所休……端木芬明知陆苰的话十有八九是胡说威胁,可终究不敢一试。
端木芬的不甘,老夫人看在眼里,只怕她说出甚么叫陆苰不好下台的狠话来,没说的两句,说打发诸人回去了。
岳代兰牙根恨得发痒,也只能是路过端木芬时,咬牙切齿的道了一句,“恭喜。”
端木晚领着侄女回至西院,一进了院门,端木芬便闷不做声的回自己小院去了。
齐氏在旁瞧着,微蹙了眉,“夫人,我去劝劝小娘子吧。”
“不用。”端木晚的眸光,直跟在侄女身后,直待瞧不见她为止,“且让她自己静一静吧。”言毕,叹声进屋。又把屋里的老姆、养娘都撵了出去,独自一个坐在窗下出神。
热辣辣的日头直透窗棂而入,屋内暑气腾腾,端木晚心里却是一阵阵的发凉。
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每一个人自己都算的精准无误。可是……
端木晚一声长叹,喃喃道:“芬儿,是姑母对不住你。”
不过晌午时侯,陆苰八月里迎娶端木芬的消息,就传阖府比皆知。
傅翕芳用过晌午饭,歪在榻上歇凉,耳朵里听着史老姆的报禀,面沉如冰,“这事着实是我疏忽了,原以为她是个不中用的,谁曾想竟是这样好的心计。”
史老姆手里摇着翠地织金花蝶纹的芭蕉扇,“旁的倒罢了,老奴只是纳闷,二官人素来与二夫人不大相睦,怎地忽然间就听她的了。”
傅翕芳冷嗤了一笑,“所以才说人家本事呢。也不知她是说了甚么,就把二郎哄了去。先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接着又是釜底抽薪。这么些年,咱们真真是小瞧了她呀!”
“最可恼的是,这会了府里上下都传遍了,咱们真是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兵贵神速,老夫人是深谙此道啊。只是大老爷恁里……”傅翕芳缓缓地合上了眼,脑中渐浮现出陆涧冷淡漠然的面庞,禁不住又是深深一叹。
自己虽不大明白,他为甚么要与寿阳君府结亲,可多半是与陈家有关。
今上尚道好长生不老之术,日日只与道术之士为伍,常年服食丹药,倘若有个不妥……
太子可是陈道三的亲外甥,难怪陆涧拐着弯的也要与陈家扯牵上关系。
外边忽报,“夫人,润娘来了。”
傅翕芳心里正烦懒待见她,正要打发她走,忽地脑中灵光一闪,展了眉眼,道:“叫她进来。”
岳代琴歇了一觉起来,就听得人议论陆苰与端木芬的亲事。待要去西院里寻端木芬闹,被岳代兰死死拦住。她自是不依又哭又嚷的,屋顶都要掀了去,“我不管,我就是认准了二哥哥,除了他谁要不嫁的!”
起先岳代兰还好言相劝,可岳代琴一味的哭闹,把她一点耐性全磨没了,沉脸喝道:“你还有脸哭,都是你闹出的好事!你当这是家里?由得你胡闹的么。陆家是甚么人家,是你想嫁就能嫁的!”
“为甚么不能!”岳代琴顶得理直气壮,“当日阿姐不就说嫁就嫁了么!”
岳代兰被她顶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自己总不好说陆英是庶出吧。
况且自己未出阁时,又何尝不是与她一般的心肠。
“代琴啊,阿姐何尝不想你能进陆家的门。可是……”岳代兰捋着她鬓边的小辫,柔声劝道:“二郎不比你姐夫,他性子孤傲冷淡。不要说我,就是老夫人也不敢十分拗着他。这件事老夫人又开了口,你还是歇了这个心思吧……”
“我不!”岳代琴抽噎着犟道:“我就要二哥哥!恁个端木芬哪里比着我好了!”
“代琴……”岳代兰无奈着说不出话来,这又哪里是好或不好的事情。
老夫人之所以选中端木芬,只怕其中还虑着她与又宜的关系。这一点看似无关紧要,却是老夫人头一件考虑的事。
三郎和又宜,是她的两块心头肉,老人家做甚么都是为着他两个着想。说起来也是自己糊涂,总想着二房的事,不大与长房相干。
却忘了府里统共三个儿子,又宜是早与三郎定了的,老夫人自是要拣个与又宜相好的人来做二孙媳妇,再不济也要是个不相干的人。怎会让代琴进门,由着自己姊妹俩个欺侮又宜。
岳代琴见她半晌不做声,拉了她的衣袖苦求道,“阿姐,你帮我想想法子么,一定有法子的。”
岳代兰见她如此,想起自己当年的情形,心下发酸叹声道:“法子。老夫人发了话,阖府上下都知道了,你叫我有甚么法子!好妹子你听阿姐一句劝,算了吧!”
“不!”岳代琴陡立起身,“你不帮我,我自己去求老夫人。”说着,她拔脚就往外走。
岳代兰吃了一惊稍缓了半步,竟让她走脱了,眼瞅着她就要出门去,恰巧润娘挑帘进来,拦了她下来,“小娘子这是做甚么呢。”
岳代兰挺着肚子,三步并两步地赶上前,往自家妹子脑门上狠命一戳,“你还要闹,莫不是要叫人家撵了你出门,你才肯做罢。”
岳代琴落着泪叫道:“你不帮我,我自己想法还不成么!”
“你想法子?你的法子就是胡闹。你当老夫人是你娘么,你哭两声,闹一回就甚么都依了你!就你这样的性子,老夫人先就厌憎了。”
“我管她厌不厌憎,她要是不应我,我就一头碰死在大门口的石狮子上,看看陆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岳代兰被她气了个仰倒,手指着她,直说不出话来。润娘和玉京,一面替她顺气,一面劝道:“少夫人且坐下了。”又嗔着岳代琴道:“小娘子就是不顾虑夫人,也该顾虑着夫人肚里的孩子,怎好说这样的话。”
岳代琴淌泪道:“我自己的命都顾不上了,哪里还顾得旁人。”
玉京捧了盅木犀清露来,岳代兰接过手,呷了口顺过了气,“好好好,你即不顾我恁我也不用顾着你了。你不要性命,我还要脸面!”道着,便喝令:“把她给我锁到屋里去,一步不许放出来。再叫人收拾好包袱,套上车,明朝就把她给我送回家去!”
岳代琴听了一呆,雪白着俏脸,叫道:“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
凭她如何哭闹挣扎,又哪里及得上姆们的气力。左右两个老姆夹了她的胳膊,拽着她就出了门。
岳代兰这才松了口气,吩咐润娘道:“明朝你跟车子一起回府一趟,和娘亲、婶娘把话说清楚,叫她们千万看住了她。不然真叫她闹出些事来,两家丢了脸面不说,只怕还要存了芥蒂,也毁了她一辈子。”
润娘答应着,踌躇了一翻,道:“夫人,婢子倒是有个法子,就是有些冒风险。”
岳代兰猛然回头看向她,眸中闪动着光芒,“你有法子?”
润娘点了点头,凑近她耳边细语。
岳代兰越听越是沉凝了面色,待的润娘说完,她思忖了一回,犹疑道:“这怕是不成吧。”
润娘叹声劝道:“虽说冒险了些,却还是有五分可行的。且婢子想着,就是不成二官人总不至于连大官人的脸面不顾,吵嚷的人尽皆知。介时也就只是事情办不妥,和现下又有甚么分别。”
岳代兰被她说的有七分心动,正待要细问,外边报说:“官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