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失踪的陆蒙
陆蒙这几日说病不是病的,脸色总泛着青,宛清、妙人两个一时都不敢放松。今日一早起来,他精神倒像是好了许多,一碗梗米细肉粥吃得干干净净。还用了两个水晶蛋皮虾饺。又用过补气的药,便说给祖母请安去。
宛清一是不好劝,二来也看他精神不错,想着过去走动走动也是好的。本待要自己跟着过去,陆蒙直道不用。宛清等也不敢深逆了他的意,只得嘱咐小养娘好生跟着。
然现下屋里的小座钟都敲了十一下了,陆蒙还没回来,宛清只当是老夫人留着用午饭,想着陆蒙身边只一个小养娘,只怕不妥,便搁了针钱出了门往老夫人后院行来。
刚进了院门,就见瑞珠挑了色万福团寿毡帘出来,她穿一件姜黄色绣水仙小袄,外罩着水红缎面狸子皮的对襟出毛半臂,底下系了条杏黄绸的马面裙。
此时屋檐上、院落的花枝上都还积着厚厚的白雪,瑞珠人如其名,长得是珠圆玉润,莹然可爱,杏眼桃腮,倒有周又宜一二分的艳色。此时穿了这一身簇新的衣服,在雪里恁一亮相,颇是叫人眼前一亮。
“前日里才送来的新衣裳,你就上了身,我瞧你年节家去穿甚么。”宛清一面取笑,一面迎上了前。
瑞珠见她走来,也笑道:“这怕甚么,咱们屋里人多,介时不拘穿谁的,都是新鲜衣裳。”
“是了是了。你就买弄你们人多吧。”宛清一面笑着,一面就问:“我们恁位还在里头?想是又点了甚么稀奇的吃食,还要你巴巴地走一趟……”
瑞珠奇道:“没有啊,三郎早就走了呀!”
一言未了,宛清刹白了脸色,死拽着瑞珠的手,颤声问道:“三郎不在里边?”
瑞珠睁着一双水盈盈的眸子,惊惶地点了点头,“走了怕有小半个时辰了。”
“可是他也没家去啊!”这要换做平常,她也忧心了,可现下……宛清只是想了一想,便是手足俱冷。
恰巧卉珍出来催促,见她二人立在廊上皆刹白着脸,干瞪眼,略问了两句,宛清已要往里去了,“我去回老夫人。”
“慢着。”卉珍年纪比她二人大着两岁,又是在老夫人跟前当差,倒是比她两个稳妥,当下拦住宛清,“才刚三郎陪着老夫人说了一会话,才宽了些心,你这会进去又惊了老人家。依我,一来咱们先差人往角门和马厩问一问,其实我看三郎的穿戴,也不好出门。咱们自己且往园子里找一找。三郎本是个坐不住的性子,这些日子在屋里憋了许久,这一出门许是往园里逛去了呢!真寻不着,再回也不迟的。这会子急急的当件事去回,闹得大了,又累三郎受教训,老夫人心里也不痛快。”
卉珍一面说了,一面就安排了人手,又嘱咐老姆道:“都悄悄,别闹出响动,且别惊动了上边。”
老姆们应声去了,宛清也急急地回屋子吩咐人往园子里寻人。她才刚行至院门前的小夹道,忽闻见一股子花香,扭头看去,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原本跟着陆蒙的小养娘,这会竟抱着一大捧红梅“格格”笑着和几个小姊妹走了来。
“小玖!”一声厉喝打断了小女娘们的嘻笑,怔怔地看了过来,见了宛清怒气冲冲的面容,前一瞬还如群麻雀般叽叽喳喳的小女娘,登如受惊的鸟雀般,悄静的散了,只剩下小玖一人。
“宛姐姐。”小玖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以至于招惹得素日最温和的宛清阿姐动恼,当下惶然地睁着水汪汪地大眼睛,木木地施了一礼。
宛清此时没工夫同她闲扯,一把拽了她起来,急声问道:“三郎呢?”
小玖手里的红梅登时散了一地的殷红,她眨乎眨乎眼睛,愣愣地回道:“三官人寻大临去了,不许我跟着……”
“他不让你跟,你就不跟啊!”宛清气急了嚷道。
小玖口中的大临姓杨,是杨元德四十岁上才养下的儿子。打小就在是陆蒙身边陪读,说是小厮也就是个伴,头一二年就连内宅也是随意进出的。
他老子老娘都是陆家几辈子的老人,在府中的体面自不用说,他老娘这会还在老夫人跟前听差,就是大夫人见了,也要称一声杨大嫂子。
他三个姐姐都是外聘了出去,大姐、二姐都不在京中,只有三姐靠着陆家,在城里开了个香料铺子,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财主。杨大临在府里是个小厮,可出了府门,人也要尊称一声“杨大官人”
况且府里的小厮也都与他交好,他真想帮着陆蒙混出府,也是可能的。最要紧的是,出了府他即能找着地方给陆蒙落脚,又能备下衣物银钱。
宛清越想越怕,狠瞪了小玖一眼,转身便往老夫人院子行去,走了一半忽又顿下了步子,掉头往傅翕芳院子而去。
东院正房里,陆萱坐在傅翕芳肩下,从大紫砂钵里盛了碗腾腾的,汤汁乳白的当归羊肉羹,送到傅翕芳手边,“娘亲,你这些日子劳乏了,女儿特地叫厨房炖了这个,味儿也不膻,你就赏脸尝两口吧。”
傅翕芳笑盈盈地接过来,尝了口,“难为你有心了。”
“今朝不正好娘亲守完了斋么。”陆萱笑道:“正好我听说有新鲜羊肉,就叫厨里预备了,不过也是动动嘴罢了。”说着又向宝音道,“劳烦姐姐给大嫂子送一盅去。”
傅翕芳越听越是用,这些日子自己事忙,鲜少过问大儿媳妇恁边。虽说她不怕岳代兰着恼,倒面上总不好看。难得陆萱替自己想着,自然是好的。
“慢着。”傅翕芳叫住宝音,“你一个小女娘好些话都不好说,不好问的。等会倒是让史老姆走一趟的好。顺带也替我瞧瞧代兰。和她说声我这些日子事忙,她若短了甚么,只管吩咐人来和我要。”
宝音答应着自去传话,陆萱则借着拿手巾拭嘴的工夫,掩去嘴角得意的冷笑。傅翕芳到底还是好骗啊!不过仅止于此是不够的。
陆茜生产在即,自己可得加快步子才是。况且,这段日子,府里越乱越好。她敛了眸中的冷笑,又抬起了头,看着傅翕芳的眼眸,“娘亲,不给崔姨娘送些去么?”
崔浓是正正经经侧室,照规矩陆萱当称她一声二娘,可是她唤姨娘。傅翕芳少不得说她,“虽说她年纪不比你大多少,到底算半个长辈,在我面前也就罢了,叫你人听了去,又是一桩子事。”
照规矩而言,在这东院里除了傅翕芳,就数她尊贵。就是岳代兰对她也要做足三分礼数,更何况她还颇得陆渊宠爱。
然而规矩是一回事,事实是另一回事。
再大的规矩,也顶不过府中的势利眼。大夫人是甚么身份,崔浓又是甚么身份?最最紧要的是,陆渊再怎么宠着崔浓,却不曾给她撑过腰,陆家讲究的是——男主外,女主内。
内宅的事情,陆渊从不过问。
更何况,大夫人可没从留难过崔浓。不仅如此,大夫人还样样都想着她,有甚么好东西都给她留一份,是她自己不得人心,又有甚么法子呢!
陆萱抿嘴一笑,“女儿下回会留心的。”她话音未落,外边传来一阵急蹬蹬地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