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心中无魔乱,万江归一流
骆晴见闯入的三人中,废了一个,死了一个,就剩下一个武功并不甚强的,心中不禁松了口气。正待三下五除二将那人也解决了,突然见他嘴角上翘,眼含冷笑,心下不禁一冷,一股不祥之感随即涌上。又见他双脚一前一后,足跟抬起、足尖撑地,猛地便向前冲来,身法之快,宛如一阵风一般。骆晴见他来势汹汹,左肘向后一顶,将楚青雪顶在一旁;右手凝聚十分力道,抓起木杖向那书生一戳。那书生伸出左掌向那木杖顶端推去,“咔嚓”一声响,木杖已断为三四截,骆晴亦被震得向后飞去,直撞上后面洞壁才停下。
骆晴落下地来,咳嗽了两声,并未受内伤,见那书生站的方位,知道他虽与她对了一掌却并未后退,哀叹一声道:“是老身粗心大意了,不想你一身内力竟和我相当。”那书生冷笑道:“不错,你我内力相若,若你身无残疾,我们百招之内不能见输赢,百招之后我熟知了你武功套路便可败你。但你此时身有残疾,作腿用的两根木杖也已不在身边,我最多不过三十招便可生擒你。”骆晴道:“那你方才为何藏而不露,让你的同伴白白送死?”那人冷笑道:“这便是我的目的啊。”
骆晴听他如此说,眉头一皱,并不懂他意思,却见他足尖一撑,又要攻来,便双掌一拍地面向上飞去,身子在半空中转过身来,面对洞壁又拍出双掌,借着洞壁返回的力道便向后倒翻,双掌凌空下击。那书生见她飞起,便足尖一点窜起来追击骆晴,此时骆晴自上而下向他拍出双掌,他便也出双掌迎击。只听“啪”的一声大响,那书生急坠而下,骆晴却向上翻去,直飞到了洞顶,双掌在洞顶一拨,便转变方向,又头下脚上地冲下来。那书生见她此次势道比上次更猛,不敢硬接,忙向后退去。骆晴头下脚上地落下地来,双手在地面连拍两掌,身子便猛地向横里飘去,正落在她的床上。
骆晴这几下兔起鹘落,极是潇洒利落,把站在床边的楚青雪看的桥舌不下。那书生本来见骆晴背靠墙壁,退无可退,心想数招之间便可伤她,不想骆晴反应甚是迅捷,竟使出从上向下,借助下落之力将掌力大大增强的方法,心下也不禁甚是佩服,说道:“前辈反应迅捷,非我辈可比,佩服佩服。”骆晴冷脸道:“不敢当。我虽身有残疾,但你若要杀我,却也不易。”那书生道:“若在平时遇上前辈这等高人,小生定须奉茶以求指教。但今日不论使何手段,我也要将这小子带走。”
那书生弯下腰捡起方才投掷骆晴的那支判官笔,两支判官笔左手反握右手正握,便要攻上。楚青雪见状,忙把漪血剑递于骆晴,骆晴接过剑来,那书生已经冲了过来。骆晴坐在床上一剑刺去,那书生脚步一折向右转去,将右手笔尖去戳骆晴胁下章门穴。骆晴伸左掌格开他手臂,那书生又一个转身,已转到骆晴左后方,左手笔向她脊椎灵台穴刺去。骆晴右手已回转了剑锋,使一招泫水剑法中类似刀法中缠头裹脑的“旋风式”,剑尖竖直向下从左至右向背后略去。那书生却不与她宝剑相碰,收回左手笔,又一个转身,已正对骆晴背部,左手笔尾、右手笔头同刺骆晴背后。骆晴的剑已绕到右边,不及再从右向左回旋,便顺势绕至胸前,突然一拐剑锋,从脖子左面空隙处向后刺那书生头部。这一招变化奇快,那书生还未点到骆晴背后便须收回,又是一个转身,已转至骆晴右后方,左手一旋,将笔转正,去戳骆晴后背偏左的魂门穴;右手却从上面去攻骆晴脖子上的颊车穴。
楚青雪一看心下大惊,这书生身法甚快,他已转至骆晴右后方,而骆晴的右手还在左面脖子处,此时骆晴的右后全是空门,眨眼间便被笔点着。却见骆晴头向左歪,右手向右拉过来,楚青雪又是一惊,这姿势正是自刎的姿势,莫非师父知道敌不过这书生便要自刎而死,而不辱于他手?正惊疑不定间,却见骆晴右手肘已撞在那书生左手小臂;而头向左歪正躲过了他右手一笔。楚青雪大呼一口气,已吓出了一身冷汗。又见骆晴剑锋猛地一折,直刺那书生面门,那书生不得已向一旁退开。
骆晴此时也是全身冷汗直冒,她身有残疾,坐在床上身子只得一动不动,而那书生却是身法飞快,饶是骆晴这种反应力,对付那书生层出不穷的变化也是捉襟见肘,心想这样一来不过十招便要被他制住,怎生想个法子算计他。脑筋还未转完,那书生又复攻上,这次仍是直奔骆晴正面。骆晴又是一剑刺去,这书生却仍是向右一转,右手笔再攻她胁下章门穴。骆晴眉头一凝:“怎么还是这招,莫非他方才未伤着我,此次加快身法,再来一次?”心想方才一一拆下他的攻招,实是在毫厘之间,好在我已知道他后面大体怎么攻打,他身法再快,我应也能应付。那书生果然如同第一次一样,攻了骆晴章门穴,再攻她的灵台穴……骆晴虽知他下一招要攻哪里,但他身法实在太快,不及变招攻他,只能随着他的招走。
此时又到了方才那书生站在骆晴右后方,左手攻她魂门穴,右手攻她颊车穴。骆晴不得已只得再使出那招“自刎”的招数来拆解,心想等我再把他逼退,我就抢攻而上,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不料头向左歪,右手回拉之际,那书生突然停手不刺,一个转身又回到骆晴背后正中。这一下大出意料之外,楚青雪惊呼一声,脸已变色;骆晴更是头皮一炸,心知不妙,而右手已拉回到胸前,急忙将头一正,右手剑再猛地从脖子左面向后刺去。只是这匆忙变招之间哪里还来得及,只听“叮”的一声响,那书生左手的判官笔已压住漪血剑的剑身,将之压在骆晴肩膀,骆晴脖子便不敢稍动,否则立时被割破;又觉颈下大椎穴上一热,那书生已将手掌贴在她大椎穴上。骆晴心下惨然,心中感叹这书生的头脑和武功,心想他片刻之间已经计划好如何设下陷阱,如何引我上套,此时便一举拿住了我,脑筋可比我快多啦。
这大椎穴是人身要穴,兵刃攻击并不致死,但若以内力强攻立时便会送命。骆晴叹一口气,道:“罢了罢了,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到头来我终究死在这洞中,却仍是见不着朱老贼的项上人头,早知如此,不如早早死了的好,又何必白受这十来年的罪?”说罢嘿嘿冷笑数声,想是在感叹自己的凄惨命运。
那书生不懂她在说什么,眼见此时制住了她,那楚家小子便好办了,心下不禁狂喜,但又怕杀了这老妪,那孩子一怒之下也即自杀,教主只让捉活的,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便道:“我怎会杀你?只要你让那小子乖乖跟我走,我在你身上点几处穴道就是了,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你?”
骆晴冷哼一声,道:“哼,我且问你,那两个人与你同来,你武功如此之好,却为何不救他们?”
那书生制住了骆晴这一个大麻烦,心中着实开心,心中也不想隐瞒,道:“十数日前,我们教主颁下法旨,谁若活捉楚家风破将军的儿子楚青雪,便可直升五级。哼哼,似我这等身手和头脑,在我教之中,也只能做到外十层的第五层层主,若是连升五级,便可入内七层之中,这是我教中人人梦寐以求之事,谁不争做先锋?”
骆晴道:“你怕这两人抢了你的饭碗?”
那书生却是冷笑一声,道:“抢我的饭碗?哼,谅他们也没这手段!”
骆晴道:“那你为何藏而不露,任由他们被我们杀了?”
那书生道:“这有何难想?若是我们三人一同捉住这姓楚的小子,我们教主最多让我们连升二三级,你以为我们教中是这么容易升任的?在外十层中,若想升一级,便须兢兢业业三四年,还须建有大功才行,若是连升三级,对他二人倒是做梦也不敢想的事,但我怎可与他们相提并论,凭我本事,本就应入内七层!方才之所以隐而不露,一是想瞧清你的功夫门路,二来便是想借你们之手杀了他们,我教中人,除非有人犯了教规,否则不可自相残杀。”
骆晴不知他说的外十层、内七层是什么意思,但也不想知道,冷笑一声道:“原来如此,方才我杀那使地趟刀的之时,你将判官笔作暗器向我掷来,却并未打中我的肩井穴,想是你故意为之,好让我杀了那人。”
那书生哈哈笑道:“你倒也不笨。”
骆晴冷哼一声道:“你到底身属何教?这等心狠手辣,我徒儿与你教又有何等冤仇,竟弄的他家破人亡?”
那书生大笑道:“我教之名你不日便可在江湖上听说,我教中人才济济,教主更胜神明,到时你想入我教,我可做引荐之人。”说完哈哈大笑。
骆晴知他嘲讽自己活不过今日,以后如何再入其教?但她被他所制,也并不以为杵,冷笑两声道:“恐怕我没那个福分咯。”
那书生面色一整,道:“怎么没福分,你让那小子乖乖跟我走,我入了内七层,便向帮主引荐你,我们教主是贤德英才,广招有能之士,定会慧眼识珍,纳你入教。”他在说道他们教主时,眼中却无狡狯之色,反而充满敬仰膜拜之情。
骆晴转头望了望楚青雪,心想我若是反抗到底,他最多把我杀了再去捉青雪,那时青雪必定反抗,这人心狠手辣,若是惹怒了他,必定折磨的青雪死去活来,那可糟糕。便道:“青雪你过来。”
楚青雪见骆晴被制,心中早已慌乱,冷汗一阵阵冒出,不知如何是好,心想师父从小就聪明伶俐,这次定会寻机反败为胜,不然和那人讲这么多话作甚?此时突然听见骆晴叫他过去,心下一惊:“师父不会被这书生说动,将我交给这人吧?师父真是想活命想的疯了,他的话怎可相信?”疑惑地看向骆晴,却见她眼神坚定并无波动,不像是心中着了魔,心想可能师父想到了什么妙招,须我帮忙。但一时心中拿捏不定,一步一停地向骆晴走去,眼睛紧紧盯住骆晴的眼睛,看她有什么暗示。
那书生见骆晴想了一会,便叫楚青雪过来,心中一喜,知道这老妪信以为真想用那小子换她一命。但书生又不敢确定,便在右手掌中蓄满真力,若是这老妪有何不轨,内力一吐便可要了她的命。
楚青雪一步步向师父走去,堪堪要到骆晴身前,仍是不见师父有何暗示,心下惴惴,不敢再走。突听师父吟道:“静心沉气,冥灵归墟……”楚青雪一愣:“师父所吟的是我玄冥派“通阳门”的法诀,现在把它念出来作甚?”
那书生也是一愣,不懂她怎么吟起了诗文,听这内容,想是什么内功心诀,莫非她是让这小子偷袭我?心中突然想到骆晴之前暗示楚青雪偷袭那大胡子的场景,便眉头一凝,随时准备迎接楚青雪的攻击。却听左前方一声低吼,接着便是“呼”的一声,有一物裹夹劲风向自己飞来。那书生一惊之下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把斧头,便左手向前一伸,用判官笔将其拨落。
原来那个大胡子被楚青雪砍断了双腿,在地上挣扎了一阵,便即晕去。那书生制住骆晴之时,他又悠悠醒来,听见了书生与骆晴的对话,心中骂道:“你他奶奶的臭乌龟王八蛋,我说你是第五层的层主武功怎么如此不济,原来是有意为之,故意让我和陆兄送死。”心中怒气越聚越盛,心想我死了也不能让你活,便提起身旁的斧头,用尽全身劲力向那书生扔了过去。但毕竟受伤太重,内力所剩无几,那书生武功又高,被他轻轻易易地便拨落了。这大胡子心中气苦,一时透不上气来,喷出一大口鲜血,就此死去。
那书生经此一事,心中惊了一惊,见那大胡子已吐血身亡,便低下头来查看骆晴。这一看,心下不禁大惊,却见骆晴右手也搭在楚青雪颈下大椎穴处,二人头顶都冒出悠悠白气。这书生右手一直按在骆晴大椎穴上,掌中内劲也一直都在,但方才那大胡子向他掷斧头过来,大出他意料之外,一惊之下竟未发觉骆楚二人已发生了这等变化。
楚青雪向骆晴走来时便一心观察师父是否有什么暗示,听师父突然念起了口诀,一开始大惑不解,随即明白师父用意,忙像之前师父给他“通阳门”那样,转过身来,坐在骆晴身前,摄心凝气。便觉颈下一热,骆晴的手已搭在他大椎穴处,突觉一股炙热的洪流从大椎穴处透进,在督脉中分成两路,分别向上下行去。这股内力比骆晴平日给他“通阳门”之时,强了百倍不止,楚青雪只觉浑身炙热难当,几欲承受不住,便一心像之前那样凝力引导,但这股内力实在太强,只觉源源不断地涌进,浑身也是愈来愈热。不一会那股内力已通了任督二脉,在丹田汇聚。若是在平日,骆晴便停止传送内力,但此时内力仍是源源不断涌入,在丹田中越聚越多,楚青雪只觉这股内力在丹田中乱钻乱窜,实是无法控制,全身上下难受的如要炸开,不知不觉进入昏迷中。
那书生甫觉有变,便将蓄于右掌的掌力一吐,欲先毙了骆晴,猛然觉得内力源源不断向骆晴体内吐出,却无法控制;想把手掌抽回来,却被骆晴的大椎穴吸住,不禁大惊失色,只觉全身内力全都窜向右手掌中,再被骆晴的大椎穴吸入,便如全身鲜血被渐渐抽干一样,缓缓地便倒了下来,心中在想:“我……我不是在做梦吧,这是什么怪事?”
楚青雪迷迷糊糊中又被丹田中乱窜的内力折磨的醒了,只觉丹田中内力越聚越多,几要爆炸;而丹田中的内力又乱撞乱闯,想找到发泄的渠道,却总是被阻。楚青雪知道这是他其他经脉还未打通之故,丹田中内力无法穿行其中。突然间从大椎穴传入的内力猛地大盛,宛如汪洋大海般向体内冲来,楚青雪再也忍不住,一声大喊狂吼而出,只觉丹田里的内力猛地向全身各处窜去,宛如数万只蚂蚁在他的血肉里钻来钻去,全身麻痒难当、炙热难当,突然脑袋中白光一闪,就此万事不知,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