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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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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素和张塞目送着周云松、章大可他们沿着木屋右手边的小路悄悄离去。天色将晚,村寨前菜田上魔教人众和格致庄庄民之间的厮杀听上去却变得越来越激烈。

王素静待了片刻,闪身朝魔教的神堂奔去,她猜想周远和那应长老应该是从那石椅旁的秘道下去了。她和周远从那里上来之前,曾看到过几条分岔路,显然那片凿在山崖间的屋舍石阶还有许多他们未曾到过的部分。

张塞默默地跟在后面,不发一言。

从刚才众人议论完毕后,两人就一直没有目光的接触。王素不去看张塞,是因为心中的羞怯。那时候三人刚踏上琴韵小筑,在林中穿行时,张塞就一路揶揄她和周远。王素虽然自顾走在前面,张塞的每一句话其实都听在耳朵里。只不过当时她还是丁珊,并没有特别的名誉和颜面要捍卫,况且看着周远摆着手极力否认的样子,心中也觉得有几分好笑,和几分甜蜜。可是现在她已经以名满江湖的王仙子的面目立于人前,章大可也已经道出了她和六王子轩辕晖订婚的事情,如果再被张塞说穿此时的心迹,那真是会让她羞赧难当了。

王素因为自己心虚,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张塞其实也是心事重重,根本没有心思去揣摩她主动相助寻找周远的用意。

当王素沿着山崖走过院子,来到神堂门口时,突然感到背后一阵惊冷,似乎有两道目光,从某个黑暗的角落向她看来。王素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浑身涌起一股惊悚。刚才她静等时,已反复确认院子附近没有任何声响,但是此刻这种被人在暗中注视的感觉却是那么的强烈。

王素停下来,再度向四周张望倾听,却没有发觉任何动静。

王素于是转身奔入神堂,贴着边缘紧走几步,然后靠着墙壁蹲下。神堂里的光线已经非常暗淡,王素隐入昏暗中,紧张地注视着门口。张塞默默地在离她两三丈的地方,同样蹲伏下来。

过了很久,依然不见有人出现。王素虽然很少怀疑自己的直觉,还是决定放弃,可是她刚要站起身,猛然感到头顶处有一股劲风袭来。王素想起神堂墙石的高处有几扇通风的小窗,定是有轻功高明之人从那里钻进堂内来向她偷袭。

王素一边想,一边已经快速地朝斜前方移开,同时长剑反手一荡,朝上方削去,正是“灭绝剑法”里守中带攻的一招“韬形灭影”。这是十二招带“灭”字的灭绝剑法里的一招,其精妙并不在剑法本身,而是在脚步的移动,是当年周芷若结合九阴真经的要旨优化过的。使得好,会让对手感觉施展此招的人像突然隐遁了形迹一样,可是却仍能用一剑于无形中刺来。

“小心!”张塞此时方才反应过来到有人偷袭,而当他叫出声时,王素已经感到自己的剑尖“噗“地刺入了软软的皮肉中。

一个男人发出一声怪叫,重重地在墙上一撞,摔到地上。但是他快速地向后就地滚了两圈,躲出王素的进攻半径以外,然后翻身跳起,显示了不弱的武功和机变。

“你是谁?”王素剑指前方,喝问道。借着神堂外微弱的光线,她看到面前是一个枯瘦的身影,竟好像是之前见过的那个给周云松他们送牢饭,给长老们端酒食的布衣老头。

那老头在右肩附近点了几下,为自己止血,然后发出几声干笑,说道,“嘿嘿,天才少女王仙子,果然名不虚传啊。”

王素听了自然吃惊,自己在江湖上成名是十四岁以后的事情,这个老头子既然认出自己,那么最早也应是三年多前才进来的这鬼蒿林。

“你到底是什么人?”王素又问了一遍。

“王仙子,我的身份,实在不便告知,你也就不必问了,”那老头说道,他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一个老仆的木讷,“刚才出手偷袭,并不是要取你的性命,只是想带你去见一个人而已。”

他这话听上去像在解释自己刚才的偷袭,可是语气颇不诚恳,隐然还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势。

王素见他不愿揭示身份,且言语含糊,目光闪烁,便不想和他纠缠,说道,“就凭你这样的身手,只怕还请不动我!”

王素边说,边已经施展起灭绝剑法,腾身而起,划开三路剑花,分刺了过去。既然那老头刚才偷袭在先,王素便也不摆起手式了,她想不管怎么样先制住这个老头,再图打算。

那老头虽然刚才一击不中,还挨了王素精妙的一剑,吃了大亏,但是看到王素全力攻过来却并不慌乱,以一双肉掌迎战。王素的虚招实招,他竟也还都看得清清楚楚。

几招之后,王素确认这老头的武功不弱,不过招式的路数上,却是她所熟悉的现代武功。只要不是像应长老那样的怪异武功,王素心理上就没有了负担,她只等诱出老头的拳路,看透之后,用自己最纯熟的剑法组合一举制胜。

很快,王素渐渐地用一片剑影将老头浑身罩住,老头腾挪转动的余地越来越小,即使是张塞,也已经看清他落败只是时间问题。不过老头虽然险象环生,却兀自坚守不退,好几次露出破绽,眼看要被刺中要害,却视而不见,就好像还藏着什么厉害的后招可以化解一般。

王素自然看在眼里,江湖上有不少人物,虽然整体武功不算顶尖,却苦练有某个绝招,可以在关键时刻出人意料,反败为胜。因此王素也不敢贸然全力出击,总是时时给自己留着余地。不过王素仍然用高明的剑法次序不断压缩老头活动的空间,等到他已经不再有任何反制可能时,就是王素发起最后的绝杀之时。

那老头也是对战经验丰富之人,已经看出王素的计划。他肩头的伤口已经崩裂,不断留下血来,一张脸开始越憋越红,脸上露出凶恶和不甘心的表情。

王素知道,这样的人,最好能够一举消除他的反抗之力,否则一旦被他翻过身来,只怕会穷凶极恶地加倍报复。她手上的剑招于是更加地紧密起来。

就在王素快要胜出的时候,从神堂深处的黑暗中,突然又传来脚步移动的声音。

张塞又叫了一声“小心”,可紧接着就是一声惨呼和重重的倒地之声,竟是已经被击飞。

王素知道来者武功极高,立刻向旁边急跃,以免处于腹背受敌的不利境地。她转过身,想先看清来人,探明他的武功高下,再考虑如何应对。

可是她刚转过去,就听身后“嗤”地一声轻响,竟是那老头已经乘机向她发过来某种暗器。只怕他刚才于不利境地下顽强坚持,就是因为还留着这一手。

王素收回了向新到之人发出了一半的招式,急忙上跃,但是由于距离太近,已经来不及完全躲开,王素只能凭着感觉回剑去挡。

当王素的剑锋触到来物时,她才来得及去看那老头发过来的是何暗器,昏暗的光线中,只觉得是一段暗黑色的像蛇一样的软绳。王素将内力传到剑上,试图将那软绳拨开,没想到那软绳竟软软地擦着剑锋溜过去,仍沿着原来的方向朝王素飞来。

王素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根本无法拨挡的暗器,一时惊慌的没有了办法。那软绳本是朝她的手臂和腰部袭来,因为王素向上躲闪,这软绳就像蛇一样滑到了她的两条小腿上,迅速地缠绕在一起,束成了圈。没等王素有所反应,那软绳就迅速收缩,紧紧地将她的双腿捆绑了起来。

王素失去了平衡,从空中摔下来,急用手一撑,就地翻滚开去,同时长剑左右挥动,护住自己。

“嘿嘿嘿,”那老头见王素狼狈地躺在地上,被捆住了双腿,连连冷笑,道,“怎么样,现在老夫有没有资格请你跟我走一趟啊?可别说是因为我来了帮手哦,他还没有助拳,我就已经赢啦。”

新来之人的出现完全引开了王素的注意,这是大家都清楚的事实,可那老头却强说自己是公平得胜。

王素半坐在地上,满脸通红地举剑防御着,心中涌起惊恐。除了迷宫中和周远的试练以外,她从未有过这么狼狈的失败。不过王素的惊恐,却不是因为自己不利的处境,而是因为她明白过来缠住自己双腿的软绳是什么武器。

那老头从王素的表情里知道她已经意识到那软绳是什么,便得意地说道,“王仙子,身为武林偶像,高高在上的你,恐怕是第一次尝到这缚魔索的厉害吧?嘿嘿,这缚魔索平日里都用来擒拿贼盗凶犯,恶徒奸魔,今天却捆了王仙子,我看,这一根,该改名叫捆仙绳了吧?”

老头说完,似乎颇觉得自己的话很有趣,自己前仰后合地大笑起来。他知道王素已经无法逃脱,因此也不急着彻底夺去她的武装。

老头口中的这缚魔索,绝不是普通的东西,而是京城司命府的独门武器。大司命府和少司命府,是直属皇室的两大缉捕机构。其中大司命府,由皇上亲自指挥,而少司命府,则一般直接受命于太子。两府的运营直接从皇家私库中拨款,经费充裕,因此开出的薪酬也极其优厚。两府的司捕,一般都从全国各州府缉捕的佼佼者中选出,无一不是武功高强,经验丰富。隔几年也会从各大名校直接选拔一些尖子生。录取后,全都会接受司命府里密传的武功,兵7器,暗器,捕器的培训。成为身佩奇器,身怀异术的高手中的高手。

这大司命、少司命两府一直行事低调,人事任免从不对外宣布,各大媒体也从不报导,因此笼罩着一层神秘。但它愈是神秘,却愈是能够引起世人的兴趣,二、三流的媒体,每过几期,总会刊登一些关于大司命府和少司命府在外刺杀缉捕、在内明争暗斗的掌故传奇,也总会有几篇讲述两府中各类秘密暗器的制作功用,其中关于这缚魔索,最是渲染得神乎其神。

据说这缚魔索的原料采自一种国家管制种植的叫“波迪蔓”的异域藤蔓植物,每一株都要生长二十年以上才进入成熟期。那藤条采摘下来以后要经过水浸、火炼、上药、过油等十九道秘密工序,才能制成。司命府的司捕外出都会将这缚魔索封装在密闭的皮囊中,一旦解封抛出,这绳索遇到空气后会在片刻之内急速收缩,不管遇到什么东西,就会马上紧紧缠住,各类刀剑,都无法砍断。传说被缚魔索捆住的江洋大盗,杀人凶手,只有等压到司命府中时,才能用特殊的药水浸泡后解开束缚。当然,如果押解过程漫长的话,许多犯人的手足肢体都会因血液无法循环而坏死。

王素从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司命府司捕和他们使用的各种神秘捕器的传说,少女情怀里对那些表情冷酷,来去无踪的司捕们还颇有崇拜之心,甚至还萌发过成为一名英姿飒飒的女司捕的念头。可是她完全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竟会被司命府的独门暗器缚魔索袭中。

司命府对现役司捕要求极为苛刻,司捕执行任务的时候往往要昼伏夜出,万里奔波,在极为艰苦的条件下作息生存,因此司捕最高到四十岁后就必须退休了。这行止卑鄙的老头至少要有六十,显然不可能是一名现役的司捕。

从安护镖局,到魔教残余,现在又出现了使用朝廷机要部门暗器的人物,王素越来越感觉到眼下的危局所牵涉的范围比她想象得要更加广泛。

那老头见王素紧握长剑,充满了戒备,但是却已经无法逃走,便转过脸对那新到之人说道,“应长老,我等你很久了,东西拿到了吗?”

来人正是应长老。

之前他找不到周远,又听到骆长老带人追来的声音后,就立刻熄灭了玄机谷里的灯火,逃入了埋葬历代教主的洞中。

正如应长老自己所说,那玄机谷和葬洞本是禁地。即使是长老也只能在将死之时进入玄机谷找到属于自己的龛位。二十一年前为了躲避毒气,玄机谷的禁忌已经被打破,但是葬洞名义上仍是除了教主以外绝不能踏入半步的圣地。

应长老这些年来已经偷偷进入玄机谷,将谷地周围和神台都仔仔细细翻找过,甚至是那葬洞,他也横了心进去搜寻了好几遍,但总是一无所获。应长老心中焦急,却一筹莫展,只能苦熬到今日,等待周远的出现。

骆长老追来后,他被迫逃入葬洞中。这葬洞没有别的出路,但是里面却很幽深,也颇有迂回分叉,应长老凭着自己来过几次的熟悉,藏身到深处一个不易发现的石缝中。葬洞和神台一样,都无法点火照明,只有微弱的磷火闪烁。应长老运起内功将自己的气息声调至最小,寸步之外,即使是听力极高之人,也很难察觉。

但是那骆长老也是极老谋深算,他知道葬洞没有出口,所以并不急于冲入洞中追赶,而是带着那七八个手下前后相连,循枝分节地扼守住一层层的岔路,仔仔细细地分区搜索。每锁定一个区域,都用刀剑到每一个凹壁和石缝里砍刺,直到确定应长老或别人没有躲藏在内为止。这样的搜索虽然非常缓慢,却滴水不漏。应长老心中开始担忧,知道这样下去,查到他藏身的区域,只是时间问题。

眼看骆长老他们的刀剑划砍之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应长老手上暗暗储力,心中计划要倾全力用“苍梧爪”在一击之间攻杀骆长老。他知道隐蔽和黑暗只能给他一次偷袭的机会,一旦行踪暴露,而还没有杀死或重创骆长老的话,他逃出去的希望就很渺茫了。

就在骆长老等人开始逼近葬洞深处时,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这声音听上去很遥远,但是周围石壁上的回响却又很分明。所有人都是一惊,过了一会儿,脚下的地面开始微微震动起来,那低沉的声响开始变得有节律,就好象地底之下有人在用石锤打桩一样。

山壁的震动越来越明显,洞顶上有一些粉尘开始簌簌地掉落下来。那七八个手下都停了下来,一脸紧张地望向骆长老。

“骆长老,是不是因为……我们擅闯了禁地的缘故?”一名教使有些惶恐地问。

“不要胡说!”骆长老斥道,“不会有事的,集中精神,找到杀死丁教使的叛教之徒才是最紧要的事情!”

骆长老之前也几次闯入过这葬洞里找寻《慕容家书》的最后一册,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当然这一点他不能够对手下言明。不过这三天正是传教预言中的神秘时段,什么诡异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骆长老虽然强自镇静,但是心中却也有几分惴惴。

应长老此时心中的忐忑,比骆长老更甚,因为他亲眼目睹了末代教主周远在玄机谷神台上奇迹般地消失。他不能不怀疑,这锤击之声或许和周远有关。毕竟末代教主降临到这听香水榭岛,就是来引发变化,实现预言的。

这种不安的感觉并没有完全盖过应长老的紧张,因为骆长老和他的手下仍继续朝他躲藏的方向查探过来,最前面一人手中长剑的挥动,已经离他快不到一尺的距离。应长老看不清骆长老具体所在的方位,他只有横下一条心,临时机变,殊死一搏了。但是突然间,他感到身后的石壁慢慢地移动起来。

应长老心中错愕害怕,但是还是不由地跟着石壁向后移动。及他转过身来的时候,发现原先封闭的石缝,竟然已经敞开了一条狭窄的通道。应长老顾不得这通道尽头是何处,沿着石壁就向后挤去。他行动起来难免发出声响,但是谷中的震动掩盖了他的脚步声。

应长老在石缝里曲折迂回地转着,周围的石壁不断地移动,分开,合拢,他的每一脚竟都是踏在一块新出现的地上。如此大约半个时辰后,他发现自己已经到了葬洞的外面,前方横着熟悉的石阶。应长老心中喜一声天无绝人之路,便沿这台阶朝上奔去,可是跑了差不多一百多级后,他就意识到,这台阶通往的方位,和路上的岔口,与他认识的完全不同,不知道是因为这实际上是一条全新的石阶,还是因为这玄机谷中的山道石壁已经都开始发生了改变。

应长老惶急了一会儿,慢慢冷静下来。他略一分析,决定在遇到的每一个岔路口都朝着向上、或向那石锤之声渐远的方向走。要辨明山谷中四处回响的声音很难,但是应长老耐下心来,反复试探摸索,花了许多时间之后,还真让他逐渐找到了一条离那神秘的有节律的震响越来越远的石阶。等到那响声变得几不可闻的时候,应长老终于回到了那通往神堂的石门出口……

“没有,我看那个燕子坞学生未必就是末代教主,那《慕容家书》的最后一卷,只怕也未必是在今天出现。”应长老回答那老头的问话。他显然不想讲出他在神台上被周远耍弄的事情。

那老头听到这话,脸上顿时收起刚才的得意神情,现出失望和不悦来。

“那个学生现在在哪里?”他问。

应长老迟疑片刻,说,“他进入教主葬洞之后……就消失了。”

应长老决定对周远消失的情景略加修饰,他怕如果自己说出实话,那老头反而会怀疑他是在糊弄于他。

老头两只灰褐色的眼睛紧盯着应长老打量,分明是在判断应长老所言是真是假。他端凝了好一会儿,狠狠地用脚蹬了一下地,用冰冷的口气说道,“应长老我问你,你到底还在不在乎你儿子的小命?”

应长老听到这话,脸上当即露出痛苦和脆弱,放低了声音说,“杨大人,我自然在乎。我为你提供那么多情报,配合你做了那么多事,还为你杀掉了识破你身份的丁教使,这一切,不是为我的儿子又是为什么?”

那个被称为杨大人的老头“哼”了一声,道,“可是你事情办成这个样子,根本是在把你儿子往鬼门关送。到时候只怕我也要给连累进去,这一次上头下的是死令,如果完不成任务,我们都只有死路一条!”

应长老忙道,“杨大人,现在还不到丧气的时候,我们还有一天的时间,只要末代教主出现,不管是不是那个燕子坞的学生,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弄到家书的末册!”

老头对应长老的表态不置可否,显然没有从失望的情绪里摆脱出来。他转头看了看王素,脸上表情稍缓,说,“嘿嘿,不过老天已经给我预留了一条生路。应长老,你知道这个模样如此俊俏的小妞是谁吗?”

应长老摇了摇头,问,“难道她不是燕子坞的学生吗?”

老头斜嘴一笑,说,“你不认识也是自然,这小妞出生之前,你就已经进来这里了……她就是现在名满天下的峨嵋武校天才少女王素!”

应长老只点了点头,尚不明白这位杨大人的用意。

“她三个月前,已经和轩辕晖订婚……”老头接着说,“嘿嘿,如果能够把她捉去献给上面,必定是大功一件啊!”

应长老脸色微变,已经了然了因果,他略一沉吟,马上说道,“原来如此,这小姑娘武功确实不错,刚才虽被我引开了注意,却还是机变非凡,难怪六王子会喜欢她。”

那杨大人一听就明白了应长老话里的弦外之音,知道他这样说,分明是在暗示捉住王素,也有他的一份功劳,立刻道,“嘿,应长老,这缚魔索的厉害你不会不知道,当年你们魔教多少高手都曾在上面栽跟斗,刚才就算你不出现,我也是一样轻松得手。这件功劳,怎么都是轮不上你。要救你儿子,只有找到慕容家书才行!”

老头说完,瞟见应长老站在那里一脸铁青。他一想自己接下来恐怕还需要利用这个武功极高的镇教长老,眼下弄得太僵也不好,遂又说道,“不过如果你能帮我达成这件事,我也会酌情帮你跟上头说几句好话的……你就先帮我把这小妞的剑夺了,把她的手也绑起来吧。”

老头刚才一战已知王素剑法精妙,虽然她双腿受制,却也不敢贸然上前夺剑,这会儿趁机叫应长老替他动手。

应长老见老头松口,立刻朝他点头,说,“杨大人,我一定尽力,助你将这位未来的皇太子妃安全押送到薛大人那里!”

那老头听了这话,又是一声冷笑,“皇太子妃?嘿嘿,我看这小妞虽然生得标致,脸上却没有福相,只怕是没有大富大贵的命哦。”

应长老见杨大人话里意味深长,不知道是在说王素和六王子的婚事不会成,还是在说轩辕晖成为不了皇太子。那薛大人所效命之人的背景和目的他也略有所知,不过这些,眼下都不是他所关心的。他两袖一拢,朝王素走去。

王素刚才一直在听两人的对话,看到应长老向自己走过来,心中叫苦。她中午的时候已经在院子里领教过应长老的武功,知道自己即使双腿自由,恐怕也不是对手。

她不等应长老走近,就立刻将剑横到自己的颈前,说,“你们谁敢走过来,我就立刻自尽。”

王素这句话,既是一种威胁,也是一种决心。如果她真的死了,这杨大人和应长老就失去了一桩极大的功劳,所以他们不会愿意她死。另外,既然他们就是冲着她的身份意欲绑架,那么这就一定是牵涉到朝廷,还有六王子的重大阴谋,她宁死也绝不愿成为用以要挟六王子或者朝廷的人质。

应长老面对王素的威胁,脸上没有表情的变化。他心里倒是希望王素给他们制造一些麻烦,这样他才好显一些手段让杨大人认可自己的功劳,或许能给被他们囚禁的儿子争得一线生机。

他停下脚步,依言不再往前走,却朝王素的左右两边同时一挥双手。

王素中午的时候已经知道应长老招数的诡异,这挥动的双手决不是虚招或者废招,她又叫道,“也不许在那里发任何招数……”

可是她话音未落,应长老就已经腾身而起,向她扑来。王素心中一凉,没想到应长老竟全然不顾她的警告。她自知不是对手,只能把眼一闭,将长剑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可是王素回剑的时候,手肘却撞上了一股强烈的力量,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却像是撞上了一堵墙壁。王素反应过来应长老刚才挥手是在自己身边郁结起了无形气墙,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王素手肘一歪,长剑荡了开去,而应长老已经如疾风般扑到,一招“苍梧爪”夺过了王素的长剑,然后在她胸口一拍,王素双手和身体同时一软,倒在地上。

应长老轻轻说声,“得罪了,王姑娘。”然后转头看着杨大人,脸上颇有些得意之色。

那老头自然不喜应长老这种邀功的神情,但是对他刚才干净利落的两招,心里也不得不佩服和忌惮。他言不由衷地喝了一声彩,然后朝应长老扔过去一根麻绳。应长老将王素双手反捆了,问,“杨大人,我们先将她押在哪里?”

老头刚要回答,却听神堂外的喊叫声突然响了起来,只过了一会儿,几个魔教的教徒仓皇地逃入神堂里,外面隐隐现出来火把的光亮和追杀之声,原来格致庄的村民们竟已经在混战中胜出了。

那些魔教的教徒看到应长老,已经顾不得他到底是不是杀丁教使的凶手,只连声哀求道,“应长老,救我们!”

应长老还来不及反应是怎么一回事,一群穿着布衣,举着火把和武器的村民已经冲进了神堂之内。为首一个手执长枪,身形高大的汉子,一看应长老的黑袍,便不由分说,就直刺了过来。

应长老竟不躲闪,只是头微一偏,惊险却又精准地避过了这一刺,然后双手相交一拍,长枪顿时就折成了两截。

那汉子惊叫一声,向后退去。刚才一路上他只是和魔教的普通教众交手,从未遇到应长老这样的高手。但是他还没有来得及退第二步,应长老的苍梧爪已经锁到了他的喉咙口。那汉子闷哼了一声,头一歪,就倒了下去。

应长老正要再度向杨大人请示如何处置王素,却听到一连串的飞器破空之声。火光映照下,大约连着有四、五十支箭,先后朝他飞来。

应长老这次是真的吃了一惊,明明只冲进来五六个人,怎么能够一下子射过来那么多箭。他划道弧线朝后急退,同时双手拨打,用尽了全力,才堪堪将这一阵箭雨躲了过去。

原来这格致庄的村民们精于格致之学,也善于设计打造精巧的工具,这可以连发十支箭的连弩,便是很早以前就传下来用于打猎的器具。虽然从三国时代起就有各种连弩的设计,但是格致庄的连弩却是格外的小巧和强力。

神堂外又冲进来二十几个村民,应长老立在弓弩射程以远,一时不敢向前。那杨大人被村民围住,立刻跪倒地上,装出一副老实的模样,说道,“我是被魔教抓来的,我原是误入这鬼蒿林里的渔民。”

应长老心想这姓杨的两面三刀、左右逢源还真是狡猾得可以,他知道无论如何必须控制住王素,她是除了慕容家书以外最为重要的东西。如果让姓杨的独自把王素押到薛大人那里,他必是一分功劳都不会留给自己的。

应长老正想着该如何趁那些村民没有看到躺在地上的王素之前将她带走,突然间神堂里侧石椅的旁边又跳出来七八个身穿黑衣之人。

“小心,有新的魔教教众现身了!”村民们呼喝。

应长老看过去,来人正是骆长老和他的手下。应长老暗暗叫苦,这神堂中的情势,真的是混乱到了极点。

骆长老一上来就瞥见应长老,眼睛里面似要立刻喷出火来,他和手下苦苦地在葬洞和玄机谷里搜索了几个时辰,返回来时,又在已经开始发生改变的石崖深处绕了很久,心中的怒火不可遏制地燎烧上来。

但是他没有来得及动作,就看到前方漫天的羽箭朝他劲射过来。

骆长老先是一惊,想用双手硬挡,却又没有十足的把握,情急之中朝旁边一滚,躲到了那张大石椅的后面。

应长老已经有了提防,此时距离也比较远,所以他双掌向前一分、一顶,那些箭射到他跟前,顿时像射到了一层厚棉胎之中,凝滞不前,然后纷纷掉落到地上。

这手法有些像黄毓教授须弥山掌的“封”字诀,但是感觉又不尽相同。

骆长老的几个手下就不那么走运了,除了两名武功稍好的教使只中了一两箭受伤以外,其余五六个都猝不及防,被射穿了要害,当场毙命。

格致庄中间一名老者向左右一指,高声道,“小心,这两人都是魔教长老!”

格致庄众人训练有素地分开两队,每一队中,都是手握钢叉、长刀的精壮男子在前,身后紧跟着握着暗器和套索的矫健庄民,最后一排,是已经拉开了强弓硬弩的弓箭队。这架势,就好像是在合力围捕极凶猛的野兽。

骆长老这时候从石椅的背后闪出来,一摆手,大声吼道,“等一下!”

他这一声内力丰沛,威震整个神堂,地面和四墙都感觉抖动了一下。格致庄的庄民们虽然都是屏气凝神,只待厮杀,但此时竟也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你们是什么人?是何缘由闯入我教驻地,屠杀我教众?”骆长老问道。他这两句话更是内力尽吐,响铮铮地在神堂里回荡。骆长老之所以雷霆大作,一来当然是要震慑一下对方,二来也确是心中一股无名怒火使然。他没想到自己跑到玄机谷中忙碌了半天一无所获,外边竟已经被人攻破山寨,杀进了神堂。其余教徒也都不见踪影,只怕已非死即伤。

“我们是琴韵小筑格致庄的庄民,老夫冯启鸿,乃是庄上学堂的教书先生,”那老者回道,他左手拄着一根铁棍,右手齐腕处包着厚厚一层白色的纱布,“你们魔教趁我庄上男丁们外出打猎,将本庄洗劫一空,屋舍学堂,付之一炬,妇孺老幼,斩尽杀绝,你说老夫苟活着这条性命,是不是应该来找你们清算?”

冯老夫子这几句话也是回得声如钟鼓,气势并不输于骆长老。

骆长老听到这样的指控,心中惊讶。

“这位老夫子,不要说是琴韵小筑,就是先前这听香水榭岛上的住民,本教和他们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不相侵扰,”骆长老道,“你说我们纵火洗劫,有何凭据?”

骆长老心中很明白,这些庄民冲进来杀死了他们那么多教徒,刚才当着他的面还射杀了他五六个亲信,这事已经绝不能善了,究竟是何因由,其实已不重要。换作平时他早就不由分说,出手相搏了,但是眼下的情势却极复杂,那应长老在一旁只怕正打着渔翁得利的算盘,是以骆长老凭着城府强压怒火,且先用言语和对方周旋。

“井水不犯河水?你们魔教退到这岛上,难道是来吃斋念佛,痛悔前非的吗?”冯老夫子左手边一个大汉不屑地哼了一声,道,“只怕是在养精蓄锐,等着你们教主转世,可以东山再起吧!”

“我教将来是湮灭消亡,还是东山再起,都是我教的自由,”应长老这时从旁说道,“教主转世更替,也是本教内务,一切皆是顺应天意,你们岂可不分青红皂白,就这样闯进来屠戮我教众?”

应长老此时出言帮腔,当然是在给骆长老发一个信号,表明自己在抵御外侮这件事上,是和他共进退的。

“顺应天意?我看分明是天意当诛!”冯老夫子右手边一个魁梧的虬髯男子喝道,“你们魔教恶贯满盈,人人都可杀之,需要问什么青红皂白?我们先前就是过于迂腐,结果纵虎为患,到现在才悔之不及!”

那男子说时一脸的痛心,冯老夫子在旁边点头说道,“你们教主击毁我庄的护栏,和外面进来的魔教教徒里应外合,谋害了我们的庄主,然后屠杀我们手无寸铁的妇孺,这都是不争的事实。两位长老就不必装模作样了!”

骆长老、应长老一听冯老夫子提到教主,立刻互望了一眼,两人都想从彼此的表情里看出对方究竟对此事知道多少。

而这时候,趁着两边说话,那个杨大人悄悄地从后面绕过格致庄众人,欺近王素的身边。

应长老看在眼里,立刻道,“冯老夫子,不瞒你说,我和骆长老两人至今都还没有见到过我们的新教主,他有没有做你刚才所说的事情,我们着实不知,不过那位姑娘或许认识我们教主,你们不妨找她对质。”

应长老说这话,纯粹就是为了把众人的注意力引到王素身上。他刚才干净利落地解除了王素的武装,绝不愿意就这样让杨大人将她偷偷掳了去独占功劳。

果然他这一说,所有的人,包括骆长老在内都朝王素看去。

杨大人眼看已经偷偷潜到离王素只有一丈多远的地方,这一来只得停下,缩到墙边上。他抬头朝应长老投去一道狠毒的目光。

王素躺在地上,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此时众人都望过来,她更感狼狈不堪。那天她一早就离开格致庄,去地图上标着兰实草的地方寻找黄毓教授,等她赶回去时,整个庄子已经在一片火海中了。

所以事情的前因后果,她比这神堂里的许多人都更加的迷惑。

冯老夫子口中说的教主,难道是周远吗?为什么所有的人突然之间都认为周远是魔教教主?格致庄防御护栏的巨大缺口她的确见到,现在想来,还真的只可能是降龙十八掌才有如此大的威力。可是周远会像冯老夫子说的那样和别人一起谋害了萧庄主吗?这绝不可能。但是为什么之前遇到萧哲的时候没有听他说起萧庄主已死的事情呢?

王素只觉得又羞又恼、心乱如麻。

格致庄上的人只认得丁珊,而不识王素,都纷纷冲她吼道,“小姑娘,快说!魔教教主现在在哪里?”

有几个庄民更是围拢了过去,用钢叉指向王素。他们的妻子或者姊妹都在大火中惨死,是以情绪激愤。只有冯老夫子意识到,这应长老把话题引到这个少女身上,是要扰乱众人的注意力。他正想提醒庄上诸人切莫上当,先集中精神对付魔教两大长老要紧,可他的眼光瞥到王素身上穿着的这一套衣裙时,陡然一惊,二十一年前的记忆电光火石般地回映到他的头脑里,让他一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王素面对着愤怒的格致庄民,便准备反问应长老,周远的去向,她本就准备从他那里问个清楚。王素正要张口,却看到应长老两道眼光直直地朝她逼视过来。他微微朝她摇一摇头,然后又朝角落里的杨大人扫了一眼。

王素非常聪颖,心下明白了应长老的意思。他是在示意自己不要说出周远随他离去之事。应长老之所以突然提到她,是为了防止那个杨大人趁乱掳走自己,如果现在说出应长老中午见过周远,便是直接拆穿了他刚才说的谎言,只怕那骆长老和格致庄的村民们都马上要对他发难,到时杨大人就又有了可趁之机。

应长老中午在院子里杀丁教使的时候虽然狠毒,但从刚才他和杨大人的对话看来,他是为了救他的儿子。后来周远现身,他便不再为难她、周云松还有受伤的章大可等人。刚才他制住自己时,态度也颇恭敬,应该是不想将事情做绝,为大家都留一条后路。

王素这样想着,便沉吟不语。格致庄众人见她不说话,又都纷纷开始喝问,却听冯老夫子说道,“大家先不要为难这位姑娘,一会儿我有话问她,现在我们先对付这两个魔教长老,为我们的妻女们报仇,为武林除害!”

围住王素的男人们听冯老夫子这样一说,便收起了手中的兵器,但仍站在她周围,监管着她,其余众人则都转回去,对骆长老和应长老严阵以待。

应长老一看这个冯启鸿竟如此执着,一副不将他们杀死就誓不罢休的架势,也只能心中一横。他朝骆长老望了一眼,说,“我来防御他们的弓箭和暗器。”

骆长老心中对应长老满是疑虑。那躺在地上的少女他从未见过,不知道应长老如何知道她会认识教主。不过眼前的局势已经不容他犹豫,骆长老于是点了点头,道,“好,我负责对付那些使钢叉和长刀的。”

两位长老说毕,便要出手,眼看一场恶战就要开始,却突然听到“轰”地一声巨响,整个地面猛烈地一抖,神堂周围的墙壁“喀拉拉”地裂开了几道口子。那神堂都是由大块的花岗岩浇筑而成,非常坚固,此时竟如纸板一样撕裂开来。

应长老和骆长老都下去过玄机谷,知道从下午开始,山崖的内部就在发生着某种变化,经过了几个时辰,这种改变或许已经开始传递到地表了。

格致庄的人并不知情,也不知道这是不是魔教的某种机关,都惊愕不已,缓缓后退。这时又听到头顶“砰”地一声,一整块拱形的穹顶突然断裂,许多条形大石块凌空砸落了下来。

堂内众人正纷纷呼喝躲闪,却见一个人影随着石块一起急速坠落。那人影落到地上,双膝一弯,卸去了落势,却没有完全站稳,向后蹬蹬退了几步,一屁股跌坐到了神堂中间的那张大石椅上。

除了骆长老以外,应长老、冯老夫子、王素、杨大人还有格致庄的庄民们都齐声发出惊呼。这落下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周远。

周远坐在石椅上,一脸的迷惑,就像是刚从一场梦魇中醒来,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星光从破裂的穹顶上照下来,在他的脸上泛起一层银白色的霜晕,笼成一股不合时宜的恬静。他疲惫地抬起眼睛,看到面前许多愤怒却又带着些惊恐的面容。

周远静静坐了一会儿,才慢慢意识到自己正坐在魔教的大石椅上,左右站着两个系着红黑腰带的魔教长老,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心中涌起一股悲哀和无奈。

如果冥冥中真的有上天在主宰着他的命运的话,那么这上天必然酷爱恣意的闹剧,又绝对擅长拙劣的反讽,也一定沉醉于对凡人的愚弄。它赋予周远希望,给予周远信心,让他领悟妙谛、频遭奇遇,却只是为了在跌宕的剧情里可以再加入一些绝望的调味,即便如此,它还依然兢兢业业、孜孜以求,就好像那些已有的铺陈安排还不够荒唐,所以还需要让他从天而降,在众目睽睽之下端坐到魔教神堂的教主宝座上,来掀起一个更加滑稽的高潮。

周远想到这里,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冷笑。

格致庄众人看到魔教教主以这样山崩石裂的方式现身,都不免震惊,毕竟这是一个千年预言的宿命时刻,神堂高处洒落的光亮偏如戏台上的照明只聚在他一人身上,烘托出一种魔幻和诡异。现在又看到周远从这一片陆离的光影中显出冷笑,即使是最铜肝铁胆的格致庄民,心下也忍不住骇然。大家一齐转头去看冯老夫子,等着他下指令。可是那冯老夫子却也如痴傻了一般目不转睛地盯着周远,一言不发。

周远不知道冯老夫子是在对着他身上这套衣服发愣,只觉得这片沉默又是上天刻意安插的一个临时的休止符,一个暴风骤雨到来之前短暂的平静而已。他无从知晓接下来上天准备导演怎样的变故,正如他完全不清楚自己是如何突然从那椭圆型石室出口的光晕里突然间来到了这里。

“我知道你们恨我打破了格致庄的护栏,也恨我害死你们的庄主,如果你们要找我报仇,就过来杀了我吧,我不会反抗。”周远终于开口说道,“不过,这听香水榭岛和这神堂就快要崩溃瓦解,如果有时间,你们还是快逃离吧。”

周远这话说得平稳悠淡,就好像是一个冷漠的旁观者。

格致庄众人听周远说出这话,都是一愣,仍是没有人敢出声。然而这压抑的静默终如蓄满了洪水的河坝一样,撑破了承受。冯老夫子左手边的大汉突然大喝一声,“杀了这魔头,为庄主报仇!”

他身后的两排弓箭手再也无法控制高度的紧张,在这声暴吼的催发下,指扣一紧,数十枝箭顿时连续朝周远射过来。

应长老一直在旁边全神戒备着。周远好不容易再次露面,他当然不会就这样让他被射死。应长老双手在空中伸展划动,那些箭射到周远跟前,和刚才一样,都凝滞在了半空,然后跌落到地上,而骆长老也从旁边斜斜地劈出一掌,那掌风在周远身前划过一道弧线,将朝他戳过来钢叉长刀都激荡了开去。骆长老明白这从天而降的男孩子毫无疑问就是转生的教主,既然他已经认下了和格致庄的过节,一切也都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应长老趁着连弩射尽,便要纵身跃到后面用苍梧爪击杀那些弓箭手,而骆长老刚才一掌之间就压制住了一片庄民,此时也已然要使出杀手。

就在这时候,只见周远分开两手,向两旁各使出同样的一招“战龙在野”,击向应长老和骆长老。两名长老万万没有想到周远在这样的关头竟会朝他们动手,猝不及防,都被强大的降龙掌法甩了出去。这样一来,冯老夫子和当先的几名格致庄民就得了空隙,朝周远冲过来……

然后周远听到有人用熟悉的声音叫他的名字。

他循声望过去,猛然看到被缚在地上,凄楚可怜的王素。她的身旁,围着数名手执兵刃的格致庄民。

就像格致庄的人认定周远是魔教的教主一样,周远一下子认定是格致庄的人如此欺负王素,一股强烈的怒火从他的胸口燃起来。

面对已经要砍到他面前的五六把武器,他已经没有了应变,只能运起量子内力,朝前使出“亢龙有悔”。

从周远阻住两长老,准备任由格致庄民杀掉自己报仇,到他看到王素,中间只是短短的一瞬,但是他一前一后的两招“战龙在野”和“亢龙有悔”却恰恰配合得天衣无缝,就像是事先算好的一样。三股力量将冯老夫子等人裹在中间,竟无可闪避,一齐被击飞了出去。

“小心,魔头狡猾!”稍远一些的格致庄民们看在眼里,大声呼喝。

应长老和骆长老两人此时已经恢复了重心,趁机抢上,各使绝招,将那些被周远掌力震伤的村民一一击毙。

周远忍着全身经络的剧痛,向王素奔去。就在他刚跑到王素身边时,地面又一次猛烈地颤了一下,神堂的墙壁不知是因为这震颤,还是周远刚才的掌力,又纵横生出许多条裂纹,终于不堪重压,向内倒了下来,巨大的穹顶此时也一大块一大块地坠落下来。

周远下意识地扑到王素身上,然后感到身体一沉,两个人猛地朝下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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