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惊醒
王廷相闻言有些气苦又有些无奈的说了一句，“陛下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了，又何必问微臣呢？”
“那你怎么知道我有了合适的人选？”郑德笑着说了一句。
“若是没有合适的人选，陛下又为何会想到将六部尚书迁为右都御史？”
“也是！”郑德点了点头，又看向他，“那你猜猜朕心目中的人选到底是谁？”
看着这时候似乎有些孩子气的皇帝，看的王廷相一阵无语，怀疑自己是不是跟错人了？
毕竟皇命难违，王廷相还是拗不过皇帝，只好沉吟片刻道，“六部尚书中最不可能的便是吏部尚书马文升、刑部尚书闵珪、工部尚书曾鉴、兵部尚书刘大夏四人，四人不说能力在六部尚书中都是佼佼者，而且都已经年过七十了。或许过不了多久致仕了，到时候六部尚书自然会留下一个空缺，现在平调为都察院右都御史得不偿失。再则四人身为前朝元老在朝中声望颇高，定会遭到朝臣们们的强烈反对。”
郑德点了点头，也不得不说王廷相说的的确有道理，“那户部尚书韩文、礼部尚书张升呢？”
“陛下意属的应该是户部尚书韩文吧。”王廷相突然说了一句。
郑德一脸惊讶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的？”
王廷相道，“陛下不是多次在微臣面前提到过户部侍郎孙交，显然陛下颇为看好此人。若是户部尚书空缺，正好可以让其名正言顺的补缺。”
郑德点了点头，他刚才的确是做了这样一番打算。让户部尚书韩文平调为右都御史，再将孙交扶正，职掌大明的钱袋子。
不过还是谨慎地询问了一句，“你觉得朕的这个想法如何？”
“陛下，恕臣直言，这确实不是一个很好的主意。”王廷相倒是毫不避讳的直接说道。
郑德倒是没有生气，反而疑惑地看向他，“哦，有什么问题吗？”
王廷相解释道，“暂且不提户部尚书迁为右都御史肯定不合适，孙交大人无论能力还是才干皆是户部尚书的上上之选。可他却有一个最大的不足，便是在资历上相比较于其他户部侍郎太浅。才刚刚当上户部侍郎不过一月便提升为户部尚书，这提升的速度也实在太快了，恐怕会遭到朝臣们的强烈反对，而且不利于其职掌户部令人服众。”
郑德点了点头，觉得王廷相说的也有道理。扪心自问若是自己兢兢业业干了几年的副职，被一个刚刚提拔为副职的同事超过成为正职领导，恐怕搁在谁身上谁都不会服气的。
“若是排除掉户部尚书韩文，也就只剩下礼部尚书张升了？”郑德抬头看向王廷相，还是想听听他的意见。
若是排除孙交这个特殊的因素，其实在郑德眼中看来，礼部尚书张升才是最为合适迁为右都御史的人选。
不仅能力是在六部尚书之中中最低，能力评级只有C级。对于郑德想要推行教育改革的事情更是推三阻四的，而且年龄还是六部尚书最小的。即便其他人退了，这位估计至少也还能够干上个十来年。想到这么重要的一个位置被一个能力这么低能的人一直占据，他就觉得心疼不已。
“陛下真的要将张尚书平调为右都御史？”王廷相看了郑德一眼，直视着他眼中坚定的目光，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微臣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妥，毕竟六部尚书平调右都御史，本朝毕竟还未曾有此先例，请陛下三思。”
他还是在尽最后的努力据理力争。
不过他越是这样，郑德却越是觉得不爽，越是要反其道而行之。不过是平调而已，凭什么就不行了？
难道就是因为没有先例？或则是为了照顾朝中那班老顽固的情绪？
郑德是越想越觉得不爽，好像胸口压着一块巨石说不出难受。
不过最后他还是忍住没有冲王廷相发脾气，平复了一下有些烦闷的心情，接着道，“礼部尚书张升的确是最为合适的人选，他从未离开京师外放做官，而是直接从翰林院平步青云升为礼部尚书。没有任何施政的经验，只适合做一名言官而不是做礼部尚书。”
王廷相闻言默然，虽然皇上说的也的确有道理，可怎么总是觉得皇上这事儿做的太冒失。若是惹得朝中大臣们的不满，恐怕不是一件好事。
看着后者保持沉默的样子，郑德轻叹一声，又颇为不满的说了一句，“若是说没有先例可循的话，那就由我来开这个先例好了。子衡，你是朕在朝廷之中最为信任也是最为看好的大臣。若是你连打破常规的勇气都没有，就如何能够做到像商鞅一样变法图强，中兴我大明江山？”
王廷相闻言一震，皇帝这些话如一道道鞭子直接抽在他心坎里，也将他那颗装满了抱负却已经逐渐显得有些沉寂的内心直接抽醒。
回首最近一段时间，他突然发现自己的确变了很多。或许是因为突然从一名从七品兵部给事中一越成为了皇帝身边的红人，让他在朝廷之中一时风头无两也变得有些患得患失。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越来越谨小慎微，再也不复当年那个意气风发，拥有满腔抱负指点江山气激扬文字的少年书生了。
王廷相顿时惊出了一声冷汗，若不是皇帝的这一番话将自己骂醒。自己或许还沉迷于荣华富贵之中不知所以，忘却了自己当初的那满腔的热血与抱负，最后变得和傀儡无异。
他站起来恭恭敬敬朝郑德一揖到底，“多谢陛下指点迷津，微臣辜负了陛下的期望，深感惭愧不安。”
郑德自然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一番话，让王廷相找回了自己的初心。只是突然觉得他与以往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反而感觉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傲气正在慢慢升腾而起，令他整个人变得自信许多了。
既然想不明白他身上到底是发生怎么，郑德也懒得去多想。至于询问这种事情他更是不屑去做，毕竟这属于别人自己的**。即使身为皇帝，也不能去做这种令人厌恶的事情。
直接询问了一句，“既然如此，那你还反对张升平调为右都御史了吗？”
王廷相点了点头，“微臣虽然觉得还是有些不妥。不过就像陛下所说的，既然本朝没有的先例，那我们做这先例也无不可啊！”
郑德闻言一愣，看向他笑着说了一句，“你倒是突然开窍了啊！”
虽然他说的是玩笑话，但王廷相还是心中一凛，难道皇上猜到了自己刚才的心思？
怎么可能？
尽管如此，王廷相还是对于郑德却是多了一份敬畏之心，当然增加更多的自然是对后者信任了。
有了王廷的支持，郑德顿时感觉轻松了许多。不过此刻他又有些患得患失，略有些迟疑道，“不过让张升平调为右都御史，恐怕廷议此事会很难通过的吧。”
王廷相闻言一脸无语地看向郑德，刚才还说的那么坚决，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怎么事到临头却又变得顾忌重重了？
再说了，这事儿若是皇帝同意了，朝廷大臣们还敢反对吗？
他其实很想向郑德询问一句“陛下，你是不是经常忘了你自己皇上的身份啊？怎么做事没有一点皇帝的气概与决断呢。”。
当然郑德若是知道了王廷相这一番想法，肯定会对此嗤之以鼻，以教训的口吻对他说“这叫做民主，民主懂不？”。
“陛下，你乃是大明天子，当今圣上。”
听了王廷相的话，郑德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一头雾水地看向他，“天子怎么了？”
王廷相是彻底无语了，说的这么清楚居然还不明白，非要我把话说的更直白一点吗？
“陛下身为大明天子，万万人之上，一言可决天下之事。”
郑德这才明白王廷相话里的意思，身为皇帝可以单独决定任何一件事情，即使朝臣们有所不满也是无法改变黄的的决定。
而他毕竟受到前世的观念影响太深，认为做任何事情都应该和手底下的人商量，获得多数人的支持后再做决定会更好。
这样做也有利有弊，就看个人如何选择了。
郑德起身看了王廷相一眼，道，“估计刘阁老也快要召集九卿以及朝廷大臣们进行廷推，也好决定右都御史的人选。朕就先回去了，也懒得打扰你忙活宫里头的事儿。不过你得记住朕交代你的事情，可千万不要忘了。”
王廷相点了点头，“臣明白。”
“那朕走了。”
郑德扔下一句话，径直离去了。
望着皇帝离去的背影，王廷相却突然陷入了沉思之中。良久之后，一阵冷风吹过，他才回头神来。望着早已经空无一人的亭子，忍不住轻叹一声，这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