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致仕（上）
又来到文华殿这间熟悉的会议室，众人心情却是和第一次不太一样的，心情显得有些沉重，而且也明显的少了一个人。
按照之前排定的座次，众人倒也没有争抢什么，安安静静地依次落座。等到郑德带着石珤到来的时候，在座的大臣们俱是流出惊讶之色，这回怎么不是王廷相？
难道皇上换了新宠了？
换了新宠？还好此刻郑德并不知道在座诸位大臣们心里所想，否则非要吐出一口老血出来。
什么新宠？丫丫的呸，老子是男的，从来都不搞基。
不过这时候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在座诸位大臣起身行礼，“臣等参见陛下。”
“坐。”
郑德扫了众人一眼，当扫过原本应该是左都御史戴珊所在的空位之上时，略微停顿了一会儿，这才看向众人。
“大家也应该知道了，右都御史史琳已经病殁。朕为此感到十分哀痛，也为大明又失去了一位栋梁之材感到惋惜。而现在左都御史戴珊也接着病倒了，导致朕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个疑问，为何我大明的股肱之臣接二连三的病倒？”他顿了顿，望了众人一眼，接着又说了一句，“不知众卿能否为我答疑解惑，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
在座的诸位大臣以为皇帝要说的是廷推右都御史的人选，没想到皇帝竟然问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虽然左右都御史接连病倒实在太过于奇怪了，可俗话说的好‘病来如山倒’，如此巧合的事情凑在一起，又有谁真能够说的清楚？也只能归结于时也命也！
看到在座诸位大臣尽皆默然，郑德接着说道，“想到右都御史史琳为大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最后卒于任上，朕感到心痛不已。同时也都是朕的错，若是早点那样做或许就不会这样了。”
对于右都御史史琳的病殁，诸位大臣同样感觉有些惋惜。不过没有想到皇上态度更是在场的众人大吃一惊，把他的死竟然都归结到自己的身上了，这也实在太出人意料了。
不是说因为宣府那档子事情，这位右都御史不讨皇帝喜欢吗？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我们听错了吗，还是皇上抽风了？
还有“那样做”是什么意思，难道皇上还有起死回生之术吗？
众大臣是一头雾水，不过也没有人出声说话。他们都明白，皇上既然这样说了，肯定还有下文。
看到没有人接话，郑德显得有些尴尬，清咳一声，只好继续说下去，“为了防止再出现左右都御史先后病倒，导致无人职掌都察院的情况，朕决定决定先在文武官员中实施强制退休制度。”
这是他早就酝酿了许久的计划，而左右都御史接连病倒则给了他一个很好的契机，借着此事推行这个退休计划。
退休制度？众大臣闻言一愣，实在没有搞懂这个名词的意思。
刘健这时候站了起来，“陛下，什么是退休制度？”
“所谓退休制度就是从正德元年起，凡从二品以上包括从二品文武官员年满七十者强制致仕退休；凡从四品以上包括从四品文武官员年满六十五者强制致仕退休；凡正五品官员包括正五品以下文武官员年满六十者强制致仕退休；凡致仕退休官员可以按退休前职官品级继续领取俸禄，直至寿终辞世。”
郑德直接站了起来，略带有解释意味的说道，“朕希望我大明所有文武官员在为我大明江山社稷操劳大半生之后，可以老有所养，可以退休之后安享晚年。也希望再也不要出现像右都御史史琳这种为大明江山社稷奉献终生，却最后连安享晚年都还来不及便卒于任上的情况。所以朕犹豫良久才终于做出了上述规定。”
他微微顿了顿，扫了诸位大臣一眼，“我知道当我做出这个决定之后，在座的诸位爱卿大部分都要被迫致仕。你们皆是大明的股肱之臣，所以让你们致仕朕也会感到无奈以及惋惜。或许你们会觉得自己老当益壮，还可以为大明江山社稷再做出一番贡献。或许你们会觉得朕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要清洗先帝留下的这班老臣。不过朕都不在乎这些，无论是谤言还是其他。只希望你们这些为大明奉献了大半人生的文武百官们能够好好的享受剩余的人生，不要再为大明的事情劳心劳力。”
“不过最后我还是想要问一问诸卿的想法，毕竟我也不是一个很喜欢勉强人的人。若是最后诸卿大部分都不同意朕的决定，朕也不会勉强你们，会直接撤销了这个决定。”
当郑德说完这番话后，他都感觉自己浑身都冒出了汗。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这些朝廷重臣面前当众进行这样的演讲，当最后说完他脑子一片空白，连自己说了什么都有些记不清了。
而在座诸位大臣闻言尽皆默然，没想到在众人眼中看似有些软弱的皇帝，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虽然这个决定会他们大部分人丢掉现在的高官厚禄，不过却又有不少人微微颔首，显然对于皇帝的话并没有多大的抵触情绪。
至少现在看来，郑德这番演讲是成功的了。
“陛下所言甚是，微臣愿意告老还乡，也不用继续领取朝廷俸禄。”兵部尚书刘大夏第一个站了出来，还挑衅似得看来了马文升一眼。
郑德倒没有想到看似刚烈的刘大夏会第一个站出来同意自己的决定，毕竟按照年龄来算他也只是刚满七十岁而已。而且不要看其体型瘦弱，但身子骨却是很硬朗。即使像马文升一样干到八十岁也不再话下，他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毕竟高官厚禄不是一般人能够像李东阳那般视如粪土，说舍弃就能够直接舍弃的。
不过有人站出来支持自己，也让他暗松了一口气。至少自己说的这番话，还是有些用处的。
“爱卿不必推辞，这些俸禄乃是你们退休之后的养老金。你们为大明江山操劳了大半辈子，这些都是应得的。”
听了皇帝的话，刘大夏还想说些什么。不过这时候刑部尚书闵珪也站了出来，拱手道，“微臣已经年逾七旬，愿意请辞告老还乡，还望陛下恩准。”
”两位爱卿请坐。”
郑德对两人摆了摆手，见二人做了下来之后。看向在座的诸位大臣，缓缓的道，“诸卿不要误会，朕实施的是退休制度。不仅仅是对你们而言，而是针对整个朝廷文武百官而必须遵守的一项规章制度。所以朕决定以明年正德元年为起点作为实施这项退休制度的第一年，也就是说在今年也就是弘治十八是没有这项制度的。”
“所以在座的诸位爱卿都没有急着致仕的必要，即使真的有这个想法，朕也不会批准的。毕竟先帝刚刚驾崩，整个朝廷也需要你们来稳定。等到明年退休制度实施的时候朕会同意你们致仕的，也算是为整个弘治一朝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在座众人闻言都微微颔首，感觉皇帝的这番话说的也的确有道理。而且这种不急不躁的姿态，也让他们相信皇上之前说的那番话，或许并不是为了清洗功臣，只是为了让他们能够安享晚年而做出的决定，抵触的情绪也大大的降了下来。
“陛下，臣也已经是花甲之龄，待明年愿意告老还乡”原本有些犹豫不觉得刘健，这时候站了出来表示支持。
原本他还以为皇帝又在胡闹，担心若是自己等人致仕后，朝廷被一般奸佞小人把持了，岂不愧对先帝的临终托孤。
不过听了郑德的最后一番话，也他明白皇帝并不是一时冲动之下做出的这番决定。毕竟这班老臣在朝廷声望颇高，若是皇帝现在急着赶他们回去，恐怕会将整个朝廷搅个天翻地覆，到时候恐怕无法收场。
不过若是让朝廷的这班老臣留到明年再走的话，一来文武百官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二来也不会给他们一种皇上急于清洗前朝老臣的感觉，弄得整个朝廷人心惶惶。
这样的结果，无论对于大明对于朝廷还是对于皇帝而言都是最为有利的。
皇上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再结合今日的这番表现，至少在心智上是成熟的。这也让刘健松了一口气，暗道，“至少自己走后，皇上若是有此番表现，再有李东阳、谢迁二人辅佐，先帝留下的基业也应该是能够保住了。这样自己日后到了九泉之下，对于先帝也算是有了一番交代了。”
看到朝廷两位大佬之一的刘健站了出来，不仅是郑德也让在座的诸位大臣觉得有些惊讶。
谢迁更是直接站了起来，朝郑德拱手道，“陛下，刘阁老乃是先帝留下的顾命大臣，不能致仕啊！”
郑德闻言顿时有些不爽，凭什么刘健就不能致仕了，只是因为是自己便宜老爹留下的顾命大臣之首吗？
他正想说些什么，这时候朝廷两位大佬之一的另一位，一直老神在在的吏部尚书马文升这时候也坐不住了，颤颤巍巍地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臣也愿意致仕，待明年告老还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