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亭林镇合唱团
入夜之后，如何打发漫漫的长夜，一直是西方大陆居民们思索着的问题。
贵族们往往会有一天接着一天的沙龙和酒会，而平民除了在家中进行伟大的造人运动，就只有在小酒馆里喝酒聊天，听一听远行者的扯皮和游吟诗人的史诗了。
亭林镇在三年前也是如此。
直到周宁的到来，一切都有了巨大的不同。
夜幕渐渐降临，上帝仿佛用黑夜作为面纱，赐予他的子民们以安眠。只是他也同时赐予了他的子民们过于旺盛的精神力，因此此时并没有多少人选择陷入梦乡之中。
亭林镇中心，晨曦大教堂的祈祷大殿中，此时已经是熙熙攘攘坐满了人。
老人、中年人、青年人、小孩，都坐在这里。亭林镇是个小镇，仿佛所有的人都坐在了这里，翘首以盼，甚至比平时做礼拜来得都要齐整。
“咳咳……”
一声悠扬的咳嗽声从后台传来，周宁踱着方步，缓缓地走上——或者说将自己硕大的身躯移动到讲台之上。
他还未开口，现场便响起一阵热烈的响声。
周宁脸上露出一抹心满意足的笑意，摆了摆手，算是跟大家打了招呼，同时表达了自己的谦逊。
“咳咳……”
等掌声消散之后，周宁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上回正好说到那燃灯与孔宣对阵，燃灯曰：‘你这孽障！你自恃强梁，口出大言，毫无思忖，必有噬脐之悔！’孔宣大怒，将刀一摆，就来战燃灯。燃灯口称：‘善哉！’把宝剑架刀，才战二三回合，燃灯忙祭起二十四粒定海珠来打孔宣。孔宣忙把神光一摄，只见那宝珠落在神光之中去了。燃灯大惊；又祭紫金钵孟。只见也落在神光中去了。燃灯大呼：‘门人何在？’只听半空中一阵大风飞来，内现一只大鹏雕来了。孔宣见大鹏雕飞至，忙把顶上盔挺了一挺，有一道红光直冲牛头，横在空中。燃灯道人仔细定晴，以慧眼观之，不见明白，只听见空中有天崩地塌之声。有两个时辰，只听得一声响亮，把大鹏雕打下尘埃。孔宣忙催开马，把神光来撒燃灯。燃灯借着一道祥光，自回营来；见子牙陈说利害，‘不知他是何物。’……”
周宁声音洪亮，极富渲染力，说的是抑扬顿挫、妙趣横生。故事中种种英雄豪杰、仙术妙法，更是引人入胜，不能自拔。
周宁讲到激动处，吞了口口水，恨不能有一把纸折扇在手中把玩。这一身夸大的神袍，也没有青衣长衫穿得爽利。
不过台下的听众还是适时地发出了喧哗声、惊呼声和激烈的掌声，给了周宁莫大的心理慰藉。
“这大魔头孔宣如此厉害，不知谁人能把他降服啊！”
“难道大周的军队里没有其他能人了吗！”
“我看呐，其他人都不会是孔宣的对手，连燃灯都败了，大周哪还有更厉害的人啊！”
“我觉得不一定，大周能人辈出，肯定有更厉害的！”
“……”
“……”
告一段落之后，周宁端起水杯喝了口水，而台下则是议论纷纷。更有放声大笑者，是将自己代入故事当中，乃是殷商的支持者，见殷商还有希望，不禁欣喜。也有大哭者，估计是大周的狂热粉丝了。
“咳咳……“
周宁再次清了清嗓子，又继续说了起来。
“陆压出了辕门，见孔宣全装甲胄。陆压问曰：‘将军乃是孔宣？’宣答曰：‘然也。’陆压曰：‘足下既为大将，岂不知天时人事？今纣王无道，天下分崩，愿共伐独夫。足下以一人欲挽回天意耶？甲子之期乃灭纣之日，你如何阻得住？倘在高明之士出来，足下一旦失手，那时悔之晚矣。’孔宣笑曰：‘料你不过草木愚夫，识得甚么天时人事！’把马一愰，来取陆压。陆压手中剑急架忙迎。步马相交，未及五六合。陆压取葫芦欲放斩仙飞刀；只见孔宣将五色神光望陆压撒来。陆压知神光利害，化作长虹而走；进得营来，对子牙曰：‘果是利害，不知是何神异，竟不可解。贫道只得化长虹走来，再作商议。’子牙听见，越加烦闷。……”
这一段真说得听众目瞪口呆。众人听到，连之前法力高深、一向无敌的陆压道君都在孔宣面前吃瘪了，不禁更加哗然。
各种喧哗、各种惊呼、以及各种掌声更加激烈，各种讨论更是众说纷纭。
同时，所有人对于下面的故事情节，则更为期待。
不过，周宁也是明显深谙吊人胃口的技巧，顿了顿，又一次清了清嗓子，说道：“今天的故事就说道这里了，谢谢大家的捧场。不过待会，我们亭林镇晨曦教堂唱诗班会给大家带来更加精彩的表演。相信大家会在他们的歌声中，对上帝的崇敬与虔诚更增一分。”
听到故事结束，场上发出一阵巨大的叹息声。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居然没有一个人离开，竟还都乖乖地坐在原地，等候亭林镇晨曦教堂唱诗班的到来。
周宁拍拍手，一队身着各色服饰的人从后台走了上来。
为首的一人身材矮小精瘦，贼眉鼠目，目光飘忽不定，下意识地四处乱瞟，估计从事的是将别人的财产通过一些极富技巧性的手段据为己有的职业。
第二个人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面目狰狞，在这凉意四起的春夜仍然只穿着一个粗麻布背心，袒露出来的粗糙肌肤呈土黄色，上面纹着各种恐怖狰狞的图案。
第三个人身形普通，甚至有些干瘦，一只眼睛上带着一个眼罩，身上散发着海风吹拂多年的盐腥味和沾染浸泡多年的血腥味。
……
总而言之，这一队人，都不是好人。而且是那种看起来坏得十分明显的坏人。
至于他们为什么能像小学童一样聚集在一起，乖乖地排着队，组成了亭林镇晨曦教堂的唱诗班，那就无从得知了。
大多数的镇上居民都很难想象这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时间久了他们就选择不再去想这个问题，转而在神父的颂歌下，将之归结为，即使是最恶贯满盈的罪徒，上帝也不会抛弃他。因此，所有人都更加坚定了对真神的虔诚信仰。
言归正传，这一队人因为莫名的原因来到教堂里，组成了莫名其妙的亭林镇晨曦教堂唱诗班——也就是亭林镇合唱团，自然就是来唱歌的。
他们面对观众站成一排，而周宁则是站在他们的对面，充当起他们的指挥。
此时的周宁背对着观众，已经收起了他那标志性的和煦笑容，转而挂在嘴角的，是一种含义莫名的戏谑笑容。
而唱诗班的成员们，看着这个少年脸上的笑容，竟下意识地呆滞了一下，眼神中透露出巨大的恐惧之意，身体甚至是轻微地颤抖了起来。
这种恐惧，不像是罪人面对上帝审判时的恐惧，反倒像是黑帮马仔遇到老大时不由自主流露出的畏惧。
不过还好他们的面部肌肉已经僵化了，做不出什么出格的表情来，因此台下的观众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地方。
“那么，开始吧！”
周宁冷冷地开口，同时手臂开始有节奏地摇摆了起来——不算悠扬的歌声瞬时间回响在整个不算大的大殿里。
这些人的唱歌水平自然是乏善可陈，他们能跟得上节奏已经是长久训练的结果了，更不用去奢求他们的音调和发音了。
台下的观众们也没有对他们的表演抱有多大的期待，只是在赞颂上帝的伟大，感化罪恶的神奇。
更何况，这首歌用的是古老而神秘的东方语言所唱，不仅观众听不懂，甚至连唱的人也听不懂。
可以说，在所有人当中，也只有周宁一个人能听得懂。
因此，他嘴角的戏谑笑意更加浓郁了。
而其他人，则是按部就班地完成着自己的工作，尽好演出者和观众的本分。
但倘若如果他们中有博学家，能听懂这首歌的意思，恐怕会惊掉了下巴。甚至连这些不敬神的罪人，对于在神圣的教堂唱这么一首歌，都会感到罪无可恕了。
因为，这首歌的歌词大意是这样的：
“在那荒茫美丽马勒戈壁有一群草泥马，他们活泼又聪明，他们调皮又灵敏，他们自由自在生活在那草泥马戈壁，他们顽强克服艰苦环境。噢，卧槽的草泥马！噢，狂槽的草泥马！他们为了卧草不被吃掉打败了河蟹，河蟹从此消失草泥马戈壁。
“宽广的马勒戈壁景色多壮丽，勇敢的朝尼族人民歌颂著你。俊健的草泥马多么的美丽一直不停的奔跑，向著那日出的方向。嘿~在马背上弹奏一曲动听的旋律，迷人的姑娘她心醉神迷，醉在这马勒戈壁。
“我今天特意应邀来到马勒戈壁，传说有一种美丽的神兽它们生存这里。生活在山坡就在朝尼家的隔壁。它们的眼神忧郁，好像生活总不乐意。在这里一年四季不变都吃着卧草，干旱的环境决定这里雨水没有多少，但是坚强的草泥马群居在这里。一群群的妆点这美丽的马勒戈壁。”
“……”
一首歌唱完，周宁挪动着肥硕的身躯，优雅地转身，向所有人行了一个礼，充满敬意地说道：
“感谢大家今天晚上的捧场，希望大家明天再来。不过临走前，我希望各位可以充分地表达出对上帝的敬意——这样，明天的的晨曦教堂才会继续欢迎各位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