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获救(1)
剑春领着鹿鸣穿过旁门,殿后是一个花园。二人走到中央的一处假山前,剑春鼓足内劲,朝山体上猛击,假山顿时颤动不止,自中而裂,立时露出一个大洞,有石阶自洞里铺出。两人踏着石阶,刚下了地洞,头顶一声轰鸣,那假山竟自合并了起来。地道两旁点着火把,两人继续下行,走了一会,台阶尽头豁然开朗,竟是一方敞亮的天地,脚下绿草油油,四壁并非坚石,而是厚厚的土层,顶端的土壁上发出耀眼的白光,将这地下的土洞照的如同白昼,正中央有座宅院,坐北朝南,错落有致。
剑春扯着鹿鸣进得宅院,庭院甚大,右首是个操练场,铺着白石,两边摆着兵器架,中间聚着几十个精壮的汉子,正呼和操练,浑身汗淋淋的。正前方是个大屋,牌匾上写着“训世堂”三个大字。
那群汉子雄壮有力,只穿了件贴身短裤,几乎赤身裸体,直看得剑春面红耳赤。众汉子见了二人,亦是驻足侧睨,交头接耳地怪笑。剑春心里有气,正要喝骂,却见大屋里走出一个光头汉子,皮肤黝黑,目光如炬,胸口上伤疤累累,触目惊心。那群大汉一见,忙又呼呼喝喝地操练起来。
那汉子走上前来,作了一个揖,不卑不亢道:“剑春姑娘。”剑春应了一声,问道:“北星,南星大人可在?”北星说道:“南星大人正在训世堂等着。”
三人进了屋子,一人正端坐在那里,三十多岁的年纪,一身白衣,颇为儒雅。他一看到鹿鸣,有些不悦道:“忙活了半年,就带回了这么一个货色?”剑春羞愧道:“奴婢真是惭愧的很,庄主也发了好一顿火。”南星一摆手,道:“似这等货色,直接打发到鸡婆婆那里便得了,何必送到我这。”剑春心道:“果然,南星大人瞧不上眼。”说道:“奴婢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先要收了精魄,免得生事。”南星嗤鼻道:“他能生什么事,带着精魄也是庸才一个。”剑春更是羞愧难当,鹿鸣毕竟是她带回来的,这顿数落,面上实在有些挂不住。北星在一旁道:“这娃娃虽然无用,但能修炼成人形,精魄自然不错,南星大人还是收了去吧。”剑春朝北星微微一笑,有感谢之意。
南星摇摇头,将右手摊开,手掌上闪出一个紫色的葫芦,泛着紫光,晶莹剔透。南星念动咒语,葫芦口冒出一股紫烟,紫烟升起丈高而烟气不散,煞是好看。南星以手指着鹿鸣,嘴里喃喃道:“七彩云端,紫气东来,万物降服,唯我独尊!”紫烟如灵蛇一般,将鹿鸣缓缓缠绕。
只过了一会,南星”咦“了一声,颇有些疑惑之色。剑春心中一惊,想起一事,连忙问道:“怎么?”原来鹿鸣是否精怪,不过是她的猜测,当时为了怕金盆子责罚,口中说着,心中早已认定,此时旁生枝节,忽然想起此事,顿时惊得冷汗直冒。
南星也不答话,掌中加劲,紫烟顿时强了数倍,将鹿鸣也包围了起来。鹿鸣只觉血气上涌,如翻江倒海般,气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哇”的一声,吐了一口血出来。南星拧眉道:“奇怪。”说罢,紫烟徐徐回到葫芦里,葫芦转了几圈,消失不见。剑春道:“这小子难道是不是精怪?”南星低头思索,好一会,才道:“自然是精怪,不然我的紫气也不会饶他而起,不过却没有精魄,显然已经被取走了。”剑春惊道:“这可如何是好?”
北星问道:“大人可测准了?”南星眼睛一瞪,道:“什么话!我这‘紫胤葫芦’出自七彩云端山,取天地之精华,夺日月之光芒,非凡物可比,收取的小小的精魄,当真是大材小用了,哪有测错的道理!”
剑春又急又气,一脚将鹿鸣踹倒在地,口中骂道:“小畜生,自己没用也就罢了,精魄也无,姑奶奶既赔钱又赔脸,我踢死你!”北星道:“难不成是哪里逃出去的?还是查查的好。”南星不以为然道:“不管在哪里,也是个不起眼的货色,旁家既然拿了精魄,这小子要不要得,原也不打紧。”站起身来,不耐烦道:“打发到鸡婆婆那里,连我见了都心烦。”人已了进内堂。
剑春犹不解气,又朝鹿鸣身上狠狠踹了几脚,鹿鸣仿佛痴傻了一般,不吭不哼,也不知疼痛,只是傻笑。北星道:“恼也无用,这事我替你遮拦着,你快带了他走吧。”剑春谢过北星,扯着鹿鸣走了。
正走着,看到鹿鸣痴傻的模样,剑春不由得心烦,心想:“为了这崽子已经和剑冬撕破了脸皮,这便也罢了,竟连精魄也没有,真是赔到家啦。方才被庄主和南星大人连番奚落,看来鸡婆婆那里也免不得要看脸色了,既然废了,丢了便罢,本姑娘今日受得羞辱还少么?”于是扯着鹿鸣改了方向,往后院走去,穿过后院,再过了一道拱门,远远地便看到一个土丘。
土丘凹凸不平,松散的土石间竟隐隐有些白骨露出,显然是个乱葬岗。剑春将鹿鸣一脚踹了过去,恨声骂道:“你给我死得惨些,才解我恨!”说罢,气呼呼地走了。
鹿鸣怔怔地站着,头顶上方的亮光刺眼灼热,浑身却冷汗直冒,眼前一黑,晕了过去。过了许久,鹿鸣身旁多了个人影,却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那女孩下颌尖尖,皮肤晶莹似雪,一张樱桃小口灵巧端正,嘴唇甚薄,两只大眼忽闪忽闪地明亮有神,年纪虽小,却已有绝色之姿。
她绕着鹿鸣转了几圈,忽然蹲下身子,将脸凑近,细细打量起来,只一会,便将鹿鸣扶起,背在身上走开了。别看她人小力弱,背着个人竟然矫健如飞,只见她穿堂过屋,来到西院的一处瓦房前,轻声道:“婆婆,婆婆。”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是雪丫头么?进来吧。”那女孩应了一声,背着鹿鸣进了屋子。
屋子里坐着一个婆子,脸上枯树皮一般,道横交错,正自闭目养神,听得有人进来,方睁开了眼睛,不由得眉头一皱,道:“丫头,你胆子越发大了,扛着一个男子进我屋里,知道的是你擅作主张,不知道的还以为婆子我要老牛吃嫩草呢!”
离雪离将鹿鸣往地上一放,笑道:“婆婆竟说些风话,老没正经的。”那婆子眯着眼笑道:“闲来无事,再不笑笑,岂不是要闷死在这里。”离雪离收敛了笑容,指着鹿鸣道:“我在乱坟岗里捡了个人儿,婆婆给看看。”
那婆子耷拉着的眼皮微微抬起,往鹿鸣身上瞧去,哼声道:“南星越发放肆了,抽了精魄便丢掉不要,竟不来问问我这里。”
离雪离道:“婆婆是聚财山庄的老人了,连庄主也得让得三分,南星大人怕也不敢越过了婆婆的脸面。婆婆再瞧仔细些,莫出些旁的差错。”
那婆子横了离雪离一眼,道:“小妮子当我是治病郎中呢,使唤得倒是起劲。”口中说着,还是站起身来,背驼得厉害,拄着一个金黄的拐杖,杖顶竟雕着一只鸡头,颤巍巍地走过去。离雪离嫣然一笑,忙上前扶住。那婆子蹲下身子,将手搭在鹿鸣手腕,过了良久,摇头道:“不中用啦。”
离雪离道:“怎么?”那婆子也不说话,站起身来一拐一拐来到椅旁坐下,说道:“这小子初练成精,便被南星抽了精魄,这可是大忌,南星竟然不知?是了,定是看他瘦小,不能做那斗奴,索性扔了便是。”离雪离道:“难道婆婆也没办法?”
那婆子道:“婆婆我除了能活得长久,也没有旁得本事了。你带了他走吧,别死在这里,没得犯庄主忌讳。”离雪离还欲再说,那婆子打了一个手势,只得将鹿鸣又背了出来。
离雪离将鹿鸣背回乱坟岗,见他气息渐弱,浑身滚烫,显是不活了,不由得叹口气,起身离开,一步三回首,终于还是狠下心来,转身跑了。
离雪离回到房间,辗转难眠,窗外白茫茫一片,晃得睁不开眼来,心中更是烦乱。忽然坐起身来,离雪离明眸一闪,重新穿上衣衫,匆匆出了房门。来到乱坟岗,远远地瞧见鹿鸣直挺挺地躺在那里,离雪离心头一惊,疾步过去,将手探在鼻下,发现气息尚在,才稍稍有些心安。
她将鹿鸣背回房间,横放在床上,双手合十,口中喃喃自语,身上散发出莹莹蓝光。片刻间,凭空出现了数十条小鱼,那小鱼只有花生大小,浑身雪白,在空中游来游去,似在水中一般,拙中通灵。
离雪离将手一指,那鱼儿成群结队,往鹿鸣身上游去,鱼嘴上下嘬着,似在吃着什么。过了一会,最里边的小鱼由白转黑,待到全身变黑,竟似死掉一般,自上坠下,下落中消失不见,外边的鱼儿便即补上,如此这般,循环不止。直过了两个时辰,只见离雪离脸上苍白,额上豆大的汗珠顺脸而下,鱼数越来越少,快要撑不住了。
忽然之间,鹿鸣双眼猛地一睁,坐起身来,怔怔地看着离雪离。离雪离喜道:“你醒了。”鹿鸣盯着离雪离,好一会,眼睛一翻,又昏了过去。
离雪离将手搭在鹿鸣腕上,脉搏均匀有力,再往鼻下一探,气息也不似刚才那般气若游丝,料来已经无事,想到自己救了一条人命,心中亦是欢喜,为鹿鸣盖好被子,转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