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家
月铮对自己这辈子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但是再穷再窝囊也得尽力让父母安度晚年吧。说句不夸张的话，这个时候就算让月铮去死，他反而会觉得是一种解脱而欣然同意。他对这个世界也已经没有任何留恋了，他活着除了受辱和受苦已经没有别的内容了。但是，父母还在，他不能让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人到晚年还终日以泪洗面。虽说他没有能力让父母在物质上好好享受，但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父母安度晚年却是他不可推却的责任和义务。这也是他还坚持在这世上的唯一的念想。
既然要回家就得赶紧准备。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冬天天黑的早，下午五点多天就黑了。自家离最近的十八路公交车下车点可是还有八里路呢。月铮快步走回自己租住的市郊的小出租屋，拿出替换衣物及毛巾肥皂到附近的公共澡堂花了六块钱洗了个澡，又在小理发屋理了个发。把自己身上收拾利落了，月铮又掀开褥子，从床板下自己的积蓄中取出五百块钱，锁上门走向附近的小手机店。
他记得上次给家里父母打电话的时候，母亲还和自己絮叨过，自己十三岁的小侄女雪儿曾向她哭诉过自己班上的同学一多半都用上了智能手机，她还用的是普通手机。但是哥哥嫂嫂觉得她的手机是刚上初中时新买的，这才过了半年，扔掉太浪费，而不给她买智能手机。
月铮就弟兄两个，偏偏月铮连个媳妇都没讨上，家里就雪儿一个孩子。家里人都很疼爱这个丫头，月铮自然也不例外。哥哥嫂嫂忙于工作，所以雪儿的童年就是在老家和爷爷奶奶度过的。恰巧在雪儿三四岁的时候，月铮失业在家待了几年，雪儿那时候可是很爱缠着这个二叔的，就连睡觉也是哭着喊着要和二叔一起睡，不答应她的要求就光着小屁股在他床上打滚耍赖。
自己这次回家过年早就给父母一人买了一件羽绒服，可不能把小侄女的礼物给落下，否则这丫头还不得造自己的反啊。想起小侄女，月铮不由想起自己前些年带着蹒跚学步的小丫头到处玩耍的情景，脸上不由露出久违的笑容。虽说这孩子这几年不太亲近自己了，那也是自己常年不在家的缘故。况且，女孩子嘛，一年年长大了，哪还能像以前那样腻着自己呢。
月铮在手机店花了四百块给小侄女买了一个山寨苹果手机。据说苹果手机这几年很流行呢，但是正品太贵了，得好几千块呢，自己根本就买不起。再说小孩子心性定不住，说不定用不了几天就腻歪不想用了，弄一个山寨的给她先用着，等孩子用腻了，自己再给她换一块就是了。
回到出租屋，将早给父母买好的羽绒服还有给小雪儿买的手机放进旅行包里，又从被褥下床板夹缝里将自己这一年赚的钱都拿出来，抽出两千块又塞回夹缝里当做明年回来一个月的生活费。其余的钱月铮都用报纸包了塞进旅行包里准备拿回家给父母。
再次锁上门，又和尖酸刻薄爱拉舌头整天东家长西家短的房东老婆打了个招呼，月铮就赶紧冲向公交车站。
月铮家就在打工所在的这个历城市的郊县，也就一百来里路的路程。恰巧有一趟从历城市区发往县城的十八路公交车经过月铮家附近，月铮每次回家都坐这个十八路车。十八路车属于市内公交，每隔半个小时发车一趟，而且因为是市内公交车的缘故，不限制上车的人数，也就是和市区的那些公交车一样，只要你能挤得上去就行。因此月铮才敢没有提前买票就拎着包跑到车站直接坐车。
到了公交车站十八路始发点，月铮向四周一看，就放心了，等着坐十八路车的人虽然不少，但是也不太多，大概两车就能拉走，而且很多人都提着大包小包的，他们是根本挤不过只拿了一个小旅行包的自己的。也就是说等会儿车来了自己就能上车走人了。
等了一会，一辆十八路车过来了，车还没停稳，一大帮人就围了上去，月铮自然也是冲在了前面。果不其然，一番激烈的“拼杀”之下，月铮顺利挤上了车，还幸运的抢到了一个座位。月铮在车上还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都是自己村在历城市打工的同乡，不过月铮可没有和他们打招呼攀谈的念头，自己混成现在这样子，就是跟人家打招呼，人家也未必肯理自己，自己还是别失这个脸了。果然，那几个同乡虽然也都看到了月铮，却都跟商量好似的，撇撇嘴，根本不搭理他，自顾自的聊自己的。
下午四点半，这辆连过道都站满人的十八路车终于慢慢悠悠的启程了。一路上，心急的旅客不停的催促司机快点开，司机却依然开的四平八稳，嘴里还嘟囔着：“也不看看车上多少人，就算论重量也快超载了，这样子哪个敢开快了啊。”司机本来就开的不快，再加上不停的有人上下，一百多里的路程居然走了将近两个小时。正恍惚间，耳边传来几个同
乡大声叫家里人过来接的打电话声。月铮知道，自己也马上就要到了。不过，月铮没有给家里打电话，天已经完全黑了，已经六十多岁的老父亲眼神不好，晚上更是看不清路，天还这么冷，月铮不舍得再让老父亲受这份罪。再说，只有八里路的距离而已，自己又没有什么重行李，自己花个二十来分钟跑回去就是了。至于搭村里几个同乡的顺风车，月铮连这个想法都没有，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根本没有这个面子。
大概过了十分钟，“到了，到了，就在这个个路口停车！”几个同乡一边大声吆喝着一边提起行李往车门走准备下车。车门一打开，一阵冷冽的东北风就刀子似的刮到众人脸上，一个留着平头身材魁梧的同乡冻的咒骂了一句：“靠！真他玛的够冷的。”
月铮一声不吭的尾随众人下了车，看着这几个同乡走向来接的家人，将行李放在家人骑来的摩托车或电动三轮车上，然后跨上车扬长而去。月铮就随手将包斜跨在肩膀上，准备一路跑回家。“铮子”，一声熟悉的苍老的声音响起，月铮赶紧抬头向远处看，夜幕下只见一个苍老的身影正向他挥着手快步走来。
是父亲！月铮赶紧迎上前去：“爹，你怎么来了？啥时候来的啊？就这么几步路，我随便溜达着就到家了，这黑灯瞎火的，你眼神又不好，还来受这个冻干什么啊。”
月铮嘴里埋怨着父亲，一手拿出手机摁亮荧光屏照着前面的路另一只手搀扶着父亲走向自家的摩托车。
老人知道自己这个孝顺的小儿子是心疼自己，因此对于小儿的埋怨毫不在意。边走边轻声说道：“下午你说要回来，你娘高兴的不得了，就赶紧忙活着煮肉。我在家里插不上手，就被她打发来接你了。”
父亲肯定是下午接了自己的电话就过来等了，月铮不由眼角一阵泛酸，今天天气预报最低温度都到零下摄氏十二度了。这么冷的天，父亲居然在这凛冽的寒风中等了自己三四个小时！自己真是没用啊，父母这么大年纪了，还得为自己操心受罪!
天气太冷，摩托车在这露天环境下冻的时间太长，费了好大的劲花了十几分钟才打着的火。月铮急着赶紧回家让老父亲暖和暖和，死命的不停蹬踹摩托车打火，等那声久违的轰隆声响起的时候，连急带累的月铮居然满头大汗。
虽说有点累，但这天寒地冻的荒郊野外可不是休息的好地方。月铮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将头盔给父亲戴上，让父亲坐在后座上坐好，就挂上四档向家里冲去。
还没进村子，在摩托车前灯的远光照耀下，月铮远远的看见村头的路口有一个瘦消的身影在凛冽的寒风中瑟瑟发抖。等距离再近些仔细一看，竟然是自己的母亲。他赶紧一加油门冲到跟前停下车，几步跑过去，抱住母亲，只轻声叫了声：“娘”，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对于远游的游子来说，无论多大年纪，母亲的怀抱永远是那最温馨的港湾！
对于慈爱的母亲来说，无论自己的孩子多大了，在自己面前都永远是孩子，自己的怀抱对孩子们是永远敞开的，那就是他们的永久避风港！
父亲也走了过来，却是轻声的训斥母亲：“这么冷的天，你身体又不好，不好好在家等着，给孩子准备晚饭，还跑出来干什么。”
母亲有慢性胃病，颈椎也不好，常年吃药，腿脚也不太利索，平时除了做家务，就是在自家小院里转悠，不大出门的。这黑灯瞎火的跑出来，要是摔一下绊一下说不定就是大麻烦。
母亲一边轻抚着小儿子的后背，一边轻声辩解：“你出去接儿子都好几个小时了，眼看天都黑了却迟迟不回来，我不放心你们爷俩……”
月铮哭了一阵情绪也缓过来了，知道父母的身体都不好，这寒冬腊月的大晚上的可不是在外面停留的时机。他赶紧揉了揉眼睛擦去泪水，推起摩托车，招呼着父亲和母亲走向自家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