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落墓过后，只是祭奠
没了镇压，不周山顷刻崩塌了近三分之一，握刃山化为一条白骨左臂横世凌空，屠杀众人的右臂也已收回，两只百丈巨手分别搭在万仞山壁上，每寸骨节都在用力，按碎抓裂了山壁，有山石滚落，石粉夹杂这碎石簌簌下落，两只手强行把身体拖出来，那巨人除了右臂有血肉外，浑身上下只是白骨森然，有几片锈蚀到看不清材质的残破战甲贴在肋骨脊背上，另有无数戒律锁链道符密布，穿透其骨骼，肩骨上空空荡荡，无头。
巨人一拳掏入山体，拽出一条巨大龙骨搭在肩头，有一庞大的骷髅头从山体中滚落到巨人脚边，巨人将其捡起安放在脖子上，仰面吸气，天地灵气像如万川归海般源源不断向其涌来，鲸吞虎噬，重铸战体，血气滔天如柱，黑铁般的肌肉随着呼吸鼓胀，将空气炸的响烈，无数戒律铁链上的道符绽出神芒，破坏生机，血肉在崩毁中重生，鲜血落下复又倒流入体。
魔躯盖世，左手执赤龙骨，右手握刀，横击天下，千丈魔躯，一声怒吼，又徒增千丈。
青山一发失鹿首，天风葬英灵，浊浪没铁衣，残躯枯骨，痛饮黄泉，一醉空欢。魂不灭，念不绝，心尤未甘身难葬，断指扣苍天。吞八荒，握玄黄，刀伐血泪诛万罪，且看吾，霸途无疆！
四大道首合力催动神火鉴，开启无上杀阵，风助火势，铺天盖地汹涌而袭，震慑心魂。
巨人将手伸入火焰中，缓慢而有力，火焰逐渐熄灭，背后长出来一对巨大的翅膀，红火化黑，如墨，魔焰滔天。
张口喷出一挂星河，有的大星上血流成河，有的星上枯骨如林，一片死寂。
君天生站立起身，单肩背剑，背三把，右手握一剑，寒芒最盛，微驼的肩挺得笔直，双目紧闭，气势凝而不发。
一步登天，凛然踏空，剑随人舞，超凡入圣。
诛仙利，戮仙亡，陷仙至处起红光，绝仙变化无穷妙，大罗神仙血染裳，何须阴阳颠倒炼，自有血海淬锋芒！
死寂星河被搅的粉碎，落下成片的星辉，李青牛不由想起来树下诵读的那段日子，心中莫名安定清宁。
星辉在蚩尤指尖灿然跃动，化作一杆杆金色长矛，任其随意转动把玩。
“诛仙四剑在你手上，呵呵，通天也被囚了?”
“兄弟反目，徒弟背叛，自己的事都问不过来，还有闲功夫管老子?”
“可是天上风凉把你吹傻了。”
“别以为老子现在不行了，就好欺负。”
……
憋了无尽纪元，蚩尤心里的话显然很多，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儿倾泻，唾沫四溅，泉流般的口水喷向君天生。
被口水溅到脸上，君天生也不恼，甚至没有抬手去擦，只是缓缓睁开双眼，目光深邃且有神辉湛湛，仿佛一眼便望尽了万古青天，洞穿天机未来，更有有滔天的威势席卷向四面八方，清声彻天，“蚩尤，回去！”
声音不大，就像是劝一个远行的老朋友注意身体，却引动了天雷滚滚，于平静中更添无法违逆的威严，不容抵抗。
蚩尤感觉到无形中有一股大力将自己往不周山牢笼上推，猛然踏地，双脚陷入地面，裂地十丈有余，方才立稳身躯，摇摇头，不说话，赫然举起虎魄，遥指君天生。
“汝，天地不容！”
君天生一言而出万法随，天地万事万物，包括空气，阳光风，灵气周身等等等等，全部都在排斥蚩尤，欲将其排斥到天地外。
天地排斥，等同于感观被君天生活活剥离，不见光，不闻声，嗅不得气味，四周只有无尽的寂静黑暗，唯有痛楚加深了数倍，诛仙剑阵滚在其身上，口眼鼻，五窍流血，血流如柱。
蚩尤化作常人大小，身上的铁链一同变细，就如同万根发丝刺入骨肉般骇然可怖，蚩尤顺着在体内汹涌的剑气寻觅君天生所在，硬扛身外的铺天剑芒，欺身到君天生近前。
蚩尤面露忿怒之色，左手持龙骨当先一拳，却出现数道拳影，一拳快似一拳，拳头重如擂鼓，大地都被音波震裂，可当临近君天生，却被一片朦胧清辉消弭，清辉中有混沌紫气弥漫。
君天生双手如飞花乱舞，不断变幻，拂，点，戳，掌，拳，拍，震，爪，叩，每一击下去，都有大片烂肉带着血花绽开！
先天不败君天生！
披头散发的蚩尤一把抱住君天生，张嘴死死咬在君天生的肩头，任由皮肉血骨炸开，牙齿崩碎，仍死不撒口，活像只疯狗。
时间向来只会留下怨恨，至于其他的，梦里都记不清了。
一无所有，唯恨存，恨在心里，发力在碎牙上。
与此同时，九幽黄泉的波涛里，有一人张开双臂抱住天柱不周山，肩膀顶住山壁，有无数刀子刺入胸口，不周山的每一个颤动都是撼天巨力，像一重重惊涛赫然砸到东方乐水身上，若退，则天地不存。
只见那人额上有青筋爆起，汗珠如豆，发出低沉的喘息，牙缝中渗出了血，嘴角却在向上翘，斑斑点点落于黄泉，渐染成血丝随水流，黄泉两岸，彼岸花白的刺眼，连成片，如一地白骨。
“妈呀，杀神来了，快跑啊！”
“慌什么，赶着投胎啊，再滚五百年油锅才能轮到我们。”
“你们没看到他扛着刀山吗？”
“投胎不赶，抢爹才急。”
“那，要不我们去捅他一刀吧！”
“不用，我们去爬刀山，压死他。”
“嘻嘻，反正是每日任务，事后也怨不得我们。”
“天柱倒了我们不一样要死。”
“再说，他杀几只小鬼需要理由吗？”
“这倒也是。”
“别闲着了，回去再下一遍油锅。”
“我今天炸左半边身子。”
“我喜欢两面金黄。”
“嘎嘣脆，鸡肉味。”
滔天叠浪黄泉中，东方乐水环抱不周山，活像只撼大树的蚍蜉。
人间有君天生战天魔蚩尤，九幽有东方乐水稳固不周山。
两人身形挺拔如天柱，二人不倒，天地不倒！
人间，不周山，君天生轻抚诛仙剑身，转瞬间，剑至李青牛面前，李青牛下意识握了上去，被剑上的滔天杀意控制影响了心神，诛仙剑带着李青牛飞上了万里高空，如一道照亮了亘古黑夜的流光，割裂了光阴百代，无常岁月，踏着天威且去势不减，“噗”得一声，锋芒切开了颈项，斩下了蚩尤头颅！
唯诛仙，可斩魔！
无头身躯通体燃烧，比日月相撞还要炙盛炽烈无数倍，气息爆涨，周身岁月澎湃，抬手间，神光激荡，破灭万物，强至天地所不容。
洪荒时期有一条凶残无比的恶蛟，恶蛟嗜血，喜人肉，吞皮化骨，噬食的又何止万人，连蚩尤的亲生骨肉也遭其毒口，蚩尤与它大战的天昏地暗，恶蛟不敌，躯体被打的残破，怒急元神出窍，向蚩尤撞去，战虎救主心切，将恶蛟元神一口吞噬，恶蛟欲借虎躯复活，蚩尤忍痛将战虎的脊梁连同恶蛟元神一同抽出，当时异妖已与战骨连成一体。
凶兵虎魄！
虎魄一挥，便是人间涂炭！
一刀挥出，魔刀虎魄从刀柄处破碎消失，一直蔓延至刀尖，最后一点亮光不散，好似照耀了古今未来，永恒长在。
那星点乌芒慢悠悠的飘向李青牛，天地仿佛被冻结，避无可避。
以全盛之姿挥下的最强一刀，最锋利的刀芒，刀芒上最锋利的一点，落到李青牛眼中，竟似柳絮落湖面，不起半分波澜。
惊讶之后，还在君天生肩膀上的蚩尤头颅面露嘲讽看向君天生，嗤然含糊笑道，“有趣。”
君天生先是震惊，然后目露伤感，平伸出右手，混沌天雷于长空倾泻，万顷汇聚入手心，一步迈至蚩尤身前，抬手按在其胸口上，双目赤红的李青牛趁机将无头身躯踹入不周山牢笼，君天生掰下肩膀上的头颅，也顺手丢入牢笼。
“我是神，与天地同生，不是那劳什子的妖魔鬼怪，你们凭什么说我们错了。”风沙从塞外卷来，铺天盖地，遮蔽天日。“道貌岸然的老家伙，你手下流的血都能淌成海了，太上！我问你！究竟杀孽谁更重？！”
君天生，或者说是太上，看向躺在地上的宁白丁，心有所感，声调淡然，清响绝彻千里，“不是我能打过你，我的道理就比你大，没这个说法的。”
“但你们确实输了，成王败寇，愿赌服输，这个道理，也没差。”
战败的神，不屈服，第一次被牢门穿了琵琶骨，没能进去，第二次关进不周山天柱，与天地同在。
没有谁对谁错，和人间的战争一样，不知因何而起，这也不能说是终结。
君天生拘一捧黄土，又撒下，风沙止兮，万里无云。
“师父，这是什么术法。”李青牛此时已经恢复了神智。
恢复法力名为太上的君天生，看着李青牛，神态一如往昔，只是声音带着些许落寞，“落墓过后，只是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