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畏死,奈何以死惧
日已升,初生,月未落,残月,日月无光,大战将起,挂在天空两侧的日月都在给中间这场大战腾出足够的地方。
隐约有声音从不周山天柱中传出,声音忽远忽近,沉闷无比,缭绕的不是山间,是心头。
青山一发失鹿首,天风葬英灵,浊浪没铁衣,残躯枯骨,痛饮黄泉,一醉空欢。魂不灭,念不绝,心尤未甘身难葬,断指扣苍天。吞八荒,握玄黄,刀伐血泪诛万罪,且看吾,霸途无疆!
一只黑色巨手从大地中升起,臂长足有数百丈,鼓起的筋腱肌肉若虬龙缠绕,月动星沉,天地被挤压的颤抖,指缝间有星河倒垂。
巨掌拍落,无数环环相扣的大阵无法阻挡片刻,瞬间崩毁,近万修士倒吸了口气,如坠冰窖,在这只手面前,强大这个词都失去了意义,哪里还有勇气,腿还没软的慌忙四散奔逃。
再次拍落,大地裂开喷出岩浆,山河破碎,每一掌下去都带着大片爆碎的血雾。
此时,君天生盘坐在一块山石上,双目紧闭,背负的三把剑开始发光,与石剑峰相互呼应,发出铮铮剑鸣。
不周山上的石剑峰不断上移,像是手臂把剑刃从不周山体内寸寸抽出。
宁白丁看着那石剑峰上那冲天白光,突然回忆起了东山岛上的那一幕,现在想来,那时白光所在方向正是不周山,收起了玩世不恭,转身赫然望向君天生,双手抱拳声音洪亮,双眉间隐隐有些怒意,眼神咄咄逼人,嘴唇被咬破了也浑然不顾,“请道长给在下一个解释!”
君天生闭目不言,李青牛默默站到师父面前,双臂伸开,别人不信,他信,即便师父要做坏事,他帮。
“青牛,你白哥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宁白丁叹了口气,神情低落,抹去唇角的血渍,声音微哑道,“也许你们这样做,有你们的道理,可我也有我自个儿的道理。”
读书不是为了光宗耀祖做高官,练大字也不是为了写春联挣那半两重的银子,在宁白丁眼里,文人风骨从没轻过。
猛然一甩衣袖,宁白丁大踏步向前,缓缓吐出一口积郁很久的浊气,畅然道,“我辈读书人,性命值几文,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为了一条鱼都能舍弃一切的宁白丁,跟何况现在,百无一用的不是书生,是真正心灵弱小的人,不过一战,大不了战死。
麻衣裹身,踏尘浪,浊世行,澡雨雪,餐风露,一路儒,一衣霜,独行天地间。
有张黑色请柬漂浮在宁白丁头顶,有朵朵黑莲绽放,垂下道道雾气将其全身笼罩住,如此,可自保。
可阎王柬,不是这么用的!
宁白丁咬破舌头,一口鲜血喷到阎王柬上,万鬼噬身,化身百丈巨人,无数鬼脸在其面上显露,几步迈至近前,赫然托起大手,状若扛山,骨节咯吱咯吱作响,甚至能听到筋骨受力崩断的声音。
不周山中有声音传出,冷漠无情,“区区群蚁,也妄托天。”
待要再次加力时,李青牛运神念勾起体内的葫芦山印记,只见百丈青山凭空显化,是葫芦山的形状,另有仙雾缭绕,一寸万钧,不比真实的葫芦山轻上半分。
青山携着磅礴无匹之力压向巨手,势要将其镇压,巨手暂且放过宁白丁,反掌向上,托住青山,五指扣入,寸寸捏碎。
此时那些被魔威所慑的修士,在跑了一段之后,突然停步转身,无人畏惧。
吾辈修士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仁王宫有通体乌黑的磨盘,古朴光华流转,拖着慧尾如一颗陨星般撞向大手,所过处空气都被激荡的嗡鸣,不料却被巨手轻描淡写的捏住,随手甩了回来,在多重缓冲之后,仍是撞得仁王宫几位太上长老骨断筋折,口吐鲜血不止。
万丈阁绣仙剑,数十丈的剑身携疾风而来,巨手怒指弹剑尖,转成剑盘回斩,银白光华所至,削头留肩,拦腰截断,所过之处,尽皆残肢碎体,剑身插入地面仍颤抖不已,铮铮作响,震的耳鼓生疼。
大手继续向前伸来,梵天刹祭出释门至宝重空盾,其上镂刻龙佛众生相,散发着耀耀佛光,上面生命仿佛活了一般,诵经阵阵,却被一指戳穿,食指碾死不下百余名修士,尤不止歇,直至百丈手指完全没入地表。
有一海外仙修,一日千里,急于星火,负碑而来。
“行将就木之人,腐朽蚀烂之碑,何用?”
被一掌拍成分不清骨肉的肉泥,碑砸在血泥之上,不倒,如丰碑。
罗王岛,蜃海楼,长虹榭,金涛府,小客栈,天魔观,洗髓殿以及一众散修前仆后继,白发上带着血,青衫上染着泪,却无一人退缩,伤算什么,血流尽才叫死!
一息尚存,尤战!
生命之花怒绽,似血色烟花绚烂,伴着天崩地碎,万里长空尽血染。
多少双不瞑的眼睛留下最后一滴血泪后,望向被黑云遮蔽的远方。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青山叠暮多重关,只愿英魂归故乡。
风声呜咽,如泣如诉,回荡在天地间。
此时宁白丁回复常人大小,单膝屈落黄土,双臂无力下垂,满眼血丝,额上青筋暴起,咧不开嘴角,但还是想故作轻松朝李青牛置之一笑。
心肺俱烂,经脉血骨俱断,就连最后的一口气也已少了七分。
阎王柬,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君天生屈指轻弹,一粒丹药入口即化,伤势渐缓,宁白丁艰难地往地上吐了口血痰,一点点咧嘴,到最后还是弯起了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笑声惨淡至极,可听在李青牛耳中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潇洒快意!
李青牛回头望向师父,睁大眼睛,合不拢嘴,只见君天生右臂握剑,横放腿上。
第四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