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另一个李湘琴
胜利世纪十五年，四月二十九日
《胜利公报》摘要：
枪炮与玫瑰
在这个祖国复兴的时代
最美的花朵是用人民军的枪炮
在敌人的身上绽放出来的
大型合唱史诗剧《枪炮与玫瑰》
描绘革命年代的最美画卷
即日起全国巡演中
订票热线：…….
“我国外交使团目前已抵达日内瓦，开始了对欧洲国家联盟为期一周的友好访问。欧盟议长海因里希与我外交使团团长亲切交流….”
“使团还访问了天主教教皇英诺森十七世。教皇表示，上帝的原型是亚洲人种…..”
“目前我人民军在扶桑战争形势大好。在占领区开始试行思想文化改造运动，包括新课本以及新语言教学等等。”
“特约评论员在新一期《至高真理》期刊上发表了文章：《正确区分欧洲白种人与美洲白种人——平民与强盗的区别》…..”
“密斯苏似乎为你实现了学生时代的梦想呢，”司南揶揄道。
“别乱说。我可是什么歪脑筋都不曾有的。”我摇摇头。
是的，每天结束训练回到房间，我几乎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动所谓的“歪脑筋”——即便是回来的时候正好撞见同一房间的李湘琴刚从浴室出来。
这些日子里，我在“钢铁之刃”号上进行了动力机甲使用者的相关训练：体能训练，这个无甚难度，新兵营内的操练和它不分伯仲；超重耐力训练和失重训练相比之下则辛苦不少——超重模拟下简直就像让我扛着一个连队的刺钉步枪跑马拉松一样，而失重训练舱给我的感觉就像每次进入一个电梯，然后升到最高层的时候钢索断开，坠入深渊最新章节。苏凌对我说，等我习惯了失重之后，这玩意儿就像玩海盗船一样轻松愉快了，我确信这是她在安慰我。低压缺氧环境耐力训练和噪声振动环境训练是为了模拟动力机甲从高空中从巡航舰中发进的场景——“简单地说就是巡航舰把机甲像炮弹一样射到地上。”司南这样的解释让我在还未训练之前就感到胸口发闷了。
除了上面这些训练，还有一个，精神训练。这个训练项目和其他训练项目的时间是错开的。指导我训练的也不是训练室里那些作战实验室的科研人员（譬如司南和苏凌），而是李湘琴。指导的场所，就在我和她的房间里。
李湘琴每天也有自己的任务。“钢铁之刃”目前在阿米利加中部地区，那儿的人民军需要对付的畸体和游击队最多。她每天都要使用IesP-144来进行协助作战任务，而我也在每天的《胜利新闻》中可以看到她机甲的身影。新闻中，动力机甲抹杀畸体，摧毁游击队的据点如摧枯拉朽，这些新闻报道对于我们国内的老百姓来说确实鼓舞人心。但是我知道，战无不胜的机甲背后，更多的是像我们B连这样，被遗忘的步兵部队在牺牲，在流血，在惨叫着死亡。
李湘琴每天完成任务后都要洗澡。“机甲阻挡不了血腥味沾在皮肤上。”她说。她裹着浴巾走出浴室的时候，一般都是我累瘫在自己床上的时候。
“别躺着，”她对我说，“开始精神训练了。”
有时候我实在不想从床上爬起来，她便自顾自闭上眼睛，集中精神。然后我的脑中就被“嗡嗡”声占据了，周围的环境也变成了一片湛蓝。它让我想起，最初的生命源自于海洋。
一个“沉睡者”如果无法成为“唤醒者”，那么他便与普通人几无二致。而“沉睡者”要成为“唤醒者”，要么通过自身的觉醒，要么就是通过另一个“唤醒者”与其长时间的交流与沟通。当然，沟通方式是“唤醒者”特有的那种。一旦那“沉睡者”与试图与其沟通的那个“唤醒者”能够自如得交流了，便证明他被唤醒了。
可惜的是，直到现在，李湘琴都无法与我实现沟通。在蓝色的环境中我看到穿着便服的她对我说话，我却一句都无法回应。
“你还真是个顽固的沉睡者。”她又一次断开了与我的沟通，无奈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其实我也不想的。”我有点抱歉地说。我看她脸色倦意较浓，可见集中精神也很耗体力。
“你不用道歉，”李湘琴脸上的表情一直很少，“这是我的任务。”
“说起来，虽说高中时候便认识你，但是最近才开始有机会和你说话。”我说。
“是吗。”她坐在自己床上，开始填写一张表格，“我不怎么喜欢讲话。”
“你的头发现在很短。当年你还是留的长发。”我又说。
“唔。”她应了一声，继续填写表格。
我还想说点什么的，但是李湘琴似乎再没有搭话的意思，于是我也沉默了。
在蓝色领域中的李湘琴和现实中的她一样，留着短发，衣着和语言一样简约。在我和她之间总觉得存在着一层看不见的隔阂。那么，那一天我失去意识之后见到的李湘琴，又是怎么回事呢？
“她长发及腰，媚眼如丝，肤若凝脂，吐气如兰。”…….那一个李湘琴，难道真的只存在于我青年性幻想的春梦中吗？
然后，我又一次见到了这样的李湘琴。长发的她这一次穿着一件白色拖地连衣裙，笑靥依旧。
“你遇到瓶颈了吗？”她问我。
“你其实是我梦中的幻想，是吗。”我不回答，反问她。
“你说呢？”她笑着看我。
“我…..不知道。”
“如果你和一个人沟通有困难，尝试换换沟通的心态。”这个李湘琴说，“尝试单纯地想要与人交流，而不带任何功利的想法。说说心里话。say a word in heart。”
“说句心里话？”我愣了愣，“我也想家。家中的老妈妈…..”
“嘘。”她用食指按在我嘴唇上，“不是叫你唱歌。”
“你想对我说什么，你就说吧。”她温柔地说。
“我觉得，你留长头发更好。你高中的时候就是长发。那个时候，我开始关注你。你和别的女生不一样。佟女士的生物课，解剖畸体的时候你就像切蛋糕一样，一般的女生解剖这玩意儿都会感到恶心和不舒服。生物课是我能看到你最多的时候，因为只有生物课的时候你们班和我们班是同一个教室一起上课。其他时候，我看到你捧着书，低头只顾走路。你似乎没有很要好的女性朋友，更别说异性朋友了。你也不喜欢说话。你的成绩年级第一。”我觉得我像是在念流水账。
“嗯，那个时候我其实不认识你。”李湘琴的脸上似乎出现了歉意神色，“我却不知道你那个时候就这么地…..关注我。”
“你不必向我道歉的，”我说，“当时我从没指望过你注意到我。因为…..呃，你也从不注意其他人。”
“唔。”她沉吟。蓝色微光的环境下，她的脸庞更是格外精致。她真的……很美。现实中那个短发的李湘琴固然也美丽，但是她的性格，却和电视上那个动力机甲的外观一样，透着金属的银白色光泽。
“你后来怎么也到军队工作了？”我问。
“这个，我想以后再告诉你吧。”她说。
“那么，你究竟是不是我梦中的幻象？”我又问了，“请你现在告诉我吧！”
李湘琴笑了。她的长发似乎也在微微飘荡。
“我们会再见的。”她说。
我看到她身后又长出了一对巨大的金色羽翼。这对翅膀再次向我合拢，就如那天一样。我感到这是结尾的征兆，却丝毫没有抗拒感，就看着这对翅膀再一次将我和李湘琴两个人包裹起来。
我睁开眼睛，四周一片黑暗，只有枕旁有一点荧光。那是夜光时钟，时间是凌晨四点三刻。
一个小时后，又要开始新一天的训练。我看看对面床上李湘琴仰躺着的轮廓，她似乎熟睡着，胸部微微起伏。刚才，到底是不是梦境呢。
五点三刻，洗漱完毕，我走出房间，在舱道伸了一个懒腰。李湘琴也起身了，走到门外的时候，我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这个李湘琴，陌生感更甚。
“有事吗？”她看到我凝视着她，问道。
“呃，没。”
她向右边走去，我则是左边。她去巡航舰内的机库调试自己的动力机甲，我则是走向训练室。
“啊，今天你来的比往常早嘛。”苏凌见我来了训练室，说，“今天的早餐很不错。厨房这一次用的最新鲜的材料。”
“那今天的训练能不能稍微轻松一点？”我说，“我可不想好不容易吃了顿好的以后又全部吐出来。”
“训练是不能偷懒的~”苏凌笑盈盈地对我说。我觉得苏凌还是穿科研工作的白大褂比穿军服好。毕竟她是作战实验室的一个科学家，而非纯粹的军人。
“还发什么愣啊，快钻到模拟重力屋里。”苏凌催我说。
午饭时间，在舰内食堂，司南和我一块儿吃饭。今天厨房似乎真如苏凌所说，用上了新鲜的好材料。
“嗯，今天的汉堡肉排好吃，”司南一边嚼一边说，“果然在阿米利加的谷仓地带可以得到好的补给。”
“是吗，”我说，“但是厨子糟糕的话，再好的食材也没用啊。”
“行军伙食就别苛求了，”司南说，“话说你的梦中情人在房间里是什么样？不会和平常时候不一样吧。”
“有吗？”我说，“我不觉得。”
“咳。人，尤其是女人，在不同场合或者面对不同的人的时候，形象是不一样的。”司南说，“你观察一定不够仔细。我之前一直猜测，李湘琴会是个闷骚的姑娘。”
“你说这话有什么实践的依据吗。”我感到额上有黑线缓缓落下。
“比如我的上司密斯苏吧。”这个时候司南压低了声音，“表面上看她是个笑容满面的女人，事实上…..她有的时候挺….腹黑的。”
我微微点了一下头，幅度小到司南根本没看出来我很赞同他。今天上午，密斯苏安排给我的训练任务让我吐得很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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