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国师天佑
卫希颜初步立威目的达到,神情又转温和,微笑勉励众属官几句,只留下李邴和枢密都承旨和兵房副承旨四人,余者皆退去各处公事。
她身子挺直如松,不是端谨的姿态,而是军人的威仪。在卫希颜看来,枢密院就是后世国防部与总参谋部的合身,居其中便得有军人风貌,不是文人闲谈赋词的地方。
所谓上风下效,座中四人均不由挺直身板,正襟危坐。
卫希颜清目一扫,拱手微笑道:“在座皆乃枢府骨梁,卫轲初掌军机,诸事不熟,尚需诸君多多扶持!”
“不敢!”李邴四人慌忙起身,揖礼道,“为枢相分劳,乃某等份内事!”
几句话客套完毕,卫希颜目光望向坐于李邴身侧的都承旨张元幹,问:“张司正,北方战局如何?”
她开口便问询枢密院承旨司的长官,含有考较的意思在内。
枢府的直属机构为承旨司,下设兵、刑、工、礼、吏五房,司正总管诸房事务,是枢府决策层之下最重要的职官,位属关键。卫希颜执掌枢府,自是关心这司正人选是否胜任——北方战局她早已了悉于心,若这张元幹回答得不合她意,那么便要请他挪位了。
张元幹三十七八,白面微髯,目色清朗,突然被点名倒无慌乱,似已早前做足了功课,起身拱手道:“请容卑职使用舆图回禀。”
“可!”
他从容上前,走到枢相书案右侧,从那只插满卷轴的青瓷花瓶中,随手便抽出一道朱边卷轴,显然对那舆图十分熟悉。侧身退后数步,请兵房两位副承旨一左一右展开舆图。
卫希颜忽然插了一句:“这舆图使用频繁,回头着人挂在壁上,方便随时查看。”
“诺!”
应声的年轻文官是兵房副承旨柳殊,为名花流暗属,做人极有眼色,见相阁内诸人属他的官职和资历最浅,当即抬头应了这琐事。略略垂眉,又不着痕迹地打量相阁内布设,揣摸这位新任枢相的喜好,掂掇着哪些物事应着人搬出去,哪些物事又应该添进来……
“请枢相、院事观舆图。”
张元幹拿起案上一管狼毫,指向河北路道:“卫相于翟固败亡金国国师萧翊后,金军三部一并撤回邢州,与完颜宗望部会合,北上真定府……”
他侃侃而谈,卫希颜却只分了一半心思倾听,暗中思量下一步的动作。
昨晚她和名可秀计议到深夜,初步从政治、军事、经济、文教四类拟订未来五年的战略方向和目标——卫希颜戏称为“一五国策”。
按“一五国策”的军事战略规划:应以内修为主,外扩为辅。
内修包括四项:一是平定境内流兵匪盗之患,安稳民心;二是尽快改革兵制,训练精兵强将;三是加快火药武器研发,组建火器部队;四是筹建海军。这四项若能在五年内获得长足发展,将为以后的南北之战打下坚实基础。
外扩则是趁北朝与金军缠战之际,向北扩进,抢踞有利地形,但切忌不宜过进,以免兵力分散,反为北朝所趁。
目前,南朝因无战火滋扰,在内稳和外扩上均比北朝占优势——以雷动谋略必也看出这局势,应不会与金军硬拼损失战力,必将出奇策逼迫完颜宗弼等率军回撤,方便他腾出手来平定江北之地。
雷动将如何策谋,才能以最快速度、最小的代价逼退金军?
一是挑动西夏生事,二是贿赂金国贵族向金帝进言退兵。
据千机阁的情报:西夏已集兵十万攻入被金占领的宋境丰州,并继续攻入金国边境的四县。金国内部以太祖完颜阿骨打的长子宗干为首,要求从宋境退兵转攻西夏,但完颜宗翰说服了皇储完颜杲,从金国内部调渤海军驰援金夏边境。
在宋境内,完颜宗翰、宗望仍然兵分两路,各以三千骑军押送金银战利品和俘虏,缓缓北行,金骑主力却游弋在方圆百里内,疾行如风,一旦宋军有异动便可飞驰而至,聚歼消灭。
完颜宗翰撒了网,坐等宋军这条鱼游入。雷动明知是陷阱,却不得不战,尤其翟固大捷后,北朝趁机宣扬武勇,雷动威望方升,若任由金军这般大摇大摆的徐徐回归,必被南朝揪住把柄进行攻击,在舆论上退于不利地位。
如此,雷动既要谋划以最小代价逼退金军,又须与金军一战赢取战果!若她是雷动,该如何破此僵局?
张元幹道:“……宗翰军已行至原威胜军州城,停驻两日后,继续向太原行进;宗望军行至赵州,距真定府尚有三百余里。北朝西军曲端部三万进驻汾州,遥望太原府;同时北朝调永宁军南下,与冀州军会合,进踞镐城……”他手中狼毫落在赵州与真定之间的一处圆点上。
“依仲宗之见,北朝军会在汾河平原与镐城袭击金军?”李邴皱眉问道。
张元幹看了眼微笑不语的卫希颜,斟酌了一下,方道:“以北军明面上的布军阵势来看,似有在这两地袭击的可能,但实际动向仍待观察,卑职目前尚无法妄下定断。”
卫希颜暗暗点头,心道:这张元幹是个谨慎人。
雷动这番布谋属于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千机阁的情报比枢府来得更详细准确,除了探得北军如张元幹所述般分调三支大军集结在汾州、镐城,另外更探到北军有两批千余人的骑兵,从西北驰入太行山后便隐迹不见。
显然,这批隐在暗处的骑兵,才是雷动真正的杀招!
但仅以两千骑如何迎战金军数万精骑?
卫希颜想起翟固大战时,何灌率五千绿林重甲步兵与完颜宗弼的一万铁浮图骑兵战了个旗鼓相当,难不成除了绿林步兵外,雷动还秘密训练了一批特种骑兵?
经卫希颜提醒,名可秀便记起大半年前,在西北的兰州、熙州、陇西、秦州爆发了一场西部马贼帮派的大拼斗,三十多个大小马帮厮杀混斗数月余,其后西北地界一下清静了,据说马贼们几败俱伤,都龟缩在老窝里回复元气。
卫希颜听后眸光一闪,笑道:“这里面似乎有阴谋的味道!”
名可秀沉吟道:“‘哮天’是兰州一支马贼,实力并非最强,却奇袭吞并了当地最大的马贼帮派‘飓风’;其后更在四州马贼大混战中,以合纵连横策略,远交近攻,联小灭大,用半年时间便统合了西部马帮。”
她目色渐凛,“据青鸟情报:这一切的异动似乎都在‘哮天’进了一位神秘的副帮主之后发生!”
两人由此大胆推想,前后一联系,答案便呼之欲出——马贼混战的始作俑者必是惊雷堂,借此收服西部马贼,迅速建成一支精锐骑军!
与女真铁骑相较,论重骑冲锋的杀伤力,马贼自然不及金骑;但论打偷袭战、游击战,疾攻如风疾退如风,这从西部风沙吹出来的马贼倒是有可能和北方草原上的游牧骑兵一较!
结局如何,倒真让人期待!
卫希颜心里有数,略过北朝军队的动向不提,只问道:“我军进展如何?”
张元幹压下心中诧异,道:“禀卫相,种相公率军已拿下陈留,距东京仅六十余里。另外,吴、韩二位同知率四万步军已占据颖阳,并进军偃师,以阻隔驻守洛阳的完颜娄室部驰援东京。”
卫希颜眸子微眯,心想吴阶此时应快抵洛阳了吧?至于东京城么,不过是块鸡肋罢了。
这番问询虽未看出这张元幹有将略之才,但观此人应对从容不迫,陈述条理清晰分明,述事流畅,又对舆图了如指掌,显是狠下了番功夫,倒不是尸位素餐之徒,尚可调.教。
她微笑颔首,却未再对战局多作追问或发表意见,只吩咐收起舆图,眸子扫视四人一眼,说道:“枢府既掌军机,必得熟知各路州的军事!”
卫希颜说了这句,略略停顿了下,李邴四人均知她必有后言,皆直身倾听。
“有请诸君,就各路州军事写一份条陈,五日后呈于吾案前,以备勘询!”
四人心中一凛,齐应道:“是!”
阁中均是聪明人,自然猜知到这位新任枢相的用意,他们的去留前程,或许便着落在这道条陈上了。
之后几日,卫希颜的精力并未放在前方战事上——攻略既定,又有种瑜、韩世忠、吴阶三大将才在,若还取不下洛阳,那真该打屁股了,她和名可秀正忙于对“一五国策”的讨论细化,她则偏重于对宋军兵制变革的方略制订。
***
临近国师册封日,果如名可秀先前所说般,卫希颜过得异常繁碌。
先是熟悉枢密院的运作和上下人事;并筹度思虑兵制改革事宜;又不时被礼部官员追着试祭服、朝服、公服诸类——因国师官服无定例,礼部几乎翻破了各朝服仪典制,反复修改细节追着她确认……还要熟悉记诵册封礼的仪式,密密麻麻的簪花小楷足有十几页。
卫希颜揉揉太阳穴,目光里颇有几分哀怨,“需要这般繁琐么?”
名可秀白她一眼,嗔笑道:“你还嫌繁琐!为了这册封仪式,礼部和太常寺可是吵得热闹。”
这事卫希颜听说过。太常寺少卿季陵主张紫宸殿授印即可,新任礼部侍郎周紫芝揣摸皇帝心意,又想在未来国师面前讨个好,主张按最隆重的祭天仪式册礼,两人意见不和,便在福宁殿里掐起来。据说场面堪称精彩。
这场争论缘于国师授仪无定制。
“国师”之号原是从西域、天竺引入,是对佛教高僧的尊称,北齐时的高僧法常便被皇帝尊为国师——入对不称臣,登殿赐高座,并统管天下僧尼。后来,辽金相继出了两位跺脚震乾坤的武学大宗师——萧定寒和萧翊,国师尊衔便被尚勇的契丹和女真引入宗师领域,作为一国的武者之尊。
丁起说服赵构授封卫希颜为国师,便是以傲惊神为例——当初太祖为彰傲惊神之功,欲以国师尊称,统管天下武林,只因傲惊神不愿羁迷尘世拒不受封,太祖不得已方退而求其次授“紫君侯”,以维系天涯阁与赵家皇室的牵连。
太祖既然曾经有意授封,赵构便有了遵循的先例,但国师册封仪式却无循例,北齐皇帝册高僧国师封号时是在朝会大殿上授宝卷金印,辽国和金国的国师册封礼却极其隆重——这大概缘于北方游牧民族崇尚勇士,因此萧定寒和萧翊在契丹人和女真人眼中,是仅次于神的武勇存在,册封仪式几乎与皇帝登极之礼相比。
两相一比较,礼部和太常寺便起了争端,各执一词,互不退让。
眼看吉日将近,季陵、周紫芝仍然互不松口,赵构拍案发怒。幸得礼部一位郎中给了个折衷建议,季、周双方各退一步,方平息了这番争执。
新进礼部郎中宋藻,由此在赵构心中留下了一分好印象。
***
国师册封礼的地点定在临安都城的南郊举行。
从五月十八日起,南城嘉会门外三里内实行路禁,不许百姓经入。
日子终于到了五月二十五,这一日,南郊碧野晴空,遥望钱塘澄江如练。文武百官皆着祭服冠冕,分班列于新建成的圜丘之下。
“天子登坛!”司礼官一声唱喏,乐奏“始平之章”。
赵构身穿十二章纹冕服,衣和裳各绣六章花纹,头戴十二旒冕,足踏朱舄(xiè)徐徐登坛。
圜丘正中设两道神案,一奉天神,一奉太祖太宗神牌位。当乐奏“景平之章”时,赵构行前上香,三跪九拜:先拜天神,回位,再拜祖宗。
“受礼登坛!”
卫希颜头戴九旒冕,身穿九章纹冕服,上玄下裳,青袜青舄,一边对遮挡视线的旒珠腹诽,一边抬步悠然登上圜丘,虽然一身上下华服庄严,却难遮其飘然清姿。
“拜!”司礼官唱诺。
卫希颜行至赵构身前两尺外,单膝着地行拜礼,起身。
“授!”
司礼官抑扬顿挫诵念册封诏旨,足足诵了一刻钟,终于将花团锦簇又冗长的诏文诵毕,合卷唱喏:“国师受宝卷、金印!”
乐奏“奉平之章”,卫希颜双手平举,从赵构手中接过“天佑国师”的封诏和金印,侧身立于西南。
“礼成!”
赵构面向百官,文武齐行三跪九拜大礼,“天佑大宋,国祚昌隆!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卫希颜唇角微勾,似笑非笑,目光望向天边。
这一刻,她是该欢欣,还是该叹息?卫希颜说不清楚,若脚下这道圜丘是这方天空下的舞台,那么从此刻起,她便正式登上了这个帝国的政治天坛。
她想起希文,想起秦瑟琳,想起血狼……曾几何时,她为了温饱而挣扎、为了生存而搏命,却在这一刻,几乎是站在一个帝国的顶端!同样的灵魂,却因时空和机遇的不同,造就了迥然不同的命运!
她手指轻轻摩挲金印,缓缓收紧,目光清柔而坚毅。
可秀,命运既让你我相遇,我允你,一个盛世帝国!
***
国师册封仪式后第三日,北方大捷。
初始,宋军从陈留出发,攻向东京,一路大张帅旗,鼓噪前进。
种瑜却私率三十人,潜至东京城南郊十里外的一处土岗密林隐伏。他从千机阁提供的银术可战报中分析出这位东京留守金将曾有多次奇袭战绩,揣测定会主动出袭,遂提前埋伏在金军南袭的必经道上,静待银术可上钩。
种瑜伏击的目的不是歼灭金军,而是射杀银术可。
他率领的这三十人不是普通士卒,而是名花流武技堂培养出来的弓弩班弟子,配备特制机关弩,论武技或只入得江湖二三流,但论目力、轻功和射技均是一流,且擅闭气之道,无声无息伏于岗上,神鬼不觉。
五千金骑飞速驰近土岗,与埋伏在岗上的射手相距仅二十丈。
种瑜内力精深,一眼便瞅准奔行在骑军前锋的那位黑面黑甲将军就是银术可,传音下去,众弩手立时锁定目标,机弩瞄准。
“银术可!”种瑜突然站直,舌绽春雷大喝一声。
岗下金军一滞,银可术闻声抬头。
就那么一刹那的瞬间,连珠劲弩射出,箭簇透着蓝光。九十九枝连珠短弩如扇面般衔尾疾进,刺破空气射向黑甲金将的面部、上身。
银术可在闻听喝声起时狼牙棒已掣在手中,危急中大喝挥棒扫去数十枝,却无法全部避开九十九枝弩,短弩以寒铁特制,足以穿透半寸的钢板,破入银术可重甲,箭簇上涂的毒药见血封喉,银术可未及吭得一声,便中弩堕马而死。
一员战功赫赫的金军大将,就这么一眨眼死于乱弩射杀之下。
五千金军几不敢置信。
众弩手趁金军心神惊震之际又发了一通弩,弩弩无空,射杀九十九骑。
金军这时方醒过神来,呼喝着张弓待射,但土岗上的名花流弩手已施展轻功飞遁而去。
金军奇袭不成,反损了主将,一时士气大丧,只得撤回东京城,并急向洛阳求援。
洛阳守将完颜娄室是员老将,素来谨慎,担心宋军声东击西,遂只带了五千骑驰援东京,留下一万金军守城不出。
韩世忠率二万宋军埋伏在偃师城外,截杀娄室军……
个把时辰后,洛阳城守军惊见二十余骑金军残兵奔回,说娄室将军误中宋军埋伏,被阵前射杀,只余二十残兵逃出。
因有银术可被射杀的先例,金军惊震下半信半疑,守城金将见城下残兵人人血污满面,又只得二十人,即使是宋军假扮也威胁不大,遂命开启城门,准备入城后仔细盘问。
孰料这二十人均是名花流收服的江南各派高手,刚入城门便砍杀守门金军,护住城门绞轮,不让拉起,并射出火药烟花信号。
宋军一早便埋伏在一里外,吴阶见信号即率领一千轻骑旋风般驰到城下冲入城门,拼杀抵住金兵。
一刻钟后,二万宋军步军主力也随后赶到。
金军骑兵陷于城内战,冲锋的威力折半,只得下马步战。双方直厮杀两个多时辰,一万金军被歼,宋军也伤亡五千余人。
同日,偃师之战大胜。
韩世忠先令宋兵用女真语齐喝“洛阳城攻下了”,扰乱金军士气。在两军激战中,种瑜率名花流弩手潜入金军帅旗大纛附近,凌空射杀完颜娄室,金军大乱。
韩世忠立即指挥二万宋军变化车阵,由守转攻,并以一千骑军攻向金军侧翼。
金军大败,仅余千骑逃向东京城。
是役,南朝宋军取下洛阳城,射杀金国大将两人,灭金骑一万四千,宋军伤亡六千余,大捷。
捷报传回临安,朝野一片欢欣鼓舞。
《西湖时报》醒目评论:“国师仪成,天佑大宋!”
几日内连篇累牍报道战绩,每日清晨报纸方出,便一抢而空;未买到报的便涌向酒楼茶肆瓦子等地,一时欢庆之声不绝。
卫希颜看了首日那份评论后,忍不住笑嗤:“攻下洛阳是种靖岚、吴晋卿、韩良臣三人之功,关我屁事!将大捷与国师、天佑相联,这化名幽兰居士的家伙是新进的执笔?”
名可秀慢悠悠道:“孟铖,字元老,东京人,是保和殿大学士孟昌龄的族人,曾任开封府仪曹,后因言语无忌冲撞郓王赵楷被革职,靖康元年末南迁杭州。其人性爽,博览杂书,文思如泉涌,下笔如生花,是个才子!”
卫希颜听她一本正经背诵不由失笑:“这稿子发之前你定是看过,你就不担心赵构看了龙心大不悦?”
“希颜,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处在这位置上,身段又岂能放低得了?赵构即使今日不对你生忌,但随着你的功勋和威望日盛,他迟早会对你生出隔阂。既然避不了猜忌,便让他怕你、动不了你!”
名可秀目光冷睿,“百姓既然喜欢将崇仰的人神化,咱们又何妨顺水推舟,借势造神!”
卫希颜瞠目。
过了一阵,她笑叹一声:“这祭了天,就注定了要被摆上神坛的命运呀!”
“你现在才知道么!”名可秀眼波流转间熠彩生辉,动人之极。
卫希颜失魂片刻,不由哀叹:原来那册封礼大有玄机!她又被爱人摆了一道。
捷报传入临安京城后,在一片欢歌宴舞之声中,也发出了个别不和谐之音。
几位翰林学士上奏赵构,请求趁大胜之机,收复东京旧都,迎回祖宗庙祀。又有兵部尚书周望和门下省的兵科给事中先后问责枢府:为何取西京洛阳,不取东京?
“这周望是怎么升了兵部尚书的?”卫希颜私下里嘲讽,“若是他人不懂便罢了,身为兵部尚书,难道不知这东京城拿在手里也捏不长的道理么?”
稍懂地理的便知,洛阳夹在盆地内,以山为塞,以河为池,形势险固,易守难攻;而东京地处中原平地,无山川之险,不利于守。更何况,经过金军两度南侵攻城后,东京夯实的外城和瓮城都破损得厉害,光修筑就要大耗力气,遇上擅攻城的何灌,必得花十倍力气去守城。
况且,目前南朝在江北占据的地盘已推进到汉水和淮水以北,广据江北、汉水淮水之南的七州三十六县,并深入到淮北的京西腹地,若再取下政治意义重大的东京,雷动岂能容得?——逼退金军后腾出手来便是收复东京。
南朝支撑江北大片地域,兵力已渐分散,若再向北进,兵力难支,易被北朝各个击破,如此,倒不如仅在京西的腹心之地插一柄尖刀,作为将来北攻的桥头堡——此地须得易守难攻——东京和洛阳,显然洛阳更具军事战略意义。
但在周望等大臣眼中,东京作为旧都,其意义远高于洛阳——种瑜若拿下东京,南朝皇帝的正朔地位便更居于北朝幼帝之上,谁料种瑜竟虚晃一枪,舍东京而取下西京,如此作为,何如弃股肱而取鸡肋?
卫希颜早算准有此一争,在种瑜伏击银术可的当日,便入宫向赵构解说攻取洛阳的军事意义,是以垂拱殿朝议上她只拢袖淡笑,一副高远姿态。周望不敢攻击她,矛头对准种瑜,卫希颜一径不理,全权交由李邴去打口水战。
她谈及周望时,名可秀只微笑道了句:“此人若通军务,便不会放他在兵部之首了。”
卫希颜很快想通其中关节,不由暗佩名可秀的政治权谋——朝中声音若一面倒,便会引起赵构疑忌,倒不如在明面上摆几个唱反调的庸才,如季陵、周望之辈,造成朝臣互争的假象,以掩盖幕后的翻云覆雨手。
论起政治权谋,名可秀确实比她精到。
又过了几日,朝中弹劾的不和谐声音在赵构置之不理下渐消渐散,立功将士也按功各得封赏。
就在洛阳之战尘埃方定时,北方又传出一道惊天动地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太累,眼睛花花中,错漏处太多,实不堪忍受,修改再重更之~~~
话说,青西同志的台式机坏了,泪奔!原以为只是主机的问题,换了主板后,发现液晶屏还有问题,也拿去修了,苍天哪大地,干嘛要赶在一起坏啊!【抚额~这悲摧的世界】
话说,俄用笔记本打字奇慢无比,修改这章竟然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泪奔!!字小,眼睛更花!
悲摧~~~同学们原谅偶,等台式机修好再回评论吧。
俄的电脑呀,快点修好吧!!【内牛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