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一章 因为是女孩
这是时限四十秒的最终战斗，对爱丽丝他们三姐妹而言，要做的，便是在这四十秒内，打穿一条通往魔龙胸口的道路。
看得出，三人都没有剩下太多的斗气和魔力……
索菲亚没有再上演那如同空间移动般的神速；艾丽泽的治疗术也没能让姐妹两人的外伤痊愈；爱丽丝别说‘龙吼炮’了，就算是护体的斗气都没办法覆盖全身。
然而筋疲力竭的三姐妹，却还是要刻意地踏上这条最为荆棘的道路。然而，为什么要这么做？假如换做是前世的‘他们’，就绝不会为了拉琪拼命到这个地步。
‘黑衣男人’是优秀的军人，战士之中的专家，他深知在一场行动中避免不必要消耗的重要性。他看似冷酷无情，却是一名极端的‘合理主义者’。
战斗可不是游戏，无论掌握了多么精湛的技术，无论装备了多么优良的兵器，人的生命都是脆弱得难以想象的缥缈之物。只是细微的失误，便足以将自己葬送于战场之上。
其实在‘黑衣男人’看来，战斗并非是必须正面分出胜负的一种行为。只要活着达成目标，便已足以被称之为胜利。
眼下，任务的目标其实已然达成，她成功协助自己的姐姐，救出了拉琪。接着，只要默默等待等魔龙的魔力耗尽，身形溃散，也便意味着自己的故乡转危为安。
假如是曾经的‘黑衣男人’，绝对不会选择在已经完成战术目标的此刻，再冒险进行一场根本没必要的交战。因为，这么做是‘不合理’的。
但是，索菲亚还是义无反顾地将自己置身于这场‘不合理’的战斗之中……
没错，这是不合理的。
她和拉琪并没有太多的交集。初次相遇，便是在从冰缝之中救出父亲的那时，而在那以后，从头到尾她们俩人之间就没有过任何的对话。
对索菲亚而言，她所掌握的情报自始至终便只有一项——拉琪是让自己父亲为之倾心的女性。
虽然不太懂得如何表现自己的情感，但是父亲——鲁特加·克鲁斯尼尔，是她最为喜爱的人物。从有身为‘索菲亚’的记忆开始，鲁特加便是一个对自己宠溺有加，万事照料得无微不至，就像是当做宝石一般捧在手心的男人。
和‘黑衣男人’记忆中，从战场上收留他，自小就施加各种严酷的训练，最终将自己培养成杀戮机器的‘老师’形成了极端鲜明的对比。但是现在‘索菲亚’并不记恨那位只存在于记忆之中的‘老师’。正如曾几何时的夜晚，她向爱丽丝坦言的那般——在她的心目中，‘老师’便是‘值得敬重’的父亲。
索菲亚必须帮助自己的父亲，完成他的愿望。
这，便是报恩……无论鲁特加想要去向哪里，她都将化作斩无不断的利刃，为父亲开拓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
当然还不仅仅是如此，虽然索菲亚和拉琪没有言语的互动，但是她却能从这匹千年魔龙的身上，感受和自己相似的气质——那是只有投身于无止尽的战斗之中才会养成的孤独气息。
可是曾经的‘黑衣男子’，却到最后，都没有机会回头审视自己悲惨的背影。也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需要改变些什么，又或者说想要去挽回些什么。
那么，在索菲亚的眼中……帮助拉琪去‘拯救过去的自己’，就好像是在拯救‘黑衣男人’一般。自己也仿佛能从这场战斗之中，也找回一些曾经忽视的，重要的东西……
所以，索菲亚她战斗着，正因为她不是‘黑衣男子’，她是名为索菲亚·艾尔·克鲁斯尼尔的，懂得感恩的多愁善感的女孩。
只见，漆黑的魅影在空气中划过渔网似的轨迹，将漫天飞来的冰锥劈成碎片。
‘研究员’……曾经天才却无名的物理学者，只是为了满足于自己的求知欲而生。‘他’没有信仰，也不具备道德底线。基本上，他只是一个纯粹的‘享乐主义者’。
战斗行为只是一场实验，滥用各种致命的器械，随心所欲地从理论创造现象。人命就只是游戏盘上的廉价筹码。只是随意的摆弄，便足以化作一堆废料。
其实在‘研究员’的看来，实验无论成功失败都无所谓，过程才是重点，就算失败也往往能留下意想之外的结论，没有必要去纠结于达到某种预设的结果。
眼下，她已经搜集了足够多的数据，并获得了名为‘拉琪’的实验素材。接着只要重新回到领城的地下室，埋头于崭新的课题之中即可。
假如是曾经的‘研究员’，他绝不会关注即将毁坏的实验样本身上。因为这么做，只不过是在浪费宝贵的时间。
但是，艾丽泽却像是挤牙膏一般奉献自己残余不多的魔力，在手中凝聚起激烈的雷光……
没错，这是在浪费时间。
或许，她并不支持拉琪和父亲的恋情。虽然事态会演变至此，是自己随口胡言所埋下的祸根——但从让希尔妲重获新生的那一刻开始，为了家人不惜献身，无论何时都守护在自己身旁的钢铁女仆，才是自己心目中母亲的不二人选。
在‘研究员’的记忆之中，没有任何人愿意留在自己的身旁。所有人，只要目睹其埋头研究的狂热身姿，都会将他当做是不可理喻的疯子或者怪物。或许，在自己懂事之前，真正的的生父生母，便是无法忍受这种异常，才将自己抛弃了吧。
但是，希尔妲无论艾丽泽做任何怪异的研究，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被改造的面目全非，她都依然不离不弃地守在艾丽泽的身旁。对这个‘喜欢恶作剧’的二小姐，投注源自真心的爱意。
如此一来，艾丽泽便不得不实现女仆的愿望。
既然希尔妲希望堂堂正正地来夺取恋情的胜果，那么她便相信母亲的判断，将阻挡在面前的一切障碍，从原子层面上湮灭殆尽。
当然，现在的艾丽泽并不讨厌拉琪，因为几日前，拉琪为了守护自己珍爱的姐妹和家园，毫不迟疑选择了自灭。对……就和那一日遭受山贼夜袭时，希尔妲做出的选择一样，这让艾丽泽决定——必须报答她。
曾经的‘研究员’，并不会有这样的感想，他是一个对于过往，对于昨日，对于前一秒都毫无兴趣的男人……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任何“珍爱的事物”。
那么，在艾丽泽的眼中……帮助拉琪去‘拯救过往的记忆’，就仿佛是在拯救‘研究员’一般。自己也好像能从这场战斗之中，寻回一些曾经忘却的，珍爱的东西……
所以，艾丽泽战斗着，正因为她不是‘研究员’，她是名为艾丽泽·艾尔·克鲁斯尼尔的，懂得报答的古灵精怪的女孩。
只见，耀眼的辐射光隔着难以名状的结界射向天空，将无数冰锥阻隔的高墙吞噬溶解。
‘少年’，他的人生和两位妹妹比较起来，恐怕根本不值一提。就算也有过一些苦涩的回忆，但基本上，他还是生活在和平的年代，正常的社会，幸福的高中生。
虽说因为一些奇怪的正义感，被卷入了莫名其妙的灾难，而来到了陌生的异世界……
不，不对，忘记这些吧。事到如今，那些往事根本就无关紧要。
因为现在的爱丽丝，已经不再是什么少年。她就是爱丽丝——爱丽丝·艾尔·克鲁斯尼尔，正一心一意勇往直前的热血少女！
虽然她战斗的身姿勇猛无比，但她不是‘少年’，而是少女！正因为她是少女，所以才会为了成就拉琪和父亲的恋情倾注全力。正因为她是少女，才能将对家人的爱意毫无隐瞒地袒露。
换作是‘少年’的话，又怎么会作出如此叫人羞耻的事来？
左手的‘妖刀’和右手的‘圣剑’交替起舞，这一对临时借（抢）来神兵利器，正卷起了一阵光影交错的旋风。龙鳞上竖起的荆棘像被杂草一般卷飞，甚至就连粗壮的龙臂也被蛮力弹向两旁。
“克里斯，有没有听说过月之女神‘露娜缇娅’的神话。”
仰望着将巨龙压倒的娇小身姿，米拉突然出声，冷不防地向身边的同僚淡然问道。
“没听过，这是哪里的神话？”
“她是女神教所信仰的创世女神，也就是太阳女神的妹妹。只存在于‘外典’之中的女神。背负着月光，所向披靡的战斗的女神……在现在女神教看来，应该算是邪神吧。”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哼……是啊，这是为什么呢……”
这一刻，少女的力量举世无双，她背着月影双刃疾舞，就宛如从月光中降临的女神一般。
然后……耗时三十五秒……姐妹三人耗尽最后的力量，为鲁特加开拓了通往巨龙胸口的无阻之径——
爱丽丝的腾跃在半空的身躯，她失去了支撑，朝着地面落下。但这一次，没有什么可担忧的，因为有可靠的妹妹们等在下方。所以，她畅快地舒展四肢，向着等在原地蓄势待发的父亲发出高喊——
“上啊老爹——！！最后一击让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