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记得当时年纪小(二)
偏偏不知父亲是如何作想的,竟然同意我当他的侍读,仅陷于他到我家学习上课时,而非随身侍奉。
即使如此,已让我对那个叫司徒麒麟的小子没了好感,被逼成为侍读也就罢了还被他一口一个美人姐姐的叫喊着,我听得窝火!就算我现在穿的是女装,府内府外除父亲外的所有人都认为我是女儿身,但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称我为小姐喊我姐姐!
我对司徒麒麟的态度很是冷淡,近乎漠视的冷淡。可他却总喜欢往我眼前凑,还总是带着三分痞气。面对他的厚颜无赖,我是能躲就躲能不见就不见,实在避不开时找父亲帮忙。可父亲不知何时和他的关系变好了,两人没大没小地闹一块儿——那样的父亲是我从未见过的或者说我从来不知道父亲也会有老顽童的一面。所以在我与他对决时,父亲很是喜欢看我吃瘪,表面上是要把那小子带离我眼前实际里则对他放水,出卖我的消息。
一晃就这么过了两年,司徒麒麟的侍读人员也定了下来,加上我共六人,且六人均年长于他——并不是太后及朝臣不给他找同年人,而是他亲自把较他年长者踢出了局,用他的话来讲就是凡是看不顺眼的天王老子也踢!具体表现是他踢了他的表哥贺宽。
提起贺宽,我总会想起那个很是高傲的少年,只要他出现的地方总是前簇后拥一大群人,和人说话时总是昂着下巴骄傲得如同他才是王。当然,这只是在真正的王没出现的时候。
而当司徒麒麟和贺宽王对‘王’两两较劲时,那场面只能用天雷地火来形容。一个说往东另一个冷哼一声立即往西,一个要浇花另一个立即拿起刀砍花。换句话说两人永远不会在言语上有任何交流冲突,但行动上却恨不得将对方撕成碎片永世不见。
我曾问过司徒麒麟为何如此不见待贺宽,他给的回答让我诧异了很久:“我什么时候不见待他了?是他先不见待我好不好!遥想当年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对我横眉竖眼还伸手掐我,掐得我的脸都肿了半个月,如此大仇还想我跟他和平相处,没门!”
“……你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我半岁的时候吧!”司徒麒麟托着下巴望天,神色恍惚。
我哑然失笑,半岁能记着什么事?!找托词也不是这样找的!可看着他这般神情时,我有那么一刹那相信了他所说的话,因为我在他七岁的面容上看到了七十岁的人才有的沧桑,仿佛早已洞彻尘世。
那日我破天荒陪他坐了一下午,看了一下午的云,最后在夕阳西下火烧天边时,他说了一句话让我做了一个决定,或者是为我的人生做了一次由我做主的选择。
“以前常听人说什么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着天上云卷云舒,以前我不懂,今日看来确实有那么几分意思了。尘世变迁,洗尽铅华,还能如此天天胡闹……”
我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自顾自地低语着,说到后面他抿了抿唇,带着几分怜悯式地自嘲笑了笑,然后掩面抚额站起身,像是忘记他的身边还有我这一号人一般,自顾自地往门外走去,边摇着头边嘀咕着:“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人人都是一出折子戏……”
那时,我是真的很想笑的,才多大点的人居然会悲春伤秋,像个小老头似的,难道他不知道他那包子样硬要做一南瓜脸,让看的人真的很——嗯,这里借用他的一个词——蛋疼。
那晚,我像讲笑话似的把他的话说给了父亲听,父亲听后怔了很久,然后掩面悲戚,我呆愣在一旁不解父亲为何伤神,直到父亲敛去所有的悲伤后抚着我的头叹道:“他这是悟了。”
悟了!悟了什么?
我问父亲,父亲笑而不答,只是让我用眼睛看。
用眼睛看什么?看他是如何不着调耍着痞子性子的?
我没把这话说出口,却在第二日再见司徒麒麟时,我重新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不过我仍旧没看出他有什么特别之处。直到有一日我带着家仆在街头采购意外看到不知何时甩开一堆侍卫的司徒麒麟和一个腰挂算盘四处应征账房的中年人正在谈话。
“我观察你数日了,你找了数家雇主,为何没人要你留下?难道是你……没什么能耐挂个算盘混吃喝的?”
“……我曾因贪财背叛过东家在牢中呆了十年,前些日子才出来,发现早已妻离子散无处归去,本想重操旧业奈何……”中年人掩面痛哭,拍着耳巴子骂,“都是我见财起心,都是我做孽太多才遭到如此报应,做人做到此份不如一死一了百了,免得家人嫌邻里骂乞丐丢石头砸……”
司徒麒麟盯了那人良久后走至路旁石墙处,拔起长在墙角里野花递到那人面前。
“你……”中年人不解地看着他。
“不知名的野花,长在石缝中,不仅无人怜惜,还得历经风吹雨打人踩猫刨,受尽各种折磨后,依旧生长开花,虽它没桃李烂漫艳丽,但它的小清新是桃李学不来的。”司徒麒麟笑着将花递了递,“这花算是我赐你的——若你接了这花,以后我就是你的主子你的老板你得为我工作。”
中年人欣喜地看向他:“你愿意让我为你做工?你不怕我……”
“有句话叫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一次迷途不代表一生的否定——还是你对你自己没有信心?”
“不!我有信心!经历了这么多事后,我真的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中年人高兴地伸手去接花可在拿着前一秒退缩了,“你……你这样的小……如果你的家人反对怎么办?”
“家人反对?”司徒麒麟冷笑,“呵!你只要替我办事就好,其他的人,你毋须理会!”
然后他带着那中年人去了一家茶坊,而我因家仆找到了我不得不回家。
那晚,我辗转反侧,我觉得我似乎见到了司徒麒麟一直不曾在我及几位侍读面前出现过一面,决断、犀利,或者还有善于辨人。又或者这才是他真正的一面,在我们面前的嘻笑胡闹不过是他的伪装。忽然觉得他很早熟,即使我知道皇家的孩子都是早熟的,但他的早熟已超过了我的认知。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淡,他每日到我家上课,闲暇时和他的侍读信嘻笑怒骂之间全然是没心没肺的,但他在面对我时,不是我自恋,他对我确实有几分真心,至少他在对我笑时我在他的眼中看不到冷漠。
可我却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他,他当我是姐姐,又或者他当我是他所认识中对他最无害的人,但他不知我已经知道了他的一个秘密,同时我还无法正视这种心机深沉的两面人。于是躲他成了我的本能。
这样过了数月,数月后的某个夏天夜晚,天热得我难以入睡,随步走至打算书房看会儿书,没想到的是父亲还在书房中,更没想到的是我居然无意间听到一个天大的秘密。
“清婉,我又来找你话唠了。”
初至门前听到父亲的声音后,我停下了脚步,因为清婉是我娘的名,我不想打扰父亲与娘闲娘的时间。
“钰儿又长高了,也越来越像你了。前几天有几个大官还找我打听钰儿的八字,想让钰儿当他们的媳妇!我听了连忙拒绝说我家钰儿太年小还不急这事。呵呵,他们哪知道我家钰儿是男扮女装呢,男媳妇敢要么!哼,除非他家也有个女扮男装的公子哥儿!再说了,算命的都说了咱家钰儿是凤命,凤命,是什么,那是要入住中宫当皇后的!
呜……你说钰儿一男儿身要凤命做什么!难道要他穿一辈子的女装并等着那伪小子抬着凤鸾来娶他不成!就算要娶也是我家钰儿娶她啊……呜……我的媳妇茶……
不过那伪小子长得也很漂亮,配得上我家钰儿,伪小子很喜欢钰儿,有事没事就往钰儿面前凑。就是有点小心机胆子也特大,现在就敢暗地里培养心腹了……不过这样也好,以后好保护钰儿那傻缺……唉,钰儿现在还是个没心机没城府的,喜欢的不喜欢的全摆在面上,哪像那伪小子,差点连我也骗了过去……”
听至此,我再也不能平静地听下去了,脑袋一片混乱中拔腿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