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嵇康流放

嵇康来到将军府，见了司马师也不下拜。贾充、钟会、裴秀、何曾、韩寿都在。贾充斜着眼睛，钟会一脸奸笑，裴秀十分端正，何曾满脸仇视，韩寿暗自沉默。司马师指着嵇康喝道：“汝见我为何不拜？”嵇康怒目斥责道：“我乃皇家驸马，你乃皇家家臣，岂有主人拜奴才的？”司马师被嵇康噎住了，气得眉头紧抖。何曾暴起，骂道：“你这沽名钓誉之徒，放浪形骸之辈！上不敬天地，下不尊孔孟，藐视纲常伦理，枉顾男女之分，又怎敢在大将军面前妄自尊大？”

嵇康一看是何曾，立时如见仇人，他噗一口唾沫吐到他脸上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狗贼，你终于跳出来了！你这虚伪好利的小人，忘了圣人的教导了？纲常伦理，忠君为上。今天子尚在，你不去侍奉天子，反跑这里溜须拍马，你的孔孟之道哪里去了？今大魏上有君主，下有三公，何必屈身侍奉一人？大将军是臣，你也是臣，为何在他面前如同奴仆？你们这些鼠辈屑小，若是能拿出这种机巧之心去侍奉天子，何至于今日君辱臣乱、国将不国？我嵇康以真性情待人，进退自然，总比你满口忠孝，实则男盗女娼、欺君祸国的好！你这竖子小人，还不退下！”何曾瞪着眼睛汗出如雨，像被人揭了老底，蔫了吧叽地回到座位上。韩寿看他那个怂样，非常蔑视，心想：“这何曾真下作！”

司马师捋着胡子说：“好一张利嘴，你们这些文人读书就是为了骂人的吧？哈哈哈哈！”嵇康傲然回击道：“总比做官为了篡位的好！”司马师一愣，看这嵇康真不好对付，他猛拍桌子说：“给我弹《广陵散》！弹不好就杀了你！”下人抬来琴，嵇康哼一声坐下弹起来。嵇康闭着眼睛，音乐飘渺，琴声昏暗，里面包含嬉乐之气，紧接着响起镣铐锁链之音，最后琴声传出国亡臣乱之意。而另一边，司马昭躲在书房内听着琴声，闭目养神。一曲弹完司马师抚掌说：“好！这《广陵散》就是好！”韩寿笑而不语，何曾一头雾水。贾充更是不懂音律，只是狡诈地猜测着嵇康的内心。裴秀早听出了琴中奥妙，他怕司马师杀嵇康，忙说：“既然嵇叔夜已经弹了《广陵散》，那就让他回去吧！此曲我已经暗记下来，日后可弹给将军听。”

司马师嗯一声点头说：“让他回去！”钟会站起来说：“且慢！”他看着裴秀诡异地一笑说：“季彦何故诓骗大将军？嵇康弹得分明是《拘幽操》，为何说是《广陵散》？”司马师问道：“是何意？”钟会说：“小人也粗通音律，这《拘幽操》乃是周文王被商纣王囚禁时所作，是讽刺奸臣崇侯虎弄权的。嵇康弹此琴分明是讽刺大将军！”司马师大怒，拍案道：“大胆嵇康，敢欺我不懂音律！拉下去斩了！”武士上来要杀嵇康，裴秀忙劝道：“大将军不可！嵇康乃当今名士之首，若杀之，天下读书人必痛恨将军！”韩寿也忙劝说：“将军，嵇康虽有过，但罪不致死。大将军不可落下害贤之名！”贾充此时站起说：“可将嵇康流放，以儆傚犹！”司马师赞同，喝道：“将嵇康流放渤海！”随后嵇康被押着前往渤海。

嵇康被流放的消息立刻震惊了大魏，很多太学生纷纷走上街头抗议。阮籍、山涛等人纷纷出面营救嵇康。曹婉若得知丈夫被流放十分镇定，她把子女托付给沛王和王妃，独自一人去找嵇康。嵇康有官差押着前往渤海，洛阳数万人涌上街头来为嵇康送行。嵇康戴着镣铐旁若无人地往前走，人们高呼嵇康的名字。前面拥挤的人群突然散开，这时一个黄衣女子站在前面。“夫人！”嵇康忙迎过去，握住她的手。曹婉若热泪滚滚，嵇康问道：“你刚生完孩子，不在家里调养来这干什么？”曹婉若擦下泪说：“子女我已托付给父母，我和你一起去渤海！”嵇康大惊，他坚决地说：“不行！这路途遥远，大海荒凉，你怎能跟我到那里受苦？我不会让你去的！”曹婉若也坚决地说：“无论如何我都要和你一起去，你我患难与共，谈什么受苦！”嵇康看着她，狠下心说：“你若执意要去我就休了你！”曹婉若也刚毅地说：“你即使休了我我也要去！”嵇康沉默了，很是无奈，心很痛很痛。过了良久，他哀求道：“夫人，你把孩子抚育好就是对我最好的陪伴，我求你了，不要去！”曹婉若摇摇头说：“采薇和绍儿有奶娘和我父母照顾，让我去吧！”嵇康不再言语，头也不回地走了，泪水悄悄滑下。曹婉若提着包袱默默跟在后面。

王凝殊站在人群中看着他们，她决意要救嵇康。她立刻进宫去见曹芳，曹芳一见王凝殊便问道：“是不是为嵇康的事而来？”王凝殊嗯一声说：“对，求陛下下旨救驸马。”曹芳笑道：“这个不难，只是你要留在宫中为妃！”王凝殊想想此生嫁嵇康无望，而且她救人心切便一口答应说：“好吧！只要陛下肯救嵇康，我可以答应。”曹芳很高兴，立刻写了圣旨交给王凝殊，王凝殊临走时他一再嘱咐：“卿不可欺君，你姐姐已是皇后，你当自为贵妃，三日之后朕下旨册封。”王凝殊含泪走了，自己再也不能嫁给心爱的人了，还有什么比这更伤心的？

王凝殊拿着皇帝圣旨有宦官陪着去见司马师，此时嵇康刚出洛阳。到了将军府王凝殊径直进去，司马师正在园中闲逛，韩寿等人相陪。司马师一见王凝殊眼前一亮，忙问：“这是哪里来的美人啊？”王凝殊冷冷地说：“大将军司马师接旨！”司马师一愣，看看宦官，也不下跪拱手而立说：“臣接旨！”韩寿等人跪地听旨。王凝殊朗声宣诏。诏曰：“驸马嵇康乃皇亲国戚，人品一流，颇有声望，纵有小过，不宜重罚。我朝优待文士，厚德载物，不法常可。今朕秉持圣人忠恕之道治国，不妄施刑戮，以恐有违天和。特命赦免嵇康，召其回京闭门思过，钦此。”

司马师沉默片刻说道：“遵旨！”司马师接过圣旨色眯眯地看着王凝殊，再次问道：“你是何人？”韩寿看着自己的老师满脸通红，低头不语。王凝殊看了韩寿一眼侧过脸说：“民女乃王皇后妹妹王凝殊！”司马师捋着胡子诡笑道：“若不是我废张皇后，你姐姐怎能升为皇后？你是不是该感谢我啊？”王凝殊不答话，说道：“圣旨已下，请大将军速速放了嵇康。”司马师呵呵干笑两声说：“我有心抬举你，你就留在我身边做个夫人吧！日后若能给我生个儿子，你知道这天下是谁的！”韩寿大惊，没想到司马师一把年纪了还如此厚颜无耻。王凝殊看着又老又丑的司马师大怒，感觉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但为了嵇康她还是忍住了。她说：“三日之后皇帝将会册封，民女要进宫为妃，大将军厚爱不敢接受！”韩寿如同雷击，这还了得，自己心仪已久的对象竟然被皇帝和司马师一起看中，难道真的是英雄所见略同？

司马师听说皇帝要召其为妃不以为意，毕竟在他眼里皇帝就是傀儡。司马师哼一声说：“皇帝那里我自去说，你只管安心做我的夫人！”说着夺过圣旨扔到地上，抓住王凝殊说：“你从了我我就放了嵇康！”王凝殊暴怒，啪一耳光扇了这个长着蛤蟆眼的老男人，往他那肥胖的肚子上猛一推，司马师竟倒退数步。司马师急了，喊道：“拖出去缢死！”早有卫兵上来来擒王凝殊。韩寿忙跪地求情说：“不可！这是皇后亲妹，又是皇帝待选嫔妃，不可杀害！”司马师回过神来骂道：“让她滚！我偏不放嵇康又能怎样？这大魏任你找谁都没用，我司马师说了算！”王凝殊被赶出将军府，失望而归，她没想到皇帝都救不了嵇康。嵇康夫妻继续一路向东，朝茫茫的渤海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