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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历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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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许是注意到了我的异样,辰灵不解地询问。

“没什么。”我冲他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觉得你好像又长高了。”

他闻言一愣,继而快速低头瞅了瞅自己。

“谢谢。”我接过他的好意,随即把大氅披在了身上,扯过一左一右两条系带,在胸前牢牢地打了个结,“要不要来看我跳舞?”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身上的服饰,我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

眼眸略抬,他注视着我,颔首表示愿意作陪,随后便一前一后和我一道走出了屋子。

两人辗转来到室外的回廊,瑟瑟的寒风使得一时没能适应的我不禁打了个寒颤,但未免被辰灵察觉,我立刻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却感激起他为我添上的这件厚衣。

我不紧不慢地走到庭院中,环顾四周,看见走廊里时不时地会路过一些陌生人,心想这倒是个极好的历练机会。

于是,我顿住脚步,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静下心来。大脑神奇地回应起我心中的期待,旋即就开始回放那一夜我在南浮宫中目睹的舞姿。原本对舞蹈一窍不通的我,竟然十分自然地摆出了一个优美的起势。自那一刻起,我的整个身体仿佛被一股神力牵引着一般,变得柔软而轻盈。耳边宛如又响起了那一夜听闻的歌声,一个个在我看来难度颇高的动作却如行云流水般浑然天成。一曲舞毕,连我自己都深感不可思议。

世间有此神物,实乃科学所不能解也。

我感叹着“轻罗舞”的神秘奇异,转身望向后方的辰灵,却意外地发现他的身后已然站了不少围观群众。我不由脸颊一红,随后故作镇定地跑到辰灵的跟前,偷偷瞥了瞥左右两侧的人群,压低了嗓音问:“没有很丢人吧?”

“很美。”岂料他扭头望向左侧,言简意赅地予以了褒扬。

“……”闻言愣怔片刻,我反倒越发窘迫了,“呃……要不是朴云玦的身体,我是跳不出来的……”

“嗯……”他依旧看着别处,若有若无地应了一声,却叫我不由有些失落。

“这下我也放心了,看来不用练习就能跳得很好。”我很快掩去心中的情绪,总结了本次试验的结果。

“嗯……”谁知他还是同刚才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声。

“你干吗老是说‘嗯’?”我轻轻推了推仍然目视左边的辰灵,试图拉回他不知是否远去的思绪。

“嗯?”他总算回过头来看我,罕见的走神叫我只觉一头雾水。

“你已经一连说了三个‘嗯’了……”虽然最后一个是用升调说的。

“……”他愣愣地对着我眨了眨眼,旋即又避开了我的目光,面色如常地望着来时的方向,“既然没有问题了,赶紧回屋休息吧,你的身子还很虚,不宜在外逗留太久。”说罢,他先一步转过身子,迈开了步子。

怎么回事?

我茫然地望着他的背影,一时抓不着头绪。

朴非这轻罗舞能把人看傻?

思及此,我连忙向四下张望,确实看到了不少围观群众痴傻入迷的模样。

原来如此!

我用右拳敲了敲左掌,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很好!届时我在那大殿之上就这么一跳,保准能让那些南浮的大臣们和侍卫们变得呆若木鸡,这对我的人身安全貌似也是有好处的!

无意间发现了这样一个“秘密”,我权当是赚了一笔,于是,我一边欢快地幻想着不久之后的场景,一边起步欲跟上前方的少年——直到走出第五步的时候,我毫无预兆地脚底一软。

在翩翩起舞之前,我完全没有想过轻罗舞是如此耗费体力的存在——要不是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飞檐及时扶住了我,我恐怕早就摔得形象全无了。

当然,形象是保住了,一顿无声的谴责还是无从避免。

一盏茶的工夫后,我一声不哼地躺在床上,承受着辰灵强有力的缄默。

我知道他不是一个感情强烈的人,但不知何故,此时此刻他的目光所带给我的压力,朴名的巨大。慌不择路之下,我故作镇定地看向距离我两米开外的飞檐,硬生生地扯出一个话题,以缓解现场有些尴尬的气氛——我问他,这几天怎么没有见到和他一起保护我的那位姑娘。

飞檐闻言面色一凝,旋即低头沉默以对,这一异样的举动毫无疑问地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追问那人的去向,却见飞檐猝不及防地屈膝下跪。

我这才知晓,那日与他一同现身的女子竟是那名为“冷红”的宫女。

获悉这一事实,我恍如茅塞顿开:冷红真正的主子,从来都不是廉妃;冷红真实的身份,也从来都不是宫女。

可我实在无法凭空想到,这个寡言少语的女子,这个与我素无瓜葛的女子,这个本是被无争派来暗中护我的女子,居然早就对我暗生恨意,甚至还误导了飞檐,妨碍了几天前他对我的援救——这才是飞檐迟迟未能将我救回的真正原因。

获悉真相,我百思不得其解:她就没有考虑过,以无争对我的重视,她若出于私心害死了我,可还有活命的机会?

“冷红一直喜欢主子,从小就喜欢。”当我不由自主地向局外人飞檐抛出这一质问之时,得到的是男子良久的无言以及如上的回答,“那种喜欢,可以叫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听起来是多么的刚烈坚贞,可细细想来,这根本就是一种奇怪的近乎自寻死路的逻辑——一损俱损的爱恋,究竟能换来什么?

“姑娘!”我自蹙眉思忖间,飞檐已蓦地俯身叩首,“冷红此番险些害了姑娘,飞檐自知无颜为她请罪,只求姑娘念她由爱生狂,放她一条生路。飞檐,愿以命相抵!”

男子突如其来的恳求叫我顿感朴名其妙,辩解之词这就脱口而出:“我没说要她的命啊……”

诚然,尽管被告知有人曾在甫芹寻毒杀我的事情上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可平日里与冷红无冤无仇亦无情无义的我当真对此事没有实感,更别提要找她兴师问罪了。

不过,飞檐竟然愿意为她一命换一命,难不成……

“姑娘的意思是?!”飞檐难得激动地抬起头来,一双眸中写满了期待。

“只要她别再对我起歹念,我会当这件事从未发生过。”我如实表达了心中所想。

“多谢姑娘不杀之恩!”飞檐闻言忙不迭对我三叩九拜。

我本就没有打算要杀她好吧……

“姑娘……飞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我正微微抽着嘴角,男子忽然停下了叩拜的动作,抬眼艰难地吐字道。

“什么?”

“冷红在姑娘中毒后便只身返回北梁皇城,只怕……她已自知不会得到原谅,会去向主子请死……”男子说着,双眉紧锁,“求姑娘准许飞檐前去拦截!”话音未落,他又猛地朝我一叩首。

我听着他并不明晰的陈述,思维一时有些跟不上来,直到突然想通了其中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我才一下子紧张起来:“这种事你怎么不早说?!赶紧去啊!”

话音未落,飞檐已倏地抬起头来注目于我,眼中满是诧异。怔了好几秒,他才猝然回过神来,起身急急道了一声“是”,便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望着他匆匆经过的房门,我有些无力地叹了口气。

这个心急火燎动身前往北梁追人的男子,这几天怕是日日如坐针毡吧?因为见我身中剧毒生死未卜,又实在没脸开口请求宽恕,才硬是忍到了今天。

自古情义难两全,偏偏却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虽说眼下我好像无暇顾及他人,但这段忽然降临的插曲还是令我的心湖泛起了不小的涟漪。我不敢想象,当冷红一脸决绝将我已中毒身亡的噩耗带到无争的面前,她将会面临怎样可怕的命运。

事已至此,我只能祈祷飞檐能够拦下她,拦下这个因爱痴狂的女子,除此以外,我帮不上任何忙——时不我待,分身乏术,我没有忘记,自己这儿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飞檐离去后的第三天清晨,旭日尚未东升,我便已然斜靠在一辆马车内,目无神采地注视着前方,任由马车一路颠簸,载着我和黎烨去往南浮皇宫。

“先睡一会儿吧。”寂静无声的车厢内,冷不防冒出了黎烨的声音,“路还长着。”

“睡不着。”脑袋倚着车壁,我轻轻动了动唇,依旧目视前方。

“我都打点好了,一切按计划行事,你不必忧心。”黎烨柔声宽慰着,旋即话锋一转,“倒是你的身子,当众舞上一曲,能否受得住?”

“……”我转动眼珠,看向昏暗视野中那并不清晰的脸庞,“穆公子用药替我吊着,不会有事的。”

他闻言沉默了,兴许也明白这是比拆东墙补西墙更糟的下策,十余秒过后,他忽然沉声询问:“不去不行吗?”

我愣了一愣,看着他道:“怎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罢……”他似是轻声叹息了一番,然后低声妥协,“先闭上眼养养精神吧。”

我打量了他片刻,随后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我心知肚明,对于今日一事,无论是辰灵抑或黎烨,他们打心眼里都是不赞同的。可他们也同样清楚,我有不得不为的理由——是以,他们并未出言阻拦。

“事已至此,便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某处,缓缓闭上了眼睛,“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这句话,是安慰黎烨,更是让我自己安心。我不是不知道此行存在的风险,但是我只能相信自己可以安然无恙地达到目的——唯有如此,方可快刀斩乱麻。

车外晨光熹微,丝丝入内,渐渐洗净了车厢里的暗色。随着车夫拖长音调喊了一声“吁——”,车轱辘的转动声戛然而止。黎烨同我一前一后下了车,车厢外的寒风立刻叫我打了个哆嗦。他见状忙伸过手来,大概是想替我拢一拢身上的大氅,但手伸至中途却又退了回去。我大抵猜到了他这般表现的原因,却也只好装作浑然不觉,将目光投向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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