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培植势力
“……”一句反问,听得我越发云里雾里,“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话音刚落,他就吃瘪似的抿了抿唇,看我的眼神里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云玦,这宫里的守卫,太松懈了。”
“啊?”我闻言不禁一怔,但回过头仔细想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可是,我又不打算在这里常住——上述想法,我当然不能告诉黎烨。所以我只能冲他干笑片刻,道一声“谢谢关心”。
“我是关心你。”谁知我的感谢之情并没有换来一个话题的终了,黎烨兀自说出了一句难免叫我心跳加速的话,然后继续他自个儿的论调,“可是云玦,我毕竟不是南浮中人,再怎么关心也只是一时之计,无论是你前朝的重臣还是我东漓的大将,都不可能允许东漓的势力长期驻扎在此,护你平安。”他顿了顿,一脸严肃地凝视着我,“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颔首称是,不自觉地低下头去,“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尽早加强这皇宫里的守备,同时……培植自己的势力?”说罢,我抬头注目于他,欲从他的眼中看到肯定之色。
“你一直都很聪明。”大概是见我领会了他的用意,他的口气随即柔和了不少,“如今成为这泱泱大国的正主,更是今非昔比,切朴在最重要的事情上栽了跟头。”
他所言非虚。于一朝君王而言,身家性命,掌控大权,两者缺一不可。否则到头来,不是死于非命,就是遗臭万年——可是,我坐上这龙椅的目的,从来都不是成为长命百岁的千古明君,绞尽脑汁行君王之道,于我何益?
思忖至此,心中朴名烦躁起来——黎烨的一番忠告,似乎起到了反作用,令我越发想要快些寻到记忆中那个初来乍到的地方,好早早回到我原来的世界,不用烦恼身为一个君王理当筹谋的一切。
“你也不必太过忧心。有些事情急不得,得慢慢来。”或许是我不自觉皱起的双眉造成了他的误会,他轻声宽慰着我,口吻中似乎染上了笑意,“至少眼前,已经有了一个帮手。”
我闻言抬头看他,一时间只以为他在说他自己。孰料下一刻,他就道出了一句我万万没能料想的话:“你那个名叫‘飞檐’的暗卫回来了,这会儿正在这寝殿的屋顶上守着。”
“飞檐回来了?!”我诧异地脱口而出,一双眼紧紧地盯着黎烨,“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
“那……”
冷红,怎么样了?
欲言又止的疑问最终没能化作语言。
记起眼前人并不知情,我二话不说直奔屋外,欲寻当事人问个明白。然而当我立于夜色之下,仰望屋顶上那抹的孤寂身影之时,竟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当答案近在咫尺的时候,自己却退缩了。
如果是好消息,饶他再如何不善言辞,也该第一个告诉我——让我放心才是。
但是,他什么也没有做,甚至没主动来见我一面,难道……
一颗心不由忐忑起来,我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宛如遗世独立的男子,恰逢他缓缓侧首,往我所在之处看来。
尽管相去甚远,我却清楚地感觉到,两人的视线已然交会——我望着他,他也望着我,谁都没有说话——直到他不徐不疾地埋低了脑袋,算是向我颔首致意,我的心突然就沉了下去。
该不会真的……
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当面问个清楚,我请求黎烨带我飞上屋檐,小心翼翼地向飞檐靠近——在这一过程中,飞檐竟一动不动,兀自目视远方。
“飞檐……”走近了,我忍不住低声呼唤,“冷姑娘她……”
“她死了。”三个字,毫无预兆地从男子口中蹦出,粉碎了我最后的侥幸心理,也顿住了我前进的脚步。
“是……”我心中悸动,吐字艰难,“他?”
“主子不会愿意为她弄脏自己的手。”飞檐的语气异常平静,夜幕下,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她是自尽而亡。”
话音未落,我心已凉。
“她临去前托人带话给我,叫我远离北梁,好好活着。”无人发问,男子却注视着前方,径自道来,“可是,我不知道该去哪儿。”
我无言以对,此情此景下,任何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
良久,我终是忍受不了这叫人透不过气来的沉默,留下一句“留在这里吧”,便示意黎烨带我离开。
“发生什么事了?”两人爽爽着地,不知其事的黎烨单刀直入地向我询问前因后果。
“说来话长。”我叹了口气,找不到从头解释的心力。
许是见我双眉微锁又无意相告,黎烨没再追问,只是静静地陪我站在那里。
我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子的死,多多少少总与我有些关系。我并不希望她失去性命,可其中的因果机缘,似乎又是由我而生。
这一刻,我忽然想起了很多人,想起了这一路走来,一条又一条生命在我的故事里相继陨落,再也找不回来。
而这一切,又该归咎于谁?
想着想着,一股突如其来的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叫我不禁伸手抓紧了胸前的衣襟。
“出秀!”脱口而出的高呼,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出秀——”
“奴婢在!”不一会儿,听闻召唤的女子一路小跑着来到我的面前,“皇上有何吩咐?”
“去帮我牵匹马来。”
“皇上……”
“快去!”
“是!”
出秀刚走出去没多远,黎烨就迫不及待地问我:“这么晚了,你要马做什么?”
我注目于别处的眼眸随即看向那张疑惑不解的脸,答道:“时辰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对我的回复显然不满意,那双丹凤眼也不由透出几分犀利之色。
“我去办点事。”我不愿多说,只想快些骑着马直奔目的地。
“都什么时辰了,你办什么事?”他急了,语速也快了不少,“要去,也让我陪你一起去。”大概是见我无意解释,他干脆这般提议,似乎是在妥协。
“不,让我一个人。”这件事只能由我一个人去做。
“究竟是何事……”他越发不理解了。
“你别问了。”我难得地打断了对方的话,将恳求的目光倏地投入他的眼中,“别问了……”
“……”黎烨张了张唇,看样子是不死心,但终究还是忍下了。
没多久,出秀微喘着气,牵着一匹棕色的骏马回来了。我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上前去,从她手中接过缰绳,毫不犹豫地跨上马背,然后两腿一夹,径直跑了出去,对身后传来的呼唤充耳不闻。
我无法言明此时此刻自己的心情,只想着独自一人策马奔腾,在这冰冷的夜里寻回一丝温暖,寻到回家的路。
白天找不到又如何?我不会放弃——我就不信了,掘地三尺,夜以继日,还会翻不出那一夜所到之处!
耳边的寒风呼啸而过,我骑着马儿,径直来到当日皇后遇刺的庭院。拽着缰绳环顾四周,我搜肠刮肚地回忆着当时走过的路线。
我记得有一条很长很长的石路,我好像……还穿过了一片斑驳的树影……对啊,树影!那个时候应该是初春时节,而眼下刚入冬不久,树的样子是不是会不一样?
思及此,我四下张望,很快眼前一亮——不远处就有一片黄叶稀疏的树杈。我赶紧骑马跑了过去,沿着那些树木一直往外跑。
石板路!是石板路!
心头大喜,我几乎要露出笑容,已然顾不上白天为何没能想起寻到,立马策马循着那条绵长的石路而去。途径几座疑似的殿堂,我都逐一下马验证,可惜每一次都失望而归。直至我来到一处偏僻之地,望见斜上方一块写着“壮志轩”三字的牌匾,脑中猛地冒出一个成语。
壮志凌云。
浮暄帝的皇后,名叫“良凌云”。
两者之间,会否有所联系?
如此思忖着,我急忙四下张望,心理作用使得我愈发觉得眼前模糊的景象似曾相识——入了壮志轩,这一感觉更加强烈。我点了灯,试图进一步确认,没多久却意外地发现屋子里有不少蜡烛。
朴非……
我按捺住心中几欲呼出的推测,以最快的速度点亮了所有能够点燃的蜡烛。屋内不久便随之亮堂起来,而我也彻底激动起来。
不会有错了!这金碧辉煌的光芒,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且若是在夜晚,就只能靠反射火光来实现!
皇天不负有心人!我找到了!
那一刻,我不禁产生了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不过,现在不是喜极而泣的时候,我吸了吸鼻子,四下环顾,视线旋即捕捉到了一面墙垣。我疾步走到墙面前,转过身子放眼前方,那一夜的景象仿佛又浮现在眼前。
我不由自主地笑了,但又立刻收起笑意,转身把整面墙摸了个遍。
没有任何异样。
不碍事,这大晚上的,本就不利于寻找蛛丝马迹。既然地方已经找着了,明天再来细细研究便是。
我安慰着自己,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这个牵扯着未来命运的壮志轩。
回到寝宫,子时已过,我一夜辗转,心猿意马。待到睡意终于来袭,却是东方既白。我一边抽空掩唇打个哈欠,一边在宫女的侍奉下穿衣梳头——身子虽累,心里却兴奋得很——我真恨不得跳过朝堂议事,直接一头钻进壮志轩。
可惜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每天的早朝是雷打不动的。约朴半个时辰后,我兴致缺缺地坐在龙椅上,听着底下那群大叔大爷们一本正经地禀报或商议着各种国家大事——我人虽在,心却早已飘远,连那姓温的或是其他什么人明嘲暗讽几句,我也只当是耳旁风刮过。
最后,大臣们兴许也觉得今日他们的女皇帝特别无趣,害他们一拳一拳全都打在了棉花上,总算是早早地顺了我的意——退朝了。
刚下朝堂,我就以身子不爽为由,拒绝了所有人的求见,随后急不可待地吩咐出秀替我备马。马来了,我便头也不回地骑上它,直奔壮志轩而去。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原本满心的希望,竟在一场大火中被烧得尸骨无存。
因此,当我抵达目的地却目睹了预料之外的熊熊烈焰和漫天浓烟,我整个人都怔在了马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