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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奉节论亡 明镜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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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那洪宣带邓发厚一行下了山,一阵疾行就到了四川省奉节县境内,进入一条峡谷,见山势险要,对邓发厚说:“此处必有土匪棒客出没,防备点,找个地方打听一下,或许还可收入我洪门。”

邓发厚说:“前面有个草堂寺,是唐代大诗人杜甫在此住过的地方,或许打听得到。”

行了好一阵,到了奉节城郊,果见一草堂寺,寺旁住有一老学究,自号南城子,洪宣一听,忙上前打听道:“南先生可是前朝平虏将军之后?”

南先生一惊,立即迎入客厅道:“小将军系何人?”

洪宣道:“在下洪宣,家祖便是助扬州史可法抗清的洪英。”

南先生大惊,忙躬身施礼道:“原来是忠烈之后,想当年尊祖三汊河殉国,可敬可佩,老夫自叹不如尔!”

洪宣说:“当年令父南国光老将军于锦州城上架起大炮轰击皇太极,天下佩服,老将军不降清,天下敬之,今能见到将军之后,洪某幸之!请先生受某一拜!”

南先生忙道:“不敢不敢,请上座用茶。”

洪宣落座,先饮一口茶,然后欠身道:“自闯贼入京,崇祯皇帝殉国,我大明亡国以来,凡有志之士,无不呕心沥血,以图复国,在下亦奔走呼号,以继承家祖遗志,驱除鞑虏,复我中华,只叹势单力薄,夙愿难酬,奈何?”

南先生起身一躬道:“首先佩服将军复国壮志,不过老朽先要纠正一处的是——闯贼进京,崇祯毅然自缢,他的死,并不是明朝灭亡的标志。(史书多以明朝年间为1368-1644)崇祯的死与明朝灭亡之间,不能划等号。当时的情形其实是这样的:4月25日清晨,崇祯死后,北京为李自成所占。大顺军控制了黄河以北、山海关以南,包括陕、晋、鲁、北直隶和约一半河南在内的数省区域。如果你手头有明朝版图,你立刻可以直观地看到,这是一片不大的区域;而且,这种控制并不牢固,总的来说还相当脆弱。”

洪宣道:“是的,5月22日至27日,明军吴三桂部和满清联军,与李自成大战于山海关一片石,将后者击溃。李自成败退北京,于5月29日匆匆称帝,是夜,焚宫殿西走。一周之后,清军进入北京。但是,大顺军溃逃所留下的地盘,并未立即纳入满清控制之下,在一段不短的时间内,满清对原属明朝疆土的掌控微乎其微;大致,仅北直隶(以今河北为主)一地而已。其左近处,晋、陕两省尚在争夺中(与李自成),而河南和山东的大部,一时间满清、大顺和大明谁都不能据有,互有交错。至于此外的广袤地方,满清干脆连一只脚印也还不曾留下。”

南先生道:“这就对了,反观此时明朝,虽旬月中,京都两番易手,从朱姓先改李姓,复改爱新觉罗氏,但亦仅此而已。所谓巨变,除了京都周遭可算名副其实,其他地方都谈不上。关外后金崛起已近三十年,陕晋之乱也有十多年,张献忠早在四年前(1640年)就攻打了四川……这些,均不自崇祯自缢之年始。如果说明朝是个烂摊子,则崇祯在世即已如此,而他殉国之后,暂时也没有变得更糟。大部分地区,到此仍是明朝之天下。自荆楚以至浙闽,从淮河迄于粤、桂、滇,都还姓朱。它们不单面积广大,尤其重要的是,皆系中国富饶之地,天然粮仓几乎悉数在此,除天府之国已成瓯脱,为张献忠所占外,工商于兹为盛,税赋根基未尝动摇。”

洪宣道:“看来这也得益于明朝的两京制,北京之外,还有个南京。也许朱棣早已料到明朝会有此难,便以北京为京师后,南京旧制保存未变,从六部到国家礼器一应俱全。过去二百多年,这种叠床架屋的配制不免糜耗冗费,后来却意外起到‘系统备份’的作用,使明朝免于立即崩溃。事实上,因着南京这套备用系统的存在,面对京师沦陷乃至国君殒命,明朝所受到的打击并非想象的那么严重。”

南先生道:“最后再从看武装力量来看,小福王南京登极后,史可法对兵力重新部署,将江北明军主力设为“四镇”。《小腆纪年附考》有一处提到,‘四镇之兵不下数十万人’;另一处说,单单四镇中最强的高杰所部,便计‘十三总兵,有众四十万’。四镇之外,明军主力还有一个‘巨无霸’,这便是驻扎湖北的左良玉部。左部之强,四镇加起来也抵不过——‘良玉兵无虑八十万,号称百万’。以上数字即使有水分,未足信凭,但这时明朝总兵力仍超百万应无问题。”

洪宣无不感叹道:“尽有天下膏腴之地,国家组织还基本完好,拥兵百万——这样一个朝廷,竟亡了!先生认为亡于何处?”

南先生毫不犹豫的说:“亡于内乱!大凡研究明史的人,都给后来治国者留下一条宝贵的借鉴——内乱则国危!那后金初起不过数万,入关也不过十万,却灭了我近亿人口的堂堂中华,这教训是深刻的,惨痛的!”

洪宣道:“更悲惨的是那福王,被俘后,被闯贼剥尽衣冠,剃尽头发和阴部的毛,又灌洗腹肠,活活地丢入大锅,与六头鹿子一起,慢慢加火,眼见那三百多斤重的福王在水中裸游、挣扎,最终被煮成‘福禄(鹿)汤’,让数千大顺军分食,其状也惨哪!”

南先生道:“那算什么,更惨的还算这四川哪!张献忠你听说过么?”

洪宣道:“听说过,张献忠(生于1606年)、陕西延安人,出身贫寒,当过捕快、边兵。崇祯三年(1630),他率领米脂县十八寨穷人举起义旗,绰号‘八大王’。他同李自成分兵两路,一个往东北,一个向西南,欲夺朱氏王朝江山。他在成都建立了历时两年多的农民政权大西王朝。还在崇祯十六年底,本来已在湖南和江西取得重大进展的张献忠,忽然弃两省之地,大举入川。原因很简单,他觉得李自成势力太大,我老张自己搞他不过,干脆索性走远一些,以免两虎争食。”

南先生说:“是的!当时在四川方面,有一支曾经参加过‘荥阳大会’的‘摇黄十三家’组织,是一种极其邪恶的、由地痞流氓组成的匪盗,这些人没有任何政治目的和抱负,只知淫杀抢掠,并对明朝的四川官兵造成极大的消耗。张献忠眼见这些人在川地内部捣腾得差不多了,他就从容二次入川,越下牢,渡三峡,如入无人之境,克涪州后,直捣重庆。本来,重庆三面临江,易守难攻。张献忠在城墙根下埋炸药,轰隆一声,坚硬石墙坍塌,贼军一涌而入。张献忠入城后,先剐杀守城的巡抚陈士奇等人,然后又把明神宗第五子瑞王朱常洛绑至法场。当时,天色晴朗,空中忽响炸雷。瑞王本人是宗室中人品很好的王爷,本性好佛,属于少有民愤那种。张献忠大笑,大叫:‘天若再雷,我当释瑞王不杀。’等了稍许,天竟无雷,张献忠亲自上前砍下瑞王头颅,并杀其家属及重庆官吏一万多人。”

洪宣说:“听说那是下午时分,山城电闪雷鸣,白昼如晦。张献忠根本不怕,令士兵架炮射天,不久即转晦为明。此时的张献忠,杀心不算太重,对被俘的三万七千名明军作如下处理:每人砍掉一只胳膊,尽数放走。于是,操武场上,堆满了三万多血淋淋手臂。这些只剩一只胳膊的士兵逃出重庆惊慌四窜,也就成为张献忠的‘活广告’,以后所攻诸城士民无不骇走,望风狂逃。”

南先生说:“我也听说了!他们屠重庆取丁壮万余,刳而鼻,断一手,驱徇各州县。所谓‘徇’,意思就是‘巡行示众’。此外,还有‘屠广元’、‘屠保宁’、‘屠锦州等州县’、‘屠邛州’等等。大凡不事先投诚、经战斗而攻破的城镇,都一屠了之。”

洪宣说:“重庆被陷,张献忠下一个目标就是成都。成都乃二百七十年大明富藩,可惜蜀王也是个财迷(其为人不错,知书达理,崇祯帝呼为“蜀秀才”),不肯拿出王府金银犒军。崇祯十七年(1644)八月,他攻打成都,因城墙坚固,久攻不下,后来在城外隐秘处挖地洞,打隧道,一直掏挖到城墙根,埋入火药,又把竹竿捅穿竹节,竿竿相连,然后在空心竹竿内装置很长的导火线,悄悄点燃。守城兵丁见‘贼兵’撤退一空,正要欢呼,忽然爆炸掀天,城墙垮了。经过四天对成都的攻城,张献忠入城。蜀王夫妇、当地巡抚、总兵皆投井自杀。巡抚刘之勃被捉住。张献忠把他绑在校场上,由于刘巡抚是陕西人,贼军劝他投降。刘巡抚大骂。张献忠怒,令人慢慢剐他。刘巡抚大声说:‘宁多剐我一刀,少杀一百姓!’贼军放箭,把刘巡抚剐后射死。城陷后,屠城三日,贵贱同尽。唯少数妇女为营伍所匿者暂得免。”

南先生说:“其中极大规模的是马~元~利屠成、龙两府,刘文秀屠巩州,二百里为血肉之汤。这一年,张献忠还派孙可望等四将军分四路出城搜杀,穷乡僻壤,危崖深谷,无不搜及。得男子手足两百双者升把总。正月出,五月回,每官兵回营,以所剁手掌验功,凡有军官衙门掌如山积,而成都城内,几如假山之千叠万峰。”

南先生歇了一会,接着愤慨地说:“他们每屠杀一地,他都要详细记录所杀人数,其中记有人头几大堆,人手掌几大堆,人耳朵几大堆,等等。他们的杀人方法极其变态,如张献忠常常把小孩子掷在空中,让其落在枪尖上,以观赏那流着鲜血狂叫乱动的惨景为快乐。传说,有一回,他把妇女的小脚砍下来堆成山形,带着他最心爱的小妾去观赏。小妾笑着说:‘好看好看,只是美中不足,要再有一双秀美的金莲做莲峰,就再好不过了。’张献忠想了想,笑眯眯地说:‘你的脚最秀美,就适合做莲峰。’于是把小妾的脚剁下来放到莲峰顶上。随后,他又派人将这些小脚架火焚烧,名为‘点朝天烛(足)’,又把烧过的脚炖汤,说吃起象猪蹄;还有,某日晚,他的一幼子经过堂前,张唤子未应,即下令杀之。第二天晨起后悔,责问妻妾们昨晚为何不救,又下令将诸妻妾以及杀死幼子的刀斧手悉数杀死。”

洪宣问:“那么四川到底死了多少人?”

南先生说:“那也说不清楚,这也是个公案,明军杀,土匪杀,清军杀,张献忠杀,大家捉对杀,把‘功劳’全归张献忠也不公平,但肯定是张献忠‘功劳’最大!”

洪宣说:“我也这样想,清人入关后第三年(1646年),张献忠在西充县凤凰山多宝寺前中箭身亡后,满人即宣布四川平定。然而直到张献忠死后十三年(1659年),清军才攻陷重庆。也就是说,在这十三年中,张献忠余部以及四川人和清军展开了殊死战斗。如果张献忠已将四川人几乎杀光,何需清军花费十多年时间去平定?千里已无人烟的四川,又何能抵抗清军十多年?”洪宣说完又问:“你知道四川之前到底有多少人口?”

南先生说:“(据《明会要》卷五十载)明万历六年(1578),四川省尚有‘户二十六万二千六百九十四,人口三百一十万二千七十三’,这还不包括大量的荫户、漏户以及逃亡人口。到清康熙二十四年(1685),锐减至‘通省之户口,总计一万八千零九十丁’,若把妇孺估算在内,设每丁折合五人,也只有九万余口。这几十年来,朝廷一直在搞‘湖广填四川’,现在从外省迁来的移民和流民也差不多了,现在又要形成‘啯噜’之患了!”

南先生说完不禁痛哭失声起来,洪宣递上一碗水,他一饮而尽,喘了口气又无不悲痛地说:“总之:损失惨痛!教训惨痛!不过,第一,当年崇祯自缢,明朝不过死了一位皇帝,却很快又有了新皇帝,国家还在继续运转。第二,虽然政治中心从北京转到南京,并且失去对黄河以北的控制。但这政权既不支离破碎,更没有陷于流亡境地,而是凝聚了民族的气节和意志,好多人还在为它奋斗,包括令尊祖父,某种意义上,其客观条件比对手们更优越。第三,我们应该让后人知道并搞懂明朝怎样灭亡的以及为何而亡,如果做到了这一点,那么明朝也该亡得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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