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传道授业
此时的通山新府里，有一个很苦恼的主人。
他从来没有过这么无可奈何，当年一把单刀闯天下的时候，他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林彬语就坐在一旁，薛通山在小心的处理她的伤口。
林彬语一开始是拒绝的，她要自己来。
可问题是有一只手就受了伤，还有一个伤口在脖子上，你自己来，怎么来？
薛通山不由分说地给她上药。
很麻烦，因为伤口里有碎瓷片。
林彬语忽然说道：“你杀了我吧。”
薛通山手一抖，皱眉：“刚刚不是才说不能轻生？”
林彬语漠然道：“我如果不死，过几天就要嫁人了。”
啊？薛通山虽然觉得这种对话极为莫名其妙，但是他还是保持了一个大户人家家主应有的修养，平静的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我不想嫁。”
我不敢接。薛通山心想，你们南海城林家的家事，还是少插嘴。不过他也知道，林彬燕因为徐飞鹏的死万念俱灰，有这种想法太正常了。
林彬语仿佛没听到这句话一般，自顾自的说：“过几天，父亲就要以考校南方少年俊杰为名，宣布为我挑选夫婿。呵呵，我就像个奖品，胜者得知。”
薛通山听说过这句话，因为好生熟悉，想了想，那天在倚河诗会上，几个宗学的老师提起过。但是林啸天不是为二女儿择婿吗？
他带着疑问说道：“不是考校永安少年吗？而且，我听说是为二小姐择婿。”
林彬语冷哼一声，道：“这是个幌子。我妹妹年纪不满十四，而且是修行天才，给她择什么婿？他是怕我反对，这才没有告诉我实情，掩人耳目罢了。”
薛通山点点头，虽然不知道林啸天的用意，可是天下父母心却不难理解。林彬语怎么看，作为单身女性，年纪都太大了。二十岁了还不成亲，八成是因为徐飞鹏的事，而林啸天这样瞒着自己的女儿，恐怕也是因为徐飞鹏的事让他知道了。
当下又问：“为何不在南海城为大小姐择婿？”
林彬语的声调还是没什么活力：“在南海城择婿你觉得我会同意吗？来永安还是我求他带我来的。跟着这次来永安的，还有几个南海，象郡的人，也都带了各自的儿子，我开始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才知道，就是为了给我择婿。”
薛通山心想南海将军大小姐择婿，放在永安进行，也是永安的荣幸。想来，林啸天或许就是今天把这件事告诉了林彬语，或者林彬语通过什么方式知道了。加上情郎之死本就伤心，这才情绪崩溃。
薛通山心念一动：“你来杀我，不会是来求死的吧？”
林彬语没说话，几乎等于默认。
难怪，薛通山有点气恼，自己被人利用了。当下也不再说话，给她上了药，裹上纱布，便不理她，自顾自的收拾东西。
林彬语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怎么不用给自己上药？”
这时候的薛通山，行动跟常人无异，完全看不出刚刚才被林彬语狠狠地在要害刺了一剑。
薛通山本来不想理她，但想想一个男人犯不着这么小家子气，当下道：“懂点武功，皮肉伤不碍事。”
林彬语本来就不懂修行，此刻哪里知道即使是修行者中的高手，也不能做到像薛通山这样“皮肉伤不碍事”。
她只是点点头，准备告辞离开。
薛通山看着她弱不禁风的背影，忍不住出言相劝：“大小姐，听在下一句劝。死者已矣，不要太执着了。”
林彬语停了下来，冷冷地回答：“要么你就杀了我，要么，就别废话。”
说罢就离开了。
薛通山无语，自己一片好心，这千金小姐脾气还真是古怪。
他这时候发现自己耽搁了不少时间，晚饭的点都过了，连忙招呼薛小川和萧良庸。
可屋里哪有这两个少年郎的身影。
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薛小川带着萧良庸玩去了。薛通山自嘲的一笑，算了，年轻人嘛，可以理解。
正当他准备自己弄点吃的的时候，就看到萧良庸回来了。
这个时候萧良庸的脸色，就可以用那四个字来形容。
面如死灰。
薛通山吓了一跳，心想就算去天青楼玩，以少年人的火力不至于被折腾成这样吧，何况天色也不晚，时间上都来不及啊。
萧良庸哪里知道薛通山在胡思乱想，只是少年人刚刚情感受挫，情绪自然低落。当下坐到正厅的椅子上，瞟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眼神又收了回来，一点也没有跟薛通山说话的意思。
这就奇怪了，萧良庸对所有事情，一向都表现的极有好奇心，而且关键是这个少年对生活的热情是非常高的，他的眼神经常出现的两种情绪就是好奇和跃跃欲试。
薛通山奇怪了，此时的萧良庸，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当下他觉得自己作为兄长，还是应该关心一下少年人，别不是遇到了什么心理问题。“良庸你怎么了？小川呢？”
萧良庸答非所问，抬起头来看着薛通山，说道：“薛大哥，教我修行吧。”
薛通山一愣，随即笑道：“可以啊。”
此时萧良庸的心态很好理解，如果自己会修行，就不至于被拦在门口进不去，而且，总要学点有用的东西吧。
他和她还有个南海大比的约定呢。
萧良庸想到她，眼神又是一暗。
薛通山觉得修行事小，少年人的心理问题事大。便问：“怎么忽然想要修行了？”
“我一直都想修行。”萧良庸道，“我想去参加大比。”
薛通山眉毛一挑，他当然知道大比，只不过这个连修行一道都没入的家伙居然能这么想，还是让他有些意外。笑道：“那可不容易啊。”
萧良庸的情绪现在已经好了很多，跟人说说话，就好的更快了。林彬燕的事，多想也没用，干脆不想了。但是他还是有点不甘心，眼前只有一个薛通山可以讨论，便问他：“薛大哥，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薛通山吓了一跳，看良庸一脸认真，便知道这少年人还真的动了少年慕少艾的心思，笑道：“我没有。”
“是不是只要想薛大哥你这样武功高强，就不会再被喜欢的女孩子拒绝？”
这些对话，尤其是萧良庸的问题，都显得前言不搭后语，毫无逻辑。这是失魂落魄的典型表现，薛通山根本不知道他和林彬燕能产生感情，还以为萧良庸和李春雨之间有点什么。
不过感情对于男人来说仍旧是次要的，现在给他一个目标，倒也不错。
当下笑道：“这么说也有点道理。不过还是偏颇了一些。”
萧良庸此时的思绪，终于已经从少年感情受挫的低潮终缓了回来。发现话题说到这，正好问问他最关心的问题：“薛大哥，天地灵气，到底是什么，小川说他能感觉到，为什么我一点都感觉不到？”
这个……一上来就问这种根本问题，让薛通山很难解答：“你感觉不到也不奇怪，灵气嘛，修行者才有用。而且你问我灵气是什么，这灵气对于不同人来说感受是不一样的，这些东西，我没法直接告诉你，你得自己去弄清楚。”
萧良庸又说：“那灵气是什么，可以让我看看吗？”
薛通山道：“灵力可以看到，先天高手可以做到凝聚灵气，使得灵力出体，先天之下的修行者就做不到。可灵气不同，你是看不到的，永远也看不到。”
“为什么？”
薛通山平静的笑道：“良庸，你能看得见风吗？”
萧良庸一怔，若有所思的问道：“您是说，灵气就是风？”
薛通山摇了摇头，道：“我说了灵气对于不同的人来说不一样，有些人觉得花丛中会觉得灵气充沛，有些人觉得青山绿水灵气充沛，有些人觉得明月当空灵气充沛。都是不同的。”
“但是看不见，却是相同的。”
萧良庸似懂非懂，道：“那我如何入道？”
薛通山笑着说：“想要入道，你得先知道这个世界的修行者分为哪几种境界，又分为哪几类。找到适合自己的那一类，再有了自己对于灵气的感觉，你就算入道了。”
“请薛大哥教我。”
“莫急，我们慢慢聊。”薛通山也坐下，倒了杯茶放在良庸手边，“纵向对比，境界分为两种，一个叫做九转，一个叫做先天。”
萧良庸打断：“那天晚上我听你们说了什么神脉。”
“神脉之境不是你现在该想的问题，”薛通山正色道，“切忌眼高手低。”
萧良庸低头受教。
“先说九转。九转是第一个境界，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来自很久远的一个比喻。”
“比喻？”
“是的，九转修得圆满，可以让人在一呼一吸之间，灵力可以流转九个周天。就叫这个名字，不过这只是个比喻。”
“怎么说？”
“因为没有哪个修行者说过必须达到一口气灵力流转九次才能冲击先天之境。所以说，这只是一个比喻。好了这是闲话，不多提。且说这九转，又细分为三个层次。”
薛通山身处三根手指，道：“这是后来的人们为了更好地区分修行者之间的实力，才划分的。第一层，叫做九转千江。修到这个地步，算是入门，也还是一个比喻。九转千江之境，此时天地灵气，就会像万道江河汇于体内，为修行者所用。这是初阶。”
“第二个层次，叫做九转沧浪。这个境界，修行者体内的灵力相比千江，就好比水涨船高，从千江而至沧浪，需要时间，需要积累。需要不断的感悟天地灵气，不断地熟悉掌握将灵气转化为自己本身可用的灵力。这是中阶。
“第三个境界，称为九转无声。到了这个境界，九转之境趋于大成，灵力运用自如，如果说前两个境界是积累，那么这个境界就是质变。到了九转无声，修行者可以将天地灵气转化的灵力随心所欲的使用，再次转化为修行者想要的能力。”
萧良庸想到之前在那本《灵气概述》上的话，问道：“比如说战斗力？”
“对，就是战斗力。”薛通山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但除了战斗力，还有一种属性，这种属性，一般不被修行界承认，斥为无稽之谈。”
“那是什么？”
“生命力。”薛通山不再笑，而是认真的再给萧良庸讲解，“灵气不能转化为生命力，这是大多数修行者的想法，因为修行者的寿命，并没有比平常人延续多少。最多活到一百四五十岁就算是极为高寿了。修行界的历史上，也有很多人对这一道孜孜追求，只不过都是镜花水月一场空。久而久之，这便被斥为邪魔外道。”
魔道？
“好了这属于题外话，咱们说正经的。”薛通山笑道，“九转无声之后，就开始冲击先天之境。这之间有一个巨大的门槛，无形无质，可是却真实存在。因为到了先天之境，修行者的修为，对灵力的操控和理解都与九转时期完全不同。他们之间，有着一个很明显很明显的区别。”
“什么区别？”
“九转修行者，灵力只能自己感知，别人看不见，”薛通山道，“可是一旦突破先天，就能做到灵力出体，运用自如，常人肉眼可见。这就是两者最大的区别。”
萧良庸默默记在心里，道：“那先天之后呢？”
薛通山怒道：“不是让你不要眼高手低吗？”
“都说到这了，您就索性说完吧。”
薛通山表情有点无奈，老师还是不好当：“先天之后，就是你听说过的神脉。这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境界，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是真正的虚无缥缈。没人知道神脉的感觉是怎样的，所有的修行书籍，都只教到先天大成。至于先天之上那道门槛，就好比我们头上的那天蓝天。”
薛通山指了指上面，说道：“谁都可以看见，可是谁都摸不到。”
萧良庸被这个比方震住了，他觉得这个比喻十分的形象。一下对神脉之境产生了高山仰止的感觉。
“难道从来没人达到过？”
“当然有，武陵城的四宗护法，都是神脉高手。”薛通山道，“但据我所知，声名在外的神脉之境，就他们四个。”
居然只有四个人，萧良庸瞪大了眼睛。
“不过也不一定，有些大世家专门培养一两个神脉之境倒也不奇怪，但是我只能说，神脉之境，绝不会超过十个人。”
萧良庸听得心旷神怡，连连点头。
“好了，这是纵向对比，下面咱们说说横向对比。”
萧良庸凝神静听。
“这横向对比，是按照武陵四宗来命名的。”薛通山伸出四个指头，“风、林、火、山。这就是横向对比。”
这么简单？萧良庸一愣：“说完了？”
“说完了啊。”薛通山点头。
“风林火山是什么意思啊？”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薛通山没好气的说，“你没看过书吗？”
这几句话他当然知道，但是这跟修行有什么关系？萧良庸真的不懂。
“说来这风林火山的区别，我也不是太清楚。因为这是人家武陵四宗传下来的往事，”薛通山皱着眉头，仿佛在想着什么。
“那将来我入道，怎么区分自己是这四个字中的哪个字？”萧良庸问道。
“这就别问了，”薛通山敲了萧良庸的脑袋一下，“什么我都告诉你了，还要你自己的脑袋来干什么？等你慢慢修行，慢慢体会，将来说不定有机会去武陵城，自然就可以解开这些疑惑了。”
“武陵城，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薛通山停顿了一下，目光转向窗外，仿佛是回忆，仿佛又是什么不知名的情绪。
“那是世界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