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番外八
除夕, 辞旧迎新,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味，街道小巷里都是喜气洋洋的百姓, 脸上都是对生活的期待。
自顾沉宴登基以来，励精图治, 国泰民安, 开创了大燕几百年来的盛世，海清河晏。
除夕之日，照例宫中设宴, 一同守岁。
今日难得是个晴天, 殿外的积雪被暖融融的阳光一照, 格外晶莹剔透。
凤仪宫内人来人往, 主要是朝中的命妇要提前来凤仪宫内请安，待时辰到了，才陪着皇后一起前去升平殿, 帝后同欢，君臣同庆。
楚妗一袭庄重的华服, 端坐在上首, 身旁相近的，都是平日与她关系较为亲密的夫人。
华阳公主一袭红衣，妆容精致地坐在一旁, 她笑盈盈地把顾承熙搂进怀里, 柔声道：“哎哟, 怎么这才小半年不见, 姑奶奶的承熙又长高了？”
华阳公主自从摆脱了蒋泽川，她也像是打开了多年的心结，身子骨也越发健壮起来。她因为蒋泽川，多年困于后院，如今解脱了，她反倒喜欢上了外面的热闹繁华。
她辞别了众人，孤身一人在四处游玩，常年不在京城。
也不知是不是随了顾沉宴，顾承熙除了格外粘楚妗，与旁的人倒是分外冷淡。
顾承熙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不动声色地挣脱了华阳公主的怀抱，一本正经地朝着华阳公主行礼，“给姑奶奶请安。”
华阳公主没发现顾承熙的小心思，她怜爱地看着他，赞赏道：“承熙越发动礼貌了。”她说完，转头冲着楚妗笑道：“这一点倒是与阿宴小时候不一样。阿宴当初这个年岁的时候，生母早逝，皇兄又接连新添皇嗣，他那时候格外的敏感，见谁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楚妗缓慢地眨了眨眼，兴致颇浓。
华阳公主见她感兴趣，也乐得挑些有趣的事情说给她听。
顾承熙见华阳公主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了，轻呼一口气，随即偷偷地从位置上溜了出去，只是他的小腿刚跨过门槛，斜地里就冲出来一个小团子，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
“哥哥。”
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在顾承熙耳边响起。顾承熙身子一僵，颇有些生无可恋。
他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低头笑道：“袅袅怎么来这里了？你要是乱跑，舅舅会担心的。”
小团子便是楚怀璟与云萝之女，楚云袅，方四岁，因着今日是除夕，她穿着大红色的锦衣，热烈得像是一团火，脸肉嘟嘟的，最是精致可爱的年纪。
袅袅眨了眨黑亮的大眼睛，紧紧抱着顾承熙的大腿，娇声道：“我已经和爹爹说了，我来找哥哥玩儿。”
顾承熙蹲下身子，轻声道：“那你去找嬷嬷玩好不好？我有要事在身，不能陪你玩。”
楚云袅缓缓放开手，小小地往后退了一步。
因为此时顾承熙蹲着，她就正好能够直视他的眼睛，半晌，她收起脸上天真的笑意，嘴角溢出一抹冷笑，“哥哥，来之前问过皇姑父，他说今日你唯一的事情就是陪着我。你是不想陪我才说谎吧？”
楚云袅的脸上是不符合她年纪的神情，明明只有四岁，可那眼睛直溜溜地看着他，让素来冷静的顾承熙也有些心慌。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楚怀璟性子清淡，云萝也是温柔细腻的江南女子，这样两个人生下来的楚云袅性格却是格外古怪，精明得不像话。
顾承熙脸色一僵，讪讪地笑了笑，“是我忘了，今日父皇准了我的假……”
顾承熙头疼不已，但是如今自己找的借口被楚云袅戳破，他也不得不留下来陪她。
楚云袅的脸顿时由阴转晴，笑呵呵地拉着他的衣袖，带着他往外面去。
顾承熙不情不愿的跟在她身后身后，他都能料到，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有多悲惨。
两人一前一后地在皇宫内闲逛，楚云袅今年四岁，最是活泼好动，她一路上左看看，右瞧瞧，像是在自家后花园一般闲适。
宫道上尚有积雪，楚云袅扯着袖子，在雪地上跳来跳去，留下一个个小巧的脚印。
“哥哥，你也来玩儿呀！”
楚云袅扬着小脸，开心得很。
顾承熙向来以自己的父皇为榜样，想要成为千古名君，他自小就对自己严格要求。自他三岁开始接触政务起，他便觉得自己性子沉稳，已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懵懂孩童。
他瘪了瘪嘴，他是励志要成为与父皇那样英明神武的太子，才不会像个傻子一样蹦蹦跳跳呢！这也太有损他储君尊严了。
楚云袅停下了脚步，歪了歪脑袋，慢吞吞地说道：“哥哥真不和我一起玩？”
顾承熙闭了闭眼，坚定地摇了摇头。
哼，别想他能够妥协。
楚云袅也不生气，她遗憾地叹了口气，小脑袋若有其事地点了点，“真可惜，既然哥哥不陪我玩，那我只好去找华阳姑奶奶了。”
说着，她转身往凤仪宫的方向走去，“华阳姑奶奶最喜欢小孩子了，她肯定会陪我玩儿。”
顾承熙秀气的眉头狠狠跳了跳，他连忙拉住楚云袅，慌张道：“别！”
楚云袅老神在在地转过身来，佯装苦恼的揪着小眉头，慢悠悠地说道：“哥哥真的是太过分啦！既不陪我玩，还不让我去找别人陪我玩。”
“我陪你玩！”
这句话简直像是从顾承熙的牙缝里挤出来的。
华阳公主太热情了，让他有些招架不住，若是让他选择，他还是觉得陪小丫头玩更为自在一些。
楚云袅立刻喜笑颜开，拉着他在宫道上跑来跑去，银铃般的笑声幽幽飘出宫墙。
等到两人气喘吁吁地停下的时候，他们不知不觉到了御花园。
御花园里有一处湖，夏日荷花接天，碧波万顷，只是如今寒冬腊月，湖面上也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远处传来一阵玩闹声，格外热闹。
楚云袅远远看了一眼，待看清楚湖面上的情形，顿时眼睛一亮，压低声音，“哥哥，他们都在那里溜冰！我们也去吧！”
顾承熙一惊，下意识道：“他们又不喜欢你，我们还是不要去了吧！”
楚云袅性子古怪，时常将与她一般大的小孩弄哭，久而久之，孩子们也不愿意跟她一起玩。
顾承熙见楚云袅的脸色变得难看，顿时发现自己的话有些伤人，他蹲下身子，柔声哄道：“我们去别的地方吧，溜冰太危险了，我们还是换个安全的游戏好吗？”
楚云袅搭着眼皮，精致的小脸紧紧绷着，看上去在考虑他的建议。
半晌，楚云袅抬起头，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知道他们不喜欢我，可他们不喜欢我，我就要躲着他们吗？哥哥，人活一世，不该自己怎么舒心怎么来吗？”
顾承熙微怔，看着小丫头难得认真的模样，他轻笑了一下，“嗯，自己开心最重要。”
他放开她的手，鼓励地朝她笑了笑，“去玩吧！”
楚云袅欢呼一声，哒哒往冰面跑去。
顾承熙连忙跟在她身后，冰面太滑了，他担心她不小心摔倒了。
楚云袅一出现，方才还热闹的人群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几个孩子瑟瑟地缩在一起，警惕地望着楚云袅。
楚云袅脸上挂着笑，也不在意他们的防备。她慢悠悠地走在冰面上，一旁伺候的宫人见状，连忙递给她一双冰鞋，
楚云袅开心地换了冰鞋，红衣热烈，她像是只小蝴蝶，蹁跹飞舞，格外灵动。
躲在一旁的孩子见她玩得开心，没有和他们一起玩的意图，渐渐地，他们放下了戒备，从角落里纷纷滑出来。
湖面外的顾承熙见他们井水不犯河水，还算融洽，心里轻舒了口气，他环顾四周，挑了个凉亭坐了下来，远远地看楚云袅滑冰。
众人身着色彩明亮的锦衣，穿花飞蝶一般在冰面上滑行，看得人眼花缭乱。
顾承熙眨了眨眼，捧了一旁的牛乳茶喝了起来。
“呜呜呜，你绊我，我要告诉我爹爹，让他打断你的腿！”
远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哭喊声，顾承熙眉心一跳，霎时起身往外走去，刚踏出凉亭，就看到冰面上一片混乱。
楚云袅孤零零地站在一旁，而那些孩子则是站在另一边，两方对峙，剑拔弩张。
顾承熙心里叹了口气。
他走到楚云袅身边，就见小团子紧紧抿着唇，杏眼圆瞪，鼓着肉嘟嘟的雪腮。
顾承熙担忧地俯下身，柔声道：“可有伤着？”
楚云袅一愣，不敢置信地望着他，良久，她垂下眼帘，小声道：“哥哥，我没哭。”
意思就是在哭的不是她，他为什么要先关心她？任谁看，她都是闯祸的那个人，他不应该先训斥她吗？
顾承熙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道：“你没事便好。别担心，一切有我。”
顾承熙说完，牵着她的手，领着她走到那群小孩身前。
那个哭啼啼的男孩见了顾承熙，像是见到了救星，他脸上挂着满脸的泪痕，哽咽道：“太子殿下，您要为我做主啊！楚云袅她无缘无故推我，害我跌倒在地！”
顾承熙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道：“孤自有决断，袅袅虽然性子古怪，但从来不会无缘无故伤人，定然是你们太过分了……”
男孩呆呆地眨了眨眼，没料到顾承熙竟然不先惩罚伤人的楚云袅，而先来质问他。
他涨红了脸，大声道：“太子殿下，您不能因为她是您的表妹就偏袒她！明明是她的错！”
“孤向来处事公正，并没有徇私，只要你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交代，孤定有决断。”
顾承熙见男孩不肯说，他斜睨了一眼周围的人，“他不肯说，你们来说！”
周围的人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男孩，见男孩瞪着他们，顿时瑟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顾承熙眯了眯眼，皱着秀气的眉头，看来这些人都很是畏惧那个男孩。他冷哼了一声，威胁道：“若是你们不说，那孤就只有把你们都抓进大理寺了，大理寺刑罚众多，不怕你们不开口！”
这些孩子最大的也不过九岁，听闻顾承熙的话，顿时都吓的小脸煞白，他们都是权贵子弟，哪里不清楚大理寺是什么地方？
“殿下，我说，是程魏欺负林允，让我们跟着他一起捉弄他，楚云袅看不过去，这才把他绊倒了。”一个七岁的男孩急急说道。
程魏便是地上的男孩。
顾承熙挑了挑眉，他扫了一圈众人，就见最角落里缩着一个双眼红肿，衣裳脏乱的小男孩。
想来那就是林允了。
顾承熙冷笑一声，道：“程魏，明明是你欺凌旁人，反倒倒打一耙，程尚书可真是又有个好儿子啊！孤待会儿便会禀明父皇，子不教父之过，程大人该好好反省一下了！”
程魏愣愣地看着顾承熙，不明白明明只是小孩子的小打小闹，怎么就连累他父亲了？
顾承熙知晓了事情的缘由，他冷淡地瞥了一眼林允，见他眼神闪躲，顿时皱了皱眉。
方才他询问缘由的时候，林允躲在后面，并没有为楚云袅说话。
顾承熙收回目光，牵着楚云袅的小手，缓步离开了冰面。
回去的路上，楚云袅一改跳脱，变得十分安静。
顾承熙低头看了一眼，她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的眼睛，他也看不清她的神情。
“袅袅，怎么了？”
楚云袅停下了脚步，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精致小巧的鞋尖，闷闷地说道：“哥哥，刚刚你为什么就笃定我不会无故欺负别人呢？”
“因为你是袅袅呀！我认识的袅袅聪慧伶俐，从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楚云袅飞快地看了一眼顾承熙，她小声说道：“没有人会一直不变的，我还这么小，若是到时候变成一个无恶不作的大坏蛋呢？哥哥还会相信我吗？”
顾承熙皱着眉，思索了一下，这个问题有点深奥，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你会变成大坏蛋吗？”
楚云袅也揪着小小的眉头，迟疑道：“不会。”
顾承熙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道：“那不就好了！你不会变成大坏蛋，你就会一直是我的袅袅，我会永远相信你。”
楚云袅喜笑颜开，她主动抓着顾承熙的手，亲昵地靠在他身旁。
“哥哥，我是说假设啊，假设刚刚真的是我故意欺负他，你真的会惩罚我吗？”
“不会。”
“那哥哥刚刚义正言辞地说不会徇私是骗他们的咯？”
“嗯。”
“嘻嘻嘻……”
“你笑什么？”
宫墙高耸，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夕阳垂在天上，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伴随着稚嫩的交谈声，逐渐西垂。
“爹爹！娘亲！”
不远处出现两个人，楚云袅忽然眼睛一亮，松开顾承熙的手，小跑着奔向不远处的人。
楚怀璟眉眼夹杂着凛冽的冬雪，在看到那团明焰的时候，霎时消融。
他张开手，接住冲过来的楚云袅，他将她抱起来，细心地整理好她微乱的小揪揪。
顾承熙眼睛也亮了亮，他走上前，脆声唤道，“舅舅！舅母！”
楚怀璟轻轻颔首，温声道：“我刚要去找你。”
顾承熙不解地问道：“舅舅找我有何事？”
楚怀璟抽出一只手，摸了摸顾承熙的脑袋，“你的父皇带着你母后出宫去了，今夜你要同我们一起守岁了。”
顾承熙微怔，他诧异地看了一眼远处的升平殿，“那那些大臣怎么办？”
“你父皇让他们散席了，各自回家与家人一同守岁。”楚怀璟眼底闪过一抹感慨，他倒是没有料到，顾沉宴为了楚妗，竟然可以做到如此地步。
除夕夜宴是大燕几百年的祖制，就是为了彰显圣恩。虽然除夕夜把他们都从家里叫到宫中，让他们无法陪家人一起守岁，但这却是极大的荣耀，那一丝遗憾也就无足轻重了。
顾沉宴今日却让他们都回家去，与亲人团圆。众人都感激顾沉宴的体恤，可楚怀璟却是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楚妗。
楚怀璟轻轻笑了笑，抱着楚云袅，慢慢往前走去。
云萝朝他招手，温柔地唤道：“承熙，我们走了！”
顾承熙一愣，看了一眼身后的宫殿，然后追上了他们。
楚云袅搂着楚怀璟的脖子，欣喜道：“哥哥今日是睡我们家吗？”
楚怀璟含笑应道，“嗯。”他顿了顿，偏头问道：“开心吗？”
楚云袅重重地点了点头，她趴在楚怀璟的肩膀上，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顾承熙，忽然压低声音，凑到楚怀璟的耳边，“爹爹，我到时候可以嫁给太子哥哥吗？”
楚怀璟脚步顿住，楚云袅连忙拍了拍他的肩膀，催促他往前走，“爹爹，别停下呀！待会儿他们追上来了！”
“你为什么要嫁给他呢？”楚怀璟并没有呵斥楚云袅胡思乱想，他从来不会因为她年纪小，而阻止她知道这些事。
“爹爹您不是说这世间女子最幸运的事情便是遇到一个知她懂她的人吗？我觉得太子哥哥就很懂我，我和太子哥哥在一起玩得也很开心。”楚云袅嘟着嘴，把玩着楚怀璟的头发。
楚怀璟微愣，他轻笑着摇了摇头，“傻丫头，光是这些远远不够的。”
“那还要什么呢？”
“你的心。”
“我的心？”
“对，一颗会为他跳动的心，他的喜悦便是你的喜悦，他的悲伤也会是你的悲伤。一颗会为了他不顾一切的心。”
“那我什么时候能有那颗心呢？”楚云袅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奇的问道。
“爹爹也不知道，但是爹爹希望你的那颗心晚点出现，爱一个人是很辛苦的事，爹爹不希望你太痛苦。”
“那爹爹为什么不说希望我的心永远不会出现呢？”楚云袅歪着脑袋，轻声问道。
“因为那颗心会让你感到幸福。”
“啊，真复杂。”楚云袅小小地叹气了一声，“那我还可以嫁给太子哥哥吗？”
楚怀璟含笑望着楚云袅，不语。
——
钟声响起的时候，天空中忽然炸裂了一朵璀璨的焰火，映照在所有人的眼里。
楚妗仰着头，含笑望着，忽然忆起七年前的那个除夕，她的身边也是他，彼时宫墙深重，他们身份尊贵，却也万众瞩目，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不敢有丝毫不妥，就连牵手，都只能是偷偷摸摸。
“陛下，我们这样真的没事吗？”
楚妗欣喜之余，还是不免生出几分忧虑。
自己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句，说是在宫中守岁少了几分韵味，总觉得冷冰冰地饮酒设宴，远不如真正地陪在亲人身边温暖。
顾沉宴却是不声不响的记在了心底。
顾沉宴大掌紧紧握着楚妗的手，街道上是来来往往的人群，他们如同这世间最平凡的夫妻，漫步于人流之中。
“我让他们回家陪妻子儿女，他们恐怕心底感恩戴德了，哪里会有怨言。别担心，一切有我。”
顾沉宴懒洋洋地道。
楚妗潋滟的眸子望着顾沉宴，眼底是璀璨的烟火，身后是万千灯火，她浅浅露出一抹笑。
好像她每回听得最多的便是“别怕，一切有我”，这样简单的几个字，却带给了她莫大的勇气，让她一路沐风栉雨地走到了他的身边，自此，他让她风雨无侵，岁月无忧。
顾沉宴挑了挑眉，道：“笑什么？”
楚妗只是吃吃的笑，也不说话。
顾沉宴心头像是被什么挠了一下，微微痒，他偏头去看夜空中盛开的烟火，此刻脸上却落下一片温热柔软。
楚妗飞快地退了回去，双颊绯红，但是一双眸子却是格外明亮，里面倒影着一个小小的他。
顾沉宴却忽然忆起当初暖玉阁外，斜风细雨，他风寒未愈，头脑昏沉之际，他便是看到了这双眸子，里面澄澈一片，格外干净。
那时他的心底却蓦然生出一丝荒谬的念头，若是这双眼睛里沾染上情意，该是怎样的勾人？
如今，他如愿以偿。
的确，自此一见，深陷其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