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安德的大问题
早上八点，安德被腕表的震动提醒，从睡梦中醒来。
那个发出噪音的黑色小方块正在桌上充电，安德穿着睡衣过去拿起它。
腕表贴近皮肤后自动伸出带子。
屏幕亮起。
【安德，是你要我叫你的，你醒了吗？】
是洛特的消息！
好友的关心使睡意被完全抛开，安德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回复道：【我醒了。】
接着他拉开窗帘，打开窗户，让外面清新的空气进来，走到厨房给自己切了一片面包，顺便煮了颗鸡蛋。
这里是第六区执行局的公寓，一栋只有三层的小楼，装修成蓝白配色，建在执行局的后面。
安德不知道别人的房间是什么样的，他住的这间有二百多平米，除了因地方宽大而显得家具稀少以外，没什么缺点。
【你昨晚说同事讨厌你是怎么一回事？】
安德放下刚拿起来的牛奶杯：【我不知道，可能是我表现得不好。】
洛特那边似乎陷入了沉默，直到安德收拾了餐具，穿好衣服鞋子准备出门时，腕表才再次有了动静，提醒安德查看信息。
【不可能，你是我们中的第一名，你是最优秀的那个，如果有问题，问题绝不在你身上。你应该展现自己的优点给他们看看。】
安德认真的在虚拟键盘上打字：【谢谢你，洛特，我一定会努力的。】
洛特很快回复，以学院里约定俗成的问候语做了结束词：【你当然能行。希尔塔系统高于一切。】
【希尔塔系统高于一切。】
“嗨，安德，早上好。”
关上门转身，安德看到派伊揉着眼睛出现在楼梯口上。
公寓的房间出门便是一条长长的回廊，没有墙体和玻璃，只用半人高的栏杆围住，能轻易地吹到凉风，看见落日和晚霞，此时派伊的小卷毛被晨风吹得乱晃。
“早上好。”安德很高兴见到派伊，这是目前为止唯一对他释放善意的同事，“赛琳娜和埃布尔不住在这里吗？”
“赛琳娜自己在外面租了房子，埃布尔先生有他的侦探社。”派伊道，“公寓只有咱们两个在住。”
“还有呢？”
“还有什么？”
安德道：“执行局不是应该至少有八名的执行官吗？”
“哦，对，本来该这样。”派伊解释道，“但这里靠近内城，街上的巡逻车很多，不需要太多人手，再加上审核严格，所以局里算上你和我总共只有五个人。不过我们有超出其它地方的战车和机器仿生人可分配，你不用担心战力。”
“我只是有点惊讶。”安德连忙道，“没有别的意思。”
派伊笑道：“我知道你没有。快走吧，今天是你工作的第一天，千万别迟到了。”
走进执行局后，安德见到几个长相一模一样的仿生人正在打扫大厅。
仿生人是全金属骨骼，生物肌肉组织做成的类人机器，与真人看起来一模一样，能够从事一些简单的体力劳动，常被用来做工人和服务员。
学校里不允许出现仿生人，安德只在教学视频里了解过它们。
昨天刚到执行局的时候，他就发现大厅里有这些机器人，只是因为赛琳娜回来后闹出的那个误会，没能仔细观察。
现在他好奇的多看了几眼，发现这些仿生人做工精致，是上等的型号，按照派伊的说法，它们能被用于战争，平时再怎么温顺，执行命令时也可以徒手掰弯钢管。
赛琳娜的机车停在外面，她的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发现进来的是安德，冷漠地瞥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局长专用的办公室大门打开，里面站着一个鬓角花白的老人，似乎是在倒水。
除此以外，没有最后一位成员的影子。
安德走进办公室，才发现科洛弗倒水的对象就是自己，接过纸杯后，拘谨地道了一声谢。
“请坐，安德。”科洛弗道，“我是科洛弗，这里的局长，欢迎来到第六区执行局。”
安德道：“您好，我是联邦国立武装学院第一届毕业生安德，奉命向您报到，请检阅。”
“别那么严肃。”科洛弗笑道，“先喝口水，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是，局长。”
“第六区执行局的情况有些特殊。当然，特殊在哪里，我需要你自己去感受。”科洛弗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你要适应这里可能会很困难，但我相信你最终会做到的，安德。”
“我想我会的，局长。”
“你应该已经从派伊那里知道了，我们还有一个成员，他不是执行官，而是特别顾问，负责在我们解不开案子的时候提供帮助。”
“埃布尔。”科洛弗拿起自己桌上的相框，起身弯腰放到安德面前，指着上面道，“他的名字是埃布尔。”
相框里是他们四个人的合照，他们站在执行局前的空地上，赛琳娜一手搭在派伊肩上，另一只手搭在埃布尔肩上。最中间的人是科洛弗，他慈祥得像一个新纪元战前的普通老人。
四个人都在笑。
安德感受到一种奇异的氛围在照片里流淌，他不明白那是什么，也无法形容，本能地摸了摸嘴角。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
科洛弗还在看着，安德惊醒过来，把目光移向里面的埃布尔。
他穿着长风衣，灰蓝色的眼睛凝视着对面，黑发小辫子搭在一肩，即使是露出笑意，也让人觉得疏离而遥远。
“局长……他是我的搭档吗？”
安德看到照片时的情绪波动，被科洛弗收入眼底，他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只是说道：“埃布尔是个优秀又固执的人，这很好，但也意味着他很难接受别人，尤其是陌生人，安德，你愿意争得他对你的认可吗？”
“我当然愿意。”安德坚定道。
———
埃布尔打着哈欠离开侦探社，在路边买了一罐咖啡，边喝边向便利店走去。
他没有案子，也不伤心，只是单纯的睡了懒觉，不愿意那么早去工作。
“朱迪，两包奶糖。”埃布尔拿出买烟的气势。
穿着围裙，扎着高马尾的女店员回了招呼，转身拿糖：“早上好，埃布尔。”
“早安。”埃布尔困倦道，“你看起来很高兴，今天有约会吗？”
“是的！”朱迪双手拍在柜台上，“你猜猜是谁？”
“说谎。”埃布尔指出来，“不是约会，而且除了高兴以外，你还有一点焦躁不安。”
“好吧，其实我通过了电子厂的面试。”朱迪道，“实际操作顺利，我会再拥有一份兼职，白天在这里工作，徬晚在那里，也许过不了多久，就可以买一套房子了。”
“你很棒。”埃布尔在口袋里掏了掏，“是哪个电子厂？”
“第三区的空气调节器厂，离这里挺近，坐列车三十分钟就能到。”
“确实不错。”
“嘿！你看起来不像是在为我高兴！”朱迪埋怨道，“快把嘴角翘起来，然后给我一个拥抱。”
埃布尔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笔和纸，还有几枚硬币。
他把硬币付给朱迪，然后撕下本子的一页，用钢笔在上面写了她的名字和自己的签名，折了一下后递给她：“把这个给电子厂的人，你会被录用的。”
朱迪愣了一下，接过纸片，刚要问这是什么意思，埃布尔已经走了出去。
“天气还不错。”
埃布尔望着天上的白云，决定步行去执行局上班打卡。
吃着奶糖穿过执行局的大铁门后，他被迫一眼看到了正在院子里做俯卧撑的金发青年。
“你是谁？”
安德见到埃布尔后，立刻把双手换成单手，突出手臂上的肌肉和自己的健壮：“你好，我是安德，新来的执行官，是你的搭档。”
“你就是安德？”埃布尔用两只手的食指比出一个叉，推向安德的方向，“我从来没有答应过要做你的搭档。”
“局长说……”
“谁说的找谁，你去找局长做你的搭档。”
安德因为做俯卧撑，变得灰扑扑的，脸上也多出几抹黑：“我会让你认可我的，你看，你的格斗能力不好，但是我能保护你。你喜欢喝咖啡不是吗？我找到了好几台售货……”
埃布尔没有听他说完便推门进了大厅，看见科洛弗后道：“你还没放弃这个可笑的念头吗？你自己看看，他就像一只对人流口水的金毛。”
“金毛是什么？”科洛弗道。
“狗的品种。”
“你的意思是他像只小狗？”科洛弗摸着下巴上的胡子，“确实有一些，我家里养的电子宠物就是这样的，很可爱不是吗？”
“只有你会觉得可爱。”埃布尔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我是猫派，而且我只喜欢黑猫。”
“真可惜。”科洛弗道，“他为了向你展示优点，已经在那里做俯卧撑半小时了。”
“……”
“冷静点。”赛琳娜闻言把手搭在沙发背上看埃布尔的笑话，“他不过是在求偶而已。”
“得了吧。”埃布尔道，“你也看到了，他只会机械地执行命令，他讨好我是因为局长的安排，他没有自己的思想。”
派伊从仓库里出来，正好听见这句话，疑惑道：“可是我觉得他人还不错啊。”
“你能看出他喜欢什么吗？”埃布尔问道。
“不能。”派伊愣了一下，“我才刚认识……”
“即使是才认识，人也会给对方留下性格印象。”埃布尔说道，“就像我，赛琳娜，还有局长。你能找到词来形容我们。但这个安德的身上——什么都没有。”
“这么严重？”只是本能不喜欢安德的赛琳娜也皱眉了。
“他像一台机器。”埃布尔道，“这是学院的成果，他们就想要这样的士兵，二十多年的生活，全封闭的管理，没人能抗过去。”
派伊坐不住了：“我去试试。”
他走到外面：“安德，你有喜欢的颜色吗？”
安德道：“喜欢的颜色？”
“是啊，你身上穿的衣服是你从学校带来的吧。”派伊道，“是全灰色的……但是你自己呢，你喜欢什么？”
“我不明白。”安德道，“颜色并不重要，它对维护希尔塔系统毫无益处。”
“食物呢，你喜欢咸的还是甜的？”
安德平静道：“都可以，只要能填饱肚子。”
“爱好呢？”
“你指什么？”
“就是说你平常都干些什么，在没有工作的时候。”
“为工作的到来做准备。”
“可是——”派伊费劲想了想，“对了，我看到你对仿生人感兴趣，你不想研究研究吗？”
“谢谢你。”安德道，“我是有一点好奇，但我会很快解决这点情绪，以后不会了。”
派伊神情恍惚地回到屋内，对三人道：“问题比我想的严重多了。”
科洛弗道：“是的，安德的问题很严重，但是，派伊、赛琳娜，还有我自己，我们几年前不是还和他一样吗？不要争论，去改变什么吧。埃布尔，做你擅长的事，我恳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