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突破口
说话的是个留着寸头的男人，他走向他们，坐在旁边的仿生人没拦着，说明他是这里的执行官。
他在今早没和埃布尔说过话，后面也没在他们面前出现过。这时却突然搭讪，表现得很熟，好像和埃布尔早就认识似的。
“还不能确定她就是凶手。”埃布尔说，“你的名字是克里斯？”
男人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你一定是在那张时间表上看到的。没错，我叫克里斯，我在这里工作。”
“你好。”埃布尔道，“我是埃布尔，第六执行局的特别顾问。”
“特别顾问？”克里斯花了一会儿时间才想起来这是什么，“很少有执行局动用这个岗位。”
“因为我特别优秀。”埃布尔淡淡道。
“好吧。”克里斯愣了一下，“所以呢？你们遇到什么困难了？为什么空手而归？”
他显然是个很强势的人，外表凶恶，眼角向上挑，有满身制服根本遮不住的健壮肌肉，面对埃布尔先发制人且潜藏的语言引导，并没有像约翰一样屈从，反而极快地回到自己想说的话题上。
“就是那个女人杀了局长，多明显的事，把她抓起来，审讯，然后扔出城区，动作越快越好。”
“你口中的那个女人是马修局长的妻子。如果你尊重马修，也应该尊重他的伴侣。”
克里斯的眼睛骤然眯起来，上下打量着埃布尔：“我当然尊重局长，他是我们这里最厉害的那个人，我们的关系怎么样轮不到你来质疑。”
“这么说你对他的死感到悲伤。”
“你在说废话。”
“我看不到。”埃布尔道，“你提到马修的时候，咬着牙，而且瞳孔扩大，满脸都是愤怒，他对你做过什么吗？”
“你是不是有毛病！”克里斯眼里冒火，“我的评分有7.1！你是说我杀了人？我甚至可以搬到内城区去住！”
不管他对马修有没有怒火，现在他对埃布尔肯定是生气了。
“我没有这样说。”埃布尔道，“我只是用你怀疑茱莉亚的方式来怀疑你，怎么，现在看来你的承受力太低了。你的执行官是买来的吗？”
安德震惊了，他第一次从校长以外的人身上体会到语言的艺术。
当然，校长使用的是口号和命令，他利用重复来洗脑学生们，使他们亢奋，感到有力量，坚定对希尔塔的维护。埃布尔则只是单纯的很会不带脏字骂人。
两个方面不同。
但目前的安德是分不清区别的。
他担心地握紧拳头，打算在埃布尔把克里斯气到动手之前，抢先一步解决毒舌的受害者，完美地拯救搭档。
出乎他的意料，克里斯的脸虽然变得像一个茄子，却并没有动手的意思。
他深吸一口气，把怒火压下去：“不管你想干什么，早点走人。”
“很遗憾。”埃布尔道，“查不出真相，我们是不会走的。”
“话不要说这么满。”克里斯冷笑道，“你现在还一无所获，不抓茱莉亚，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抓住谁。”
“比如你？”埃布尔歪头凑近他，马尾从肩膀上滑落，“你是不是杀害马修的凶手？”
克里斯瞪了他一眼，愤怒地走了。
赛琳娜道：“怎么样？”
“看不出来，他在回避问题，既紧张，又愤怒，我只能读到一些模糊的情绪。”
然后他看着赛琳娜：“等等，你把我当成什么了？说过多少遍，我会的是微表情观察，不是读心术！”
赛琳娜瘪瘪嘴，把双手插进上衣口袋，沉下脸，凝视着前方，故意模仿他：“说过多少遍～我会的是微表情，不是读心术～”
埃布尔盯着她。
“干嘛，你想打人？你打不过我的。埃布尔乖宝宝，我可以一拳打十个你，知道为什么只有十个吗？因为我还要空出一只手拍照。”
埃布尔转身走向长廊：“把这八个人召集起来，我们开个小会，辨别谁最可能是凶手。”
赛琳娜对安德道：“看见没，嘴硬心软。你想让他做你的搭档对吧，他最怕有人缠住他。”
安德听话地点点头。
———
侦探先生的小会完美召开，八个人到齐。
即使是克里斯也做不到无动于衷，假设他不是凶手，他真的认为是茱莉亚杀了马修，而且他因为茱莉亚的评分瞧不起她。那么他就是希尔塔的受益者。
人们在什么事上受益，往往就还在这件事上吃亏。
而如果克里斯真的是凶手，他更无法反抗了，缺席只会显得心虚。
当希尔塔决定是第六区的人来查案时，即使他刚和埃布尔发生了矛盾，也必须要从旁协助。
空房间里，八个人坐成一个弧形，埃布尔站在他们对面。
“我要问几个问题，我希望你们能诚实地回答，不配合的人会被登记在希尔塔上。”
八个人或无所谓，或不情愿地点头。
这个时候我还是有点喜欢希尔塔的，埃布尔想到。
“第一个问题，马修是什么样的人？”
克里斯冷冷道：“领导者。”
贝尔和怀特的回答一致：“他严肃亲切，很关心局里的成员。”
布莱斯道：“没什么想说的，你知道吗，我太伤心了，那个该死的凶手敢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把他剁成碎块。”
比提：“局长很照顾我们，他教我们怎么解决问题，没有比他更好的局长了。”
斯隆：“我找不到词形容。他就是……很好而已。”
约翰握着裤子的布料，紧张地看大家一圈，低声道：“局长不应该被杀死。”
埃布尔快速观察着他们的表情，然后将眼神放到还没说话的那个男人身上，他就是被欺负的艾伦。
艾伦沉默了一会儿：“我不能评价，但他在工作上应该是很优秀的，第九区治安很好。”
“好的。”埃布尔道，“贝尔、怀特、布莱斯还有比提以及斯隆，你们可以走了。”
五个人一头雾水地拉开门出去，房间里第九执行局的人只剩下克里斯、约翰和艾伦。
埃布尔继续提问：“案发当晚你们在哪里？在做什么？”
“我在车库里维修战车。”克里斯道，“一个人维修，没人能作证，但是你可以去看看修好的战车。”
约翰：“我和布莱斯他们在大厅里看电视，你知道的，就是很有名的麦克斯的节目。”
艾伦：“我在仓库里收拾东西。”
埃布尔用笔把他们的答案记在自己的小本本上：“下一个问题，你们是否知道谋杀马修的凶手是谁？”
克里斯道：“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就是那个茱莉亚干的。”
约翰犹豫道：“我也认为是茱莉亚，她分数很低，你们不是去局长家里了吗？为什么没抓住她，她逃走了吗？”
艾伦：“我不知道答案。”
埃布尔不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凶手在你们中间吗？”
“开什么玩笑！”克里斯再也忍不住了，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我要走了，你问的东西对案子一点用也没有，纯粹是在无端臆测。”
约翰慌乱地看着他，也站了起来，似乎想和他一起离开。
艾伦沉默不语，像一座石膏像。
埃布尔直接替他们打开了房间的门：“没问题，我已经问完了，你们走吧。”
一拳打在棉花上，克里斯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也不想呆在这了，马上大步走了出去。
艾伦和约翰随后走出房间。
“你刚刚为什么让那五个人出去？”赛琳娜迫不及待地问道，“是能锁定这三个人吗？”
“只有这三个人在面对问题时表现出了明显的厌恶和憎恨。”埃布尔道，“而他们在之后的问题中都说了谎。”
“是吗？”赛琳娜疑惑道，“哪里说谎了？”
“我问了两个问题。第一个，案发当晚他们在做什么，这时候克里斯和艾伦说谎了，而约翰是真的在看电视。第二个问题，我问凶手在不在他们中间，他们显得非常紧张。”
“杀死马修的不是克里斯，就是艾伦。”赛琳娜恍然大悟，“约翰肯定知道点什么！”
“没错。”埃布尔同意她的看法，“他无疑是个突破口。现在是下午六点三十分，等天黑后我们就去找他。”
天黑的还挺快。
晚上有加量的巡逻车工作，执行局是不需要人员留守的，他们可以自由选择工作时间。不过马修刚死，又有外人来查案，没人愿意留下。
不到十点，第九执行局就走空了。
赛琳娜开着车，安德坐在副驾驶上，埃布尔在后面。他们沿着约翰回家的路去寻找他。
路灯在街道上空长明，各种各样的东西被拉出影子。它们坠在汽车后面不断后移。
晚上出门也是希尔塔系统不提倡的，如果他们不没有执行官的身份，这时候就会被扣掉很多分数。
终于，在一个岔路口，他们发现了约翰的身影。
他抱着一袋子刚从面包店买来的面包棍，还有几根很大的火腿，低着头走在路边，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他的步伐机械，几乎是拖着鞋子在摩擦地面，像只刚转化的丧尸。
赛琳娜道：“我一个人去就够了，你们在车里等我。”
“绕路过去。”埃布尔道，“看到那里了吗，那是个小型的应急发电盒子，躲在后面可以偷袭到他。”
“我本来就是这么想的。”
赛琳娜把车停住，轻轻关上车门，快步潜行到发电盒后面。
阴影完美地盖住她的身形，约翰毫无所知地走过去。
当他踏出离开盒子边缘的最后一步时，赛琳娜猛地起身扑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