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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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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

驷马王车向着咸阳疾驰而来, 伴随其后的是将近三千人的精锐黑甲骑兵,尘土四起,马蹄声如惊雷乍响。沿途的贵族、黔首纷纷停下马车, 退避三舍。

王车内, 嬴政闭着眼,躺在从张婴处顺来后又改造的摇椅上, 赵文跪坐在一旁,诵读文件。

当赵文读到蒙武将军送来的急报, 王翦将军病情疑有加重的情况, 建议回咸阳时,嬴政猛地翻身起来。

赵文立刻双手将竹简递过去。

嬴政接过来快速翻越,眉头越皱越紧,冷不丁低骂一声:“蒙将军真是越活越回去。几年前都敢先斩后奏攻打燕国。怎在这个时候犹豫不决,还汇报个甚?直接将人送来咸阳不就成了。”

赵文脑袋垂得很低, 他不敢提醒陛下,当初在得知这件事时陛下是如何暴怒地将蒙武下狱,隔了两周,才又将对方复起。

嬴政语速很快道:“速派人去接……不, 命太医令带足珍贵的药材,随行迎接。”

“唯。”

嬴政捏了捏眉心, 又重新躺在躺椅上。

他看向赵文,似是不在意道:“少府那边有何消息?”

赵文立刻翻开整理的竹简,语速很快地汇报:“今年少府的盈利收入比过去一年增加近一倍。”

“什么!”嬴政有些诧异地抬眉, 皱起眉,“没说反?”

马蹬走的嬴政私库, 这也是为何嬴政之前听张婴说要搞事时, 第一反应是搞他私库。

赵文知晓嬴政的疑虑, 立刻道:“没亏。光豆腐、豆饼等就占七成,租赁踏锥占两成,其他增加一成。若没有马蹬的消耗,今年能盈利近两倍。”

嬴政又一次躺回去,真没想到豆腐能带来这么高的经济效益。

“继续说。”

“唯。”赵文翻了下竹简,说了些少府汇报的其他事,比如铸造半两钱时遇到的铸造仿造的麻烦,天下水渠设计施工就遇到的麻烦等,洋洋洒洒说了近半个时辰。

嬴政沉默地听着,直到赵文慢慢闭嘴,王车内重新陷入安静。

“没了?”

嬴政冷不丁的开口吓了赵文一跳,他连忙回道:“没了。”之前见陛下一直没回馈,还以为陛下已睡过去。

“番薯方面还没消息?”

嬴政翻身坐起来,他见赵文摇头,直接掀开王车的车帘,对驾驭马车的赵兴道,“咸阳可曾派遣信使?”

“回陛下,未曾。”

嬴政听到赵兴的话眉头皱起。

他在前往骊山秋狩之前,特意叮嘱夏少府,但凡有番薯的消息必须第一时间告知他。

今日已到酉时,为何还没消息?

难道是阿婴遇上什么麻烦?

“陛下。咸阳已到,可要去前方驿站稍作……”

“直接回宫,不,回少府。”

“唯。”

……

……

嬴政下了马车,拒绝赵文的梳洗建议,向着少府大迈步前进。

没想到在少府门口碰到左右徘徊,满脸焦虑的治粟内史,对方一看见嬴政,仿佛看到救苦救难的菩萨,精神抖擞的小跑过来。

“参见陛下。”

治粟内史人还未停下,就笑眯眯地拱手道,“多日不见,陛下越发威武雄壮,英姿飒爽!”

嬴政身体一顿,狐疑地看了对方几眼:“何所求?”

“臣岂敢用私事劳烦陛下。臣今日前来,主要是为汇报来年农作物税收的事……”

嬴政脸上闪过一抹古怪的情绪。

嬴政很喜欢制定半年,一年,三年计划。

他定的标准高,每年年初又会同步开启很多大工程,所以秦朝官吏,尤其是农业、商业的税收相关,都很害怕到点与嬴政汇报相关情况,就怕嬴政一个不满,就将他们给咔嚓。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治粟内史主动提出汇报农业税收,还提出来年计划。

“稍后再说。”

嬴政微微颌首,继续向着少府走去。

治粟内史连忙跟上:“陛下,我可以随行汇报,我的计划是来年可以多开坑一些荒地,种植新作物番薯,然后……”

嬴政忽然停下脚步,垂眉看他。

治粟内史也沉默下来,谨慎地开口道:“……陛下。其实我们对于全国农户的了解、安排……要比少府要强。”他说了一堆自己部门的优点,然后着重强调了最后一句。

嬴政眯了眯眼,番薯多半是丰收了,否则治栗内史不会这么反常。

他没有点明,只道:“先去少府。”

“唯。”

说话间,两人已经抵达少府粮食仓储所在。

距离十月过年只有一个月不到,正是少府针对各郡县收上来农业税收进行结算日子,所以少府府邸内官吏人数少得可怜。

嬴政和治粟内史等了一会,才有一个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的少府郎官匆匆赶来。

他一边在前方领路,一边给嬴政汇报各地农税数据,这也是他们养成的习惯。

只令郎官奇怪的是,过往陛下听到汇报总会多问几次,时不时点出几个关键点,但今日陛下的话明显少了。就连喜欢给少府税收数据挑刺的治粟内史,也是一副神不思蜀的模样。

郎官还在前方引路,当他用钥匙打开库房最外一间的大门后,整个人忽然僵住。

不止是他,其他所有人也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原来储存粮食的库房大门敞开,满满的大粮仓少了一大半,地面上都是凌乱的脚印,还有些粮食的细渣,仿佛被强盗大肆抢劫过一遍。

这可是少府仓储库,折腾得如此乱七八糟。

简直就是在打皇帝的脸面。

“陛,陛下。”

随行郎官啪地跪下,心里又是慌乱,又是恨得,一时间竟不知能说些什么。

嬴政眯起眼,他盯着库房地面看了一会,并未如众人所料般发怒。

“夏少府何在?”嬴政面无表情地开口道。

郎官一愣,犹豫几秒,才开口道:“陛下,这几日我一直在厢房核算税收,并未出过门。我现在去找……”

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阵“彩!”的欢呼声。

众人一愣。

嬴政稍作思索,抬腿便往里面走去。

治粟内史紧随其后。

郎官面露苦涩,怎么正好对家来的时候看到丑态,别让他知道到底是谁这么折腾库房。踌躇跟上。

粮仓库后方连着一座山和一片湖波,为的就是粮仓万一着火,也能及时扑救。

在山水之间,还保留着一大块草地。

因经常会有工匠和小吏将陈旧的物件翻出来,铺在地坪上清扫、修理,久而久之,这里成了小吏、工匠们饭后散步、休息的地方。

嬴政一行人还未进入草坪,先是被弥漫在空气中的香甜味、辛香味所吸引。

等他们绕过弯,抵达草坪,首先看到的是两面旗帜,黑色与红色,然后便是旗帜下方的人,乌压压的一群人,里面有身着官服的官吏,也有身着普通麻衣的人,不分彼此。

每一人都拿着碗筷,站在八个大小不一的铜锅后。

每个锅前面都站着一位身穿白色麻衣,头戴白色方巾的男子,他们或精心切菜,或拿着铜铲在锅内翻炒,又或者在旁边揉面团。明显是在做料理的庖厨。

每当有一个菜品出炉时,几乎所有人都在拼命扒拉碗里食物时,眼睛还不忘在热气腾腾的锅子前瞄来瞄去。

一部分人目光灼灼地盯着黑旗下方“噼里啪啦”炸响的锅,另外一部分人盯着“哐当哐当”翻炒得热气腾腾翻炒的青铜锅。

再仔细一看,黑旗下方,是抱手而立的是公子如桥。

红旗下方,负手而立的居然是笑盈盈的夏少府。

而在两面旗的最中央,特立独行地摆着一个躺椅,趴在躺椅上懒洋洋打着哈欠的正是张婴。

这时,一人站在黑旗与红旗后方数排队的人数,然后举手挥了挥黑色的旗子,将1:2的牌子,换成了2:2的牌子。

黑旗后方的人呱唧呱唧鼓掌,红旗后方的人却哀声叹息,好像打了败仗一样。

“彩!!!这一顿是我们饴糖党的胜利!又得一分!”

公子如桥杵像是撒欢的野马在三米范围内到处崩腾,甚至亢奋地开始脱衣服,然后不停地挥舞手中的外套呐喊:“哈哈!我能赢!一定可以反超!”

嬴政的脸色“唰”地黑下来,成何体统。

他招来不远处的小吏问情况。

这才知道,原来在长安乡举办的番薯先农祭祀大成功。

只是因为太成功,农户和郎官都因亩产七千斤的事快疯魔了,丁郎官当机立断中止灶台祭,邀请张婴来少府商讨番薯如何食用,如何推广的问题。

婴小郎君便提议少府应先召集胞厨们,重金请他们研究出便宜又美味的番薯食谱。

目前正在评比。

在他们说话间,场上显然开启了最后一次比拼。

很快,黑棋下方的庖率先停手,他用锅铲铲出来一份份炸得金黄金黄的块状物,然后细心地撒上饴糖粉,再分好盘。

公子如桥刚准备伸手提前拿一块,便听见躺在长椅上的张婴说:“我先吃。”

“凭什么每次都你先吃。”

“我不先吃呀……”

张婴拉长了语调,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扣分。”

“……”

公子如桥憋屈地放下筷子,瞪着张婴让他先吃,这时,红旗下方的庖烹饪的菜也出炉,同样分成了好几分,第一份便递到了张婴面前。

张婴翻身坐起来,头一抬,筷子一掉,立刻放下盘子向着嬴政的方向冲过来。

“仲父!仲父!”

公子如桥浑身一颤,他也不甘示弱地跟着冲过去,然而在发现父皇压根没看他后脚步慢慢放缓,最后一步一步挪过来。

张婴没注意身后还跟着个拖油瓶。

他看着数日不见,胡茬终于又一次长长的嬴政,心里很满意。

他“唰”地抽出了特质带钩的小竹梳:“仲父,阿婴好想你呀。”

嬴政身体一僵,瞅着已经开始开心地扒拉他衣摆要抱抱的张婴,纠结了会,还是将对方单手抱起来。

“仲父!最近身体可好?”

“……尚可。”

“仲父!我就说得让我多梳一梳,若是天天梳,肯定身体倍棒。”

“……”

治粟内史差点绷不住表情,他看着嬴政稀疏可见的胡须,掩住怜悯的目光。

“父皇。”

公子如桥行了一个礼,张了张嘴,扯紧了衣服。

嬴政闻声瞥了如桥一眼,见他垂着头,嬴政也沉默了一会,语气略显生硬道,“谁让你出宫的?”

“是,是大兄。”

“……嗯。”

……

张婴见这两人沉默得仿佛要地老天荒,他正纠结要不要开口打破僵局,便听见身侧传来“卡兹卡兹”啃番薯片的声音。

张婴扭头看去,原来是跟着嬴政的中年男子脱离了他们,开始试吃第一个锅里出产的炸番薯片。

吃过这粘过饴糖的红薯片后,中年男子伸手的频率明显加快,直到被夏少府踹开才换了一个铜锅,还不忘舔了下手指尖。

不过当他试吃到羊肉炖粉皮时更是夸张,尝完第一口便发出一声喟叹,端起大铜锅给自己倒了一满碗,狼吞虎咽几口下去,还不忘将碗中的汤汁喝了个干净。

嬴政见状也跟着挪了几步过去。

张婴眼珠子一转,立刻命章邯将剩下的番薯片、羊肉炖红薯皮,红薯炒麦饭等,每一样都盛了碗端过来。

张婴跳了下来,垫着脚先将红薯片递给嬴政,道:“仲父仲父!试试!这可是未来风靡我大秦的美食。”

嬴政瞅了对方一眼,拿起番薯片看了两眼,然后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如何?”

“……”

张婴眨了眨眼,莫非嬴政更喜欢咸口?他立刻命人将红薯炒麦饭这一陕西特色拿来,虽然没有辣椒面,但有盐、醋和野花椒等作料,再泼上热油也别有一番风味。

“仲父!如何?口味如何?”

张婴满脸期待,然后看见嬴政面无表情地放下筷子,平静道:“……尚可。”

张婴:……

哎,仲父简直和黄金圣斗士一样,绝不会被同一招套路两次。

“好吃!老夫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食物!这是何也?番薯皮?对……好像是从长安乡流传出来做法,还有饴糖啊!这个呢?炒麦饭怎么没见到麦子?什么?用了石磨磨粉?这……好吃是好吃,寻常人家怕是吃不上。哎呀,这个羊肉炖红薯皮对我的胃口!”

张婴闻声看去,便见与嬴政一同过来的官员吃饱喝足后,开始找那些庖厨了解情况。

过了一会,治栗内史转悠了一圈来到张婴面前,蹲下。

“嗝……婴小郎君。”

治栗内史瞅着张婴的小脸蛋,越看越喜欢,于是语重心长道,“小郎君聪慧,但你可知很多黔首是吃不起饴糖、用不上石磨。红薯于他们而言,能果腹便好。你瞧,你花费数金奖励庖厨,浪费了少府的银钱,却只是便宜了那些世家贵族……”

“嗯?少府不用额外支出哒!是让冠名的商户承担。”

治粟内史闻言,劝解张婴要多了解民生,更接地气的话一愣。

张婴歪了歪脑袋,掰着手指说:“你看哈。捐赠银钱最多的商户是总冠名。但孔子说不患寡而患不均,所以我们也得给其他捐钱少的商户一个机会。比如,可以让商户给不同红薯制法的菜品冠名。比如,陈·红薯片。

这样,商户都能满意。庖厨也能额外收获一份三金做奖励。

此外,我认为食谱也很重要哒。

民以食为天。

如果一样食材,又美味又高产,不用少府推广,黔首们自己会自发地选择耕种。岂不是皆大欢喜。”

治粟内史目瞪口呆:……

嬴政眼底异彩连连,其他不说,光针对不同商户,设置不同冠名权这一招,堪称绝妙。

因为总会有商户为了总冠名的名誉,拼命捐钱争夺,而这一幕也会刺激其他商户,导致最终获捐钱数暴增。

商户满不满意不知道,但他还是比较满意。

“嘿嘿,仲父!您想想,您有二十多个儿子呢。”

嬴政嘴角一抽:……

他眯了眯眼,不得不承认他动摇了那么一瞬。

但在看清楚张婴狡猾的小表情后,他情绪又平息下来,有这么个聪慧孙儿在,没必要立刻榨干儿子们的剩余价值。

况且……

“你呢?”

嬴政似笑非笑地瞅着张婴,“少府、商户承诺了你什么?”

张婴一僵,干笑:“啊哈哈哈,其实也没什……”

他看着嬴政面无表情伸过来的大掌,张婴立刻站的笔直,拍拍小胸膛,昂首挺胸道:“仲父!我是为长安乡广大军卒再就业做事!

我要求总冠名商户得在长安乡修一条路,我没坑他,我提供美食的点子,他们得了菜谱实惠,算是等价交换。然后其他商户得在长安乡最大的福源市,开酒肆、商铺,交点保护……啊不对,是租金。”

嬴政嘴角微抽:……

据他所知,福源市是张婴提出为了让残废士卒自力更生,找官府开的民办市。

怪不得这小子如此积极地拉拢商户,又是修路,又有成熟的店铺,日后定会赚得盆满钵满。

偏偏对方还站在道义的制高点上,让他轻易说不得什么。

忍住,不能夸,这小子尾巴够翘了。

……

……

“民以食为天!不患寡而患不均!照顾残废士卒,彩!我过去一直误以为神童项橐是杜撰,现在看,真的有人天赋异禀。”

治栗内史赞赏地点点头,看着张婴又一次懒洋洋躺回去的身影,“也不知哪家小子。”

“我家子。”

嬴政的注意力完全落在张婴身上,下意识开口。

“哦?”

治栗内史瞳孔紧缩,他刚刚是不是听到什么了不得的宫廷隐秘,干巴巴的拱手道,“恭喜陛下,又得麒麟子相助。”

嬴政轻咳一声,看向治栗内史,道:“他并非我儿。不过你也并未说错。”顿了顿,嬴政又补充了句,“他是无愧麒麟儿之称。大秦麒麟儿,本就都该相助于我。”

治栗内史压下心底生出的一丝古怪,客套地夸了张婴几句。

……

……

九月,大秦可以说是番薯月。

最低亩产七千斤的消息仿佛是一场龙卷风,席卷了整个大秦。

长安乡在一瞬间变成了网红乡村。

每日都会有无数慕名而来的新农户去田埂参观红薯。

每当有长安乡的农户收获红薯时,附近围观的农户们都会上演一场惊叹、感恩、询问、羡慕的场景。他们经常说着说着就感怀过去悲惨的饥荒生活,然后抱头痛哭。

长安乡所有种植了红薯的农户,都是咸阳最亮的崽,他们就是打个喷嚏,都会有许多其他县市的农户冲过来送热水,阿兄阿叔的喊着套热乎。

过去因身体残废,精气神有些颓废的士卒们都不颓废了,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坐在田埂旁挥斥方遒,看起来别提多神气。

过去因失去顶梁柱而被赶出来的孤儿寡母,尤其她们制作豆皮、豆腐块,红薯粉、红薯皮等大卖后,一个个也成了香馍馍。

但经历过苦难的女人几乎没有一个恋爱脑。

她们都是笑盈盈地任由其他地方的人献殷勤,什么修房子、种地、打家具等脏活累活都扔给对方,等干完了,看得顺眼的春风一度,看不顺眼的男人直接扔出去,走起路来都昂首挺胸,摇曳生姿,洒脱的不得了。

只是这样的爆红,也让张婴暂时无法回归长安乡。

压根不敢进去!

不光是他,所有和婴,这个字有关的人都不敢进长安乡,不然但凡被唤一声名字,好家伙,哗啦花哈整条街的外地人都会涌向你。

给人的心理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西南学室。

张婴趴在桌子上用刀笔刻字“番薯”两字。

是的,如今连在西南学室上课时,夫子也不再讲如何在战场上砍杀敌人,而是会带众人来到田埂,教他们如何辨别成熟的番薯,如何种植番薯。

张婴百无聊赖地想着,番薯这风头什么时候过去,再持续久点,他都怕自己得番薯ptsd。

“啪嗒”

一片竹简砸在他身上,张婴不用回头都知道是乌少年丢过来的。

毕竟整个学室,也只有他和乌少年对诸如种植红薯之类的课程,表现得兴趣缺缺。

乌少年迈步过来,单手撑在下颚处,嫌弃地看着张婴刻字:“何必勉强,山右他们不也离开了,还怕个甚,反正你我用不上。”

“唔。我……练练手劲。”

扶苏他们在一月前便陆续以各种正当理由,离开了西南学室,只张婴对萧何有点感兴趣,便主动说留了下来。谁知萧何还没完全套上近乎,反倒和乌少年关系好了不少。

“练手劲?”

项羽狐疑地看了张婴几眼,忽然提高声量,“对哦,你怎么坐起来了。”

“我都坐起来好几日了。”

张婴忍住翻白眼的欲望,吐槽道,“乌兄你也太不关注我了。”

“哎,对不起。最近被长辈抓着去忙事。”

项羽说起这个也有些烦,番薯的出现也震惊了六国遗族,他几乎天天旁听有关番薯、造反的相关会议,有人甚至绝望的认为番薯的出现会让造反再无可能性。

各种负面,很丧的论调他都听腻了,所以在西南学室时他才会对番薯表现出极强的抗拒心。

项羽同情地看向打着哈欠的张婴,这小子,多半和他承受一样的痛苦吧。

张婴忽然打了个喷嚏,摸了摸鼻尖,谁念叨他呢。

他重新回到躺椅上,系统忽然冒出来。

【宿主,还不领取奖励吗?】

张婴见光团在他脸颊处上蹿下跳。

【很激动?】

【当然!我可以升级啦。宿主,A,安全无忧;B,惊险刺激;C,不可预知。怎么选?要不要选择高难度的?可能奖励也会不一样哦!】

【不!】

张婴异常坚定的拒绝,【我的目标是好好活着,绝不主动触发任何自作死行为。我选A。】

【……好哒!】

光球晃了晃,【领取成功。奖励将在六个时辰后发放。请宿主留意。并且填写相对应的锦囊问题,是必填内容哦。】

张婴微微挑眉,这次的任务奖励居然还有锦囊这种玩意,他看了一下面板弹出来的两行问题。

你是谁?

你最重要人的谁?

张婴想了想,随手在面板上填写了答案。

六个时辰么,他也有些好奇,完美人生补全系统能给他带来怎样的惊喜。

张婴回宫,安心入睡。

……

……

六个时辰后。

咸阳宫,深夜。

嬴政与匆匆归来的蒙毅了解王翦将军的情况,得知对方勉强稳住伤势,在太医令的治疗下伤口不再恶化后才勉强松了口气。

嬴政原是想将那一位背信弃义,暗中捅伤王翦将军的人全部夷三族。

但他在看到王翦的亲笔信,又从蒙武处了解到百越复杂的局势后,沉吟片刻,同意了将其交给蒙武处置的建议。

等蒙武离开,天近乎微微亮。

嬴政睡下,恍惚间便做了梦。

梦中的他身着玄衣纁裳,站在老秦地的长城城门前,但此地绝非他之前巡游的地方,因为城墙上插的不再是红底黑字的‘秦’旗,而是红底白字的‘汉’。

嬴政心底升起隐秘的愤怒,他控制住表情,桀骜地睥睨一眼。

“何人在此故弄玄虚?”

嬴政说完,便看见前方出现两道身影。

他大迈步上前,便见是一位头戴方巾,身穿月白色布袍,腰系黑色腰带的打扮类似方士的中年男子,这人手里牵着一小儿。

两人始终被一道柔光裹住,看不到清具体的五官。

嬴政凝眉冷声:“装神弄鬼?”

须臾,那方士手握拂尘,轻轻一挥,声音如雷:“始皇陛下既悔恨长公子不类父。何不以己为镜,亲养一孙?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①,或能改变秦二世而亡的命运。”

嬴政猛然惊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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