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心动了吗

季清洄和符戈之间除了微信和Q.Q外, 还有一个邮箱作为联系方式。

狡兔还三窟呢，他季清洄又怎么可能只有两个地方能联系到人。

这回他找符戈，用的也是邮箱。

或许时间匆忙, 他只简单写了几行字——

报备了平安, 解释了情况, 最后一句，是叫符戈帮忙和温听萝传达下信息。

看了这封邮件, 符戈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有多严峻。

他算是被变相软禁，除了所有的电子设备都被没收之外, 还被切断了与外界的通讯，他的父亲和母亲禁止他回国，并且办妥了在美国某高校入学的所有手续，强行让他留在那边上学。

那天他原本已经准备回国，却被管家突然告知——对不起, 您走不了，先生和太太希望您可以留在他们身边上大学。

这不是商量, 而是命令。

不管他同不同意, 他的意见起不到任何作用。

接下来发生的所有事情更是全都脱离他的掌控，他被他们控制起来，与外界失去所有联络, 一控制就是几个月，直到美国高校开学，他也依然活在各种监控之中。

季清洄像是被他们操纵的木偶, 按照他们的心愿轨迹行走，他们不许丝毫偏航。

他反抗过。

但是没用。

首先这是在国外, 他们雇了不知多少人监视他, 形成人墙, 他毫无抵抗之力。

其次他所有得以联络的工具全被没收。

最后，他最在意的亲人，在他们手上。

最后的结果就是，他这样一被控制就是几个月，任由他心急如焚，也毫无办法。他在国内还有许多未处理的事务，但凡他们给他一点时间让他和国内的好友报个平安，和萝萝说一声事情缘由，他都不至于这样焦灼。可是他们为防止他趁机求救或者逃离，愣是断然不让他处理半分。

直到刚刚，他才找到一点机会，给符戈发了这封邮件。

别的什么他都可以不管，也可以不去理会。

可是他的温听萝怎么办？

他们才刚在一起，他就被迫离开，一离开就是几个月，她该怎么办？

他最在乎的，只有她。

季清洄心中暗恨，可他现在只能先报一声平安，简单描述下缘由。别的一切，只能留待来日。

他和符戈交代：【兄弟，帮我说一声对不起。我会尽快恢复通讯，到时候我自己联络她。】

为防意外，符戈谨慎地没有回复，但是他将这封邮件反复看了好几遍。想了又想，他将整封邮件给温听萝发过去，随后又自己给解释了一遍。

符戈：【小菠萝，他家里很复杂，以他父母亲的能力，真想软禁他的话，就不可能让他和外界有任何联系。他不是不想找我们，是他真没办法，这几个月你的难过我都看在眼里，我心里也不好受，我在这替他先跟你说声对不起。】

他想了想，又发了几句：【但是你要相信洄哥的能力，他哪里是个好惹的？相信他很快就能翻出五指山！长江后浪推前浪，他肯定能推翻他爸妈的！】

扪心自问，符戈还是希望他们好的。

这是他们看着发展起来的一对，从素昧平生到好不容易修成正果，这一路走来也不容易，哪里想到在这节骨眼上，竟然能杀出个程咬金呢？

他深沉地叹了口气。

给温听萝发完消息后，他又给岑可发。岑可那边也在担心着呢，这下一有消息，自然是该都通知一遍。

没想到的是这家伙竟然也还没睡，玩的是秒回。

岑可：【什么！！！】

岑可：【卧槽，简直比电视剧都玄幻……】

岑可：【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季神就算想走，也不可能一声不响的走啊。就是苦了我们萝萝，她难过了好久呢！】

岑可：【算了，没事就好，他们俩的事，还得他们俩自己处理……】

符戈：【……】

符戈：【你能不能回答我，为什么你还没睡？？？】

岑可：【你不也是？还说我呢？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呸！】

符戈：【……】

符戈：【明天晚上一起吃饭？】

岑可：【姑奶奶没空，姑奶奶有约了，嘻嘻嘻。】

符戈皱了下眉。

他问：【是谁？男的女的？】

岑可：【你管不着，略~】

回完这句她就心情颇好地按灭手机，拉好被子睡觉。

符戈一连发了几条她都没再回，他咬了咬牙。

以前在槐城是前后桌，除了周末，天天都能见着。上大学以后，同校但不同专业，能否天天见面，全取决于这小姑奶奶的心情。

偏偏他还拿她没招。

-

第二天一大早还要军训，温听萝睡得晚，早上起得艰难，动作也匆忙，顾不上看手机，收拾好了就赶紧吃早餐去了。

军训的时候不让看手机，休息时间她和几个室友围坐在一块说话。

一直到中午回到宿舍，她才有时间点开手机处理消息。

在看见符戈的消息时，她的指尖微顿。犹豫了一下，给自己时间做好心理准备，才鼓起勇气点进去。

匆匆扫过一眼符戈发的消息后，她便点开那张截图，放大看上面的字。

——确实是季清洄的语气。

她眨了眨眼，眼里好像有泪花在闪烁。

看完后，她只抿紧了唇，动作缓慢地关掉手机，将手机放在桌上。

起码，确定了他平安。

她好像是有松了一口气。

再然后……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当这段时间的疑惑通通解开，遮住真相的迷雾退散，她在了然之后，心中的诸多情绪消散之后，最直接的反应反而是无措。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不是不想联系他们，也不是玩失踪，只是他真的传递不出消息来。

原来这几个月他在地球上的另一个地方，和她一样不好过。她在难受痛苦的同时，他并没有比她好过半分。不，她起码是自由的，而他失去了自由，他甚至远比她还要艰难。

温听萝静静地垂下眸，掩去眸底的暗色。

他们没法一起上清大了，他说，他被强迫入学，现在在美国的一所高校就读。她好难过啊，很多很多的约定，不知不觉中，竟都已碎成了泡影，成了再也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邮件的最后，他说他会尽快与他们联系。

可是这个事情对他来说，是很难做到的吧？他是不是得冲破很多关卡，才能成功恢复与他们的联络？被发现的话，他会不会受伤？

还有……要多久呢？会不会又是几个月，或者，会不会是几年呢？

温听萝有好多的问题，一阵又一阵的悲伤翻涌上来。在得知所有的真相后，她好像并没有好过半分，唯一的益处只在于——她终于不用再担心他的安危，她确定了他的安好。除此之外，好像并没有什么转折。

数月不见，而如今，她依然见不到他。

她抬起一只手，咬住了手臂上的肉，强迫自己将所有的呜咽声吞下。

那就祝我们，可以早日见面吧，季清洄。

-

那种徒劳地等待着一条消息的生活，温听萝过了足有两个月，她也被折磨了两个月。

没有希望的等待，最是折磨人，也最折磨心。

自从删了他微信和Q.Q的好友后，她才从那种生活中解脱出来。因为他不再是她的好友，所以她不用再去时刻等待着他会有消息发过来。

包括现在，她也不用再去等待。

她可以安安静静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可是她发现，她根本过不好她的生活。

她总是难以抑制地去想他，不停地去想他，她觉得她快疯了。

他之前同她说：“这个世界在不停开花，我也想送进你心里一朵。”

可是，季清洄，我的心里开不了花了。我心上的土壤慢慢转为贫瘠，上面再也开不了花了。

我原以为我来到清大，可以在这里盛放，然而事实却是，我竟在逐渐地枯萎。

温听萝好像被痛苦缠住了，她好难好难快乐得起来。

高二和高三，尤其是高三，她其实过得还挺好的——家庭氛围好，加上生活没什么压力，学习上的压力有季清洄在，她自己也能疏解，所以她越来越开朗，过得很好。

可是如果叫当时的朋友见到现在的她，就会发现她现在怎么这么不快乐了？

她安静了好多好多，笑容也少了很多。同之前相比，判若两人。

军训过后，清大全体新生就开始了正常的教学与正常的上课。

温家在学校不远处给姐弟俩买了套房，说如果他们在宿舍住烦了，可以去那边住。

温辛较少去，温听萝去得则比较多。

而且是从一开始的少，逐步到后面越来越多。

——她爱上了独处。即使很孤独，她也自愿地走向了孤独。

她好像，心甘情愿地将自己裹了起来。

其他人很难明白原因，但她自己多少有点清楚。

在她从前最孤独的时候，是季清洄给的她力量。

他好厉害，从初识至今，给了她好多好多力量，支撑着她从最孤独之处走向最繁华之处。他陪着她开花、陪着她盛开，陪着她走了很远很远的路。

一直走到路的尽头，而路的尽头是——他们相爱了。

可是在情感最高处，他却倏然抽身离去。

她心里的某处高塔，倏然倒塌。

她心里的某处信仰，也崩溃了。

给她力量的人走了。

她浑身的力量好似也被抽走了一般，以至于叫这朵花日渐干枯，渐渐失去了生命力。

温听萝好痛苦。

她觉得生活好难，活下去也好难。

她不快乐了……她感受不到快乐了……

即使身边有一大群新认识的朋友，即使身边还有认识多年的好友，即使身边有流淌着同样血脉的亲人，他们也始终无法替代他的存在。

她的痛苦日渐加深，可是没有人能够救赎她。

任由她自己陷落于深渊，满目惶然。

很多时候，她并不想去想季清洄。

可是她仍然无法抑制地去想他。

毫无疑问的，她疯狂地想见到他。

已是想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

一开始她喜欢独处，可是后来在那个偌大的房子里，独处竟成了杀她的武器——孤独使得她越发痛苦。

日复一日，痛苦加剧。

温听萝知道，她生病了。

-

距离季清洄发邮件过去两月后，他终于成功地给符戈发了微信消息。

这意味着他挣脱开了一部分绳索，至少获取了通讯自由。

——不是因为那对夫妻对他有多放心，而是学期过半，他再也跑不了了，所以在他日益激烈的抗争下，他们才愿意稍微松下紧攥的手心。

季清洄第一个联系的是温听萝，他还没点开，就能看见她的消息栏上有99+的消息提醒。在看见她发的那些微信消息时，他喉间生涩，几度难言。

谁也不知道，他有多恨不得立刻冲到她身边，将她紧紧搂进怀里。

一想到她发这些消息的时候会有多难过，他就知道自己有多该死。

每一条他都看了，每一条都像是一把刻刀在他心上狠狠刺下一刀。

他急切地发消息，想唤她。

下一秒，动作忽然僵住。

——他被她，拉黑了。

他的手顿在半空，喉结滚动，大脑有几秒钟的空白。

下一秒，他点开Q.Q，心中仍揣有最后一丝侥幸。但是当看见他给她的备注已经变成了一串数字后，他心如死灰。

——她删掉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季清洄咬紧了牙，发送加好友请求，Q.Q也发，微信也发。

点开她微信准备发送好友申请的时候，他发现她的昵称改了。

改成了：【Cx330】。

季清洄查了下，查完后，他紧紧盯着那个答案，像是恨不得将答案盯出个洞来。

不知不觉，他的拳心早已握紧，手心被指甲掐了进去，满是掐痕，可他毫无所觉。

——宇宙中最孤独且稀有的星星。

萝萝，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过得怎么样？

他哽咽难言。

下一秒，眼眶全红了。

不管不顾的，全他妈红了。

一个昵称而已，就现了全部。

她过得一点也不好。

在大洋彼岸，在清大，她过得一点也不好！

周围十几个保镖围住他，他们只有一个任务——困住他。

他们的雇主叮嘱过了，他是猛兽，是难以囚住的猛兽，所以他们势必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盯紧了他，万不可大意，不能被他挣脱牢笼。

在他们盯着季清洄的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很平静。即使有时目光凶狠如野兽，像是要啖他们的肉，他的情绪也是平静的。像是蛰伏的野狼，平平静静，只有目光凶狠发红，叫人知道他并非好惹的小兽，警告他们他也是可以吃人的，正在等待时机，一口将他们撕开咬掉。

可是今天，他们第一次见到了他的情绪喷发——

他如落入陷阱却无力挣脱的野兽，发出痛苦的嘶吼，嘶吼声叫人打心底生出悲恸的共情。

谁也不知他这是看见了什么，但是谁都能看得出他的痛苦与悲怆。

保镖们纷纷低下头去，不忍再看。

-

温听萝的这个昵称，甄芋说中二。

她笑了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好像是有一点？

但她还挺喜欢这个昵称。

因为和她的现状……还蛮符合的。

这个昵称是那个卖花的小姑娘送她的。

自从她和齐麟经过那里，齐麟买了一次小姑娘的花后，小姑娘就记住了她。

后来有一次她单独经过，小姑娘又跑上来推销她的花。

温听萝不需要，她摆摆手，表示婉拒。

可是抵不住小姑娘太有生意头脑。

她挠挠头，说：“姐姐，这样吧，今天你买我的花，我送你个昵称。”

温听萝被激起一点兴趣——这在最近，是一件还算难得的事情。

她已经很久，都对周围的事情提不起兴趣了。

于是她也没急着走，而是耐心地问说：“哦？什么昵称呢？”

小姑娘年纪不大，但是很鬼精灵。她俏皮地眨眨眼，“你给我一个词语，我帮你起个昵称怎么样？”

温听萝弯了弯唇。她觉得这小女孩真的挺会做生意，又不失童真。

她应了好，在脑海里认真地挑选了一番，最终给出的词语是：“孤独。”

她眸光平静无波，可是与她对视，竟能从里面看见很深的孤独感。

小姑娘愣了下，她经常和这里的大学生这样玩，但是这是她第一次得到“孤独”这个词。

她挠挠头，冥思苦想了一番，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网络上刷到过的一个词：“我想到了！Cx330！”

在她解释了含义后，温听萝一愣，对其中的某个词提出怀疑：“稀有……吗？”

小姑娘重重点头，予以肯定：“当然稀有啦！姐姐你这么漂亮，又这么优秀，你可是在清大读书的哎！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你就是最稀有的星星！”

温听萝笑了笑，“谢谢，我很喜欢你送的昵称。”

天色已晚，她多买了几朵花后才离开。等回去后，她就换上了这个昵称。

是啊，稀有。

如果是季清洄，他一定也会笃定，且树立她的认知，告诉她：你当然是稀有的。

她试着猜想了下，他应该会说：“温听萝，你不稀有谁稀有啊？”

很骄傲，很猖狂的语气。

可是又能绝对性地压倒你的怀疑。

那个时候，温听萝自己看不见，她在想到这里的时候，她的嘴角翘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

在收到季清洄好友申请的时候，是温听萝觉得自己的病好像更重的时候。

是以在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她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幻想出来的错觉。

她怔怔地看了很久，眨了眨眼，竟有泪珠滚落。

而那个页面一直也没有消失。

她终于相信这不是幻象。

而那个好友申请，也确实是季清洄会发的文字：【宝宝，我是季清洄，你通过一下，好不好？】

温听萝就算是之前没意识到自己生病，这会子也意识到了——不然她怎么会只是单看着文字，就有这么痛苦的难过感呢？

她还是没有动作。直到一通电话打进来，她的手才动了动，接起电话。

是符戈。

温听萝轻轻柔柔地“喂”了声，她感觉自己好像没什么力气。

符戈：“小菠萝，那个……洄哥他取得联络自由了，可以找我们了。他加了你好友……那什么，你看见了吗？”

季清洄在另一端心急如焚，怕她看见，却不肯加，又怕她没看见。他这辈子都没这么纠结过。

左思右想，直接将符戈踢过来问问。

为什么不自己问？——他怕她是不肯加，那当然是也不想接他电话。

温听萝垂下眸：“嗯……看见了。”

符戈心里一咯噔，看见了？看见了是什么意思？所以是……不想加？

他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那现在怎么办？

符戈叹气说：“小菠萝，我知道你生气，之前我跟你一样在无厘头地等，我也生气。”他挠挠头，“但他真的被限制得挺惨，那种二十四小时的监视你知道吗？完全没有自由。自由是多宝贵的东西啊……当然了你们俩之间的事情主要还是看你们，我也没啥发言权，我就是希望减轻点他的罪责……”

温听萝听罢，没有太大的情绪反应，只问说：“那他现在能回来么？”

符戈为难道：“可能还不行。”

她“嗯”了声，“好……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吗？我这边还有点事，没事我就先挂啦。”

符戈又叹了口气。

而事情的结果显而易见。

那个申请，迟迟没有通过。

她的话自然很快就传达到了季清洄那边，他那边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只哑声回道：“行，我知道了。”

符戈跟在他俩旁边，一直吃的都是狗粮。

这会倒好，硬生生被虐了一刀。

温听萝收到了齐麟的邀请，出门去一家书店。

远远的就能看见齐麟手里拿着朵花。

这种日常的浪漫最是动人。

也是一点生活中的仪式感。

大抵是察觉到她近日情绪太低，所以他总喜欢变着法勾引她出门。

在还没走近他的时候，她就强行扯了下唇，想让自己看上去快乐一些。哪怕只是一点点。

可是她又感觉得到，自己的心里满是荒芜。

她一点都不快乐。

即使是在阔别几个月之后，终于收到了他发来的消息……

她没有加他，说不清楚原因，只是知道不想。

心里好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打得激烈，一个让她加，一个拖着她不加。

几经烦忧，最终她淡淡垂眸，选择退出软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