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心动了吗（修）
季清洄始终没有等到通过申请。
大洋彼岸, 正是黑夜，他没有开灯。
就一个人坐在桌案前，兀自握紧双拳, 手背泛起青筋。
他渐渐埋下头去, 眉心紧皱，肩膀蜷起。
萝萝……
保镖们对视一眼，意识到他的情绪不对, 又加派了人来将这里守得固若金汤, 防止他因为情绪失控，导致突然发疯暴走，而他们现有的人手不足以控制。
季清洄一双凤眼极其冷淡地看着他们的安排防守, 眼底仿佛淬了冰。
季清洄现在已经拥有上网权限。
几经周转后，他进入了清大的论坛，手指滑动，他淡淡地浏览着这上面的帖子。
——这原本应该也是他的学校。直到意外突发, 他与清大，再无缘分。可他最怕的是, 他与她也再无缘分。
后者不过稍念，就已痛得噬骨。
季清洄一生反骨, 从未有过惧怕。
唯独在之于她的事情上，叫他几度生怯。
她是他的顾忌，也是他的软肋。
在这样多的帖子里, 他竟是很轻易就能找出与她有关的来。
季清洄弯了下唇, 在他心里, 他的温听萝原应如此, 耀眼瞩目, 有万丈光芒。之前明珠掩光, 而今到了大学，雏鸟长成，展翅振飞，所有遮挡物尽数褪去，合该是明珠光芒最盛的时候。
唯一的缺憾只在于，他没在她身边。在她飞得最高之际，他竟是不在。
——在很早之前，她就同他说过她想飞，他一直知道，他也愿意助她飞，叫她飞得更高更远。但是与此同时，他原以为他会是与她并肩同行之人，从未想过，会叫她单独前行。
季清洄眼底生晦，经久不言。
而在看了帖子后，他眼底的情绪顷刻间翻涌而起，好似经受了巨大的震撼，可是整个人却是越发的沉寂下去。
他像是融于黑暗，与黑暗共色，只死死地盯着帖子里的照片，再无其他反应。
——整个清大，现在无人知晓季清洄。
他们，嗑起了她和别人的CP。
季清洄死死咬紧了牙，拼命去忽视她身边的那个人，目光只落于她身上。
他只是想，看看她。
你再等等我……
再稍微地等一下。
一定一定要等。
他晦然闭目。
他不在意所有人，他只在意她。
保姆在外面敲门：“小少爷，太太叫我炖了营养粥，您开下门，喝一点吧？”
听到她口中提到的人，季清洄垂眸，掩去所有的厌恶之色，起身准备上床休息，顺带落了个字给外面的人：“滚。”
-
吃完饭，齐麟送温听萝回家。
他有很多话想跟她说，可是又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
终于，在她和他告别，叮嘱他路上小心时，齐麟还是开口叫住了她：“听萝。”
温听萝顿了下脚步，“嗯？”
齐麟大步迈过去，只抚住她肩膀，声音低沉，“如果改变不了，就试着去接受。我们作为朋友，都希望你能走出来。不就是失恋么？想发泄，想喝酒想唱歌，尽管说，我们都舍命陪君子。”
他是温柔挂的男生，温温柔柔，却很有力量。
温听萝掐了掐手心，她凝着他，点头：“我明白的……”道理都懂，她也在努力。
“快回去吧，注意安全。”她笑了笑，想叫他放心。
走进小区后，她还在撑着无事。直到察觉到自己走远了，他再看不见自己，她才慢慢蹲下身去，抱着膝盖俯下了头。不知不觉，唇瓣已经被她自己咬得失去血色，眼角逐渐泛开红色，泪珠大滴大滴地滚落。
她也想接受现实，可是好难。
深渊里好像有只手，拽着她往里跳，她感受得到自己在下坠，却只能生生受着，而无能为力。
从前的很多事情像走马灯一样地在她脑子里掠过。
在他的拉动下，之前那两年，她是奔着光走的，将路越走越好，她生命中的一切也都在变好。现在想想，回忆皆是美好。
而之前的两年有多好，她现在就有多难受。难受的根源是什么她并不知道，或许是病，也或许是他。
都说时间是良药，可是她觉得好像不然。不然为什么明明时间在流淌，可她却越来越想他了呢？
——我快要烂在回忆里了，季清洄。
温听萝深深地埋下头去，试图将自己与这个世界隔离。
情不知所起，亦不知该何去何从。
眼前一片黑暗，心里好像也蒙上了光源。
她的世界，怎么就没有光了呢？
-
因为情绪和状态的原因，温听萝越少上网。
从前她就没什么瘾，现在更是不太上了。
她主动地将好友圈范围缩小在一个圈里，常年有联系的，只有这些老友，她不乐意主动去认识太多陌生人。
很多人想认识她、想加她，但都被她抵挡在外。
莫说别的，就连温辛，有时候他早上给她发了条消息，她下午能看见回复一下都算不错。
她主动地将自己封锁起来，安安静静地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而在这样的状态下，季清洄同那些试图闯入她世界的人并无什么分别，他无论使什么法子，通通都被格挡在外。时日一长，他终于如被扎伤、失去攻击力的小兽一般，被迫收回了触碰的触角。
她可以阻止他联系她，他也可以停止去联系她。
可是，他无法停止爱她。
在很多个她不在的夜晚，他只能望着天上的月亮。月光皎洁如斯，却怎么也照不进他的心里去。
季清洄忽然升起一个想法。
他心思一动，从列表里拉出一个人，提出要求。
-
这一年的冬天来得好早。
京城早早的便落了雪，天气飞快地转寒。
徐亦婉从家中寄来一大箱衣物，全是她刚去商场挑的。温辛拉了个推车，从快递点推回家，温听萝双手插在兜里，与他并排走。
这个推车也是为的徐亦婉买的。
一开始温辛是直接动手扛回家，可是扛不住徐亦婉时不时就一大箱一大箱地往这边寄东西。几次之后，温辛学聪明了，乖乖的买了辆小推车，专门用来推徐亦婉寄来的快递。
他与温听萝闲聊：“姐，你们最后一科什么时候考完，通知了没？”
“一周后。”
“那差不多，我比你早一天，那我们可以买机票了诶，到时候一块回去怎么样？”
温听萝犹豫了下，没有立即应。
温辛一愣。他以为这是肯定的事儿，没想到姐姐还要犹豫。他问说：“是有什么事儿吗？”
温听萝温吞吞地说：“我报名了一个活动，去孤儿院支教。到时候你先回去，我过年前才能回家。”
是她偶然看到的一个活动，不是很热门，可她看到的第一眼就生出了兴趣来。
是以她填写了报名表，隔天就提交了上去。而支教时间，就在寒假开始的第一天，一直到春节前三天结束。
温辛更愣，“啊？怎么突然想到参加这个？”
“也没什么，就是想，”她顿了顿，抬头望了望天，今天没有太阳，“找点事情做。”
她在深渊里越坠越深，已至谷底。
可是，总不能，一直在谷底。
她觉得她得，往上稍微爬点儿。
温辛动了动嘴角，最终还是只化作一声：“好。”
这半年来，姐姐有多难过，他都看在眼里。可是他除了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状态逐月地糟糕下去，什么也做不了，深深的无力感将他紧紧笼罩。
整整半年了，一朵花枯萎，也不过只需要那么一会。
他知道，她不快乐，她一点也不快乐。
在这个时候，她但凡有点想做的事情，他都会给予满分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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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大放寒假后，温听萝不用再住宿舍，就住在自己的房子里。
给孤儿院上课的活动组织人安排出了一份课表，她只需要在轮到她的时间里去给孩子们上课就可以，其它时间，她都独自在家中生活着。
第一次去的时候，她有一种从温暖的龟壳中探出头来触摸世界的感觉，新奇而又胆怯。
她有很多担心的问题，担心孩子们会不会不喜欢她，担心她会不会和他们相处不好，担心她会不会教不好他们……
在接触一个全新环境的时候，这些担忧在所难免。
但是组织人觉得她这些担心没什么必要。
组织人笑着说：“你怎么这么谦虚呀？你可是省状元，从小学一年级到现在成绩一直是碾压式的吧？你的学习经验那可都是无价之宝，随便从指头缝里漏点出来都够孩子们受益终生的啦。清大的高材生来给他们上课，真的很难得，孤儿院的老师早早的就和孩子们说过了，叫他们一定要珍惜这个机会，叮嘱他们听话和礼貌。”
温听萝微怔。
确实。
是她自我束缚住太久了吧。
她笑笑，轻摇了摇头。
组织人忽然严肃了下，用很正经的口吻同她说：“小温老师，我真的很高兴有你的加入。这个活动好处不多，能学到的东西也不多，在所有人都铆足了劲往前跑的清大，一直招不到人，所以在收到你的报名表的时候，我真的很惊喜。你都不知道我们有多缺老师，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年轻优质老师。谢谢你的加入，这对我们来说意义真的很大。”
被一而再再而三地肯定了价值，温听萝有些不太好意思。与组织人客套了几句后，他们也抵达了孤儿院。
而事实证明，组织人真的没有夸张。
在对上孩子们那一双双充满期待与怯意的小眼神时，她真切地感觉到了自己被需要的价值。
而她之前设想的所有不好的情况也全都没有发生，孩子们好不容易迎来一个新老师，他们如获至宝般的高兴，一个比一个懂事，根本就没有不喜欢她或者不配合她。
甚至，还有一个小女孩，在靠近她的时候，小心翼翼地伸手搂住她的脖子，贴近她的脸，抱了抱她。
温听萝觉得她的心都要化了。
她弯了弯唇，将小女孩抱起。
小女孩年纪小，又很瘦，抱起来一点都不费力。
她抱着孩子，指挥着大家回教室，“休息时间到啦，我们回去继续学习咯。”
一天下来，温听萝的首次教学活动完美落幕。
她很喜欢院里的氛围，而且在这一天里，她发现她能够沉浸下来去做一些事情，这对她来说，是一件很好也很不容易的事情。
事后，她感觉得到这个活动是真的很缺人了，因为组织人完全就是小心翼翼地在对她，就像是生怕她哪一点不满意，第二天就跑路似的——
在组织人询问她感觉如何，下次还愿不愿意来的时候，她笑着回了句：“感觉很好的，会来，我会坚持完这次活动，您放心。”
组织人这才放心地松了口气。不是他夸张，而是这种公益活动，愿意来、还愿意坚持下去的人，真的不多。尤其是像小温老师这样的人才，可遇不可求，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他可不是得好好把握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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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听萝生日那天，她刚好没有课。
一早醒来，她立于窗前，利落地哗啦一下拉开厚重的窗帘。微阳刺入，晃得她闭了闭眼。
而外面，正纷纷扬扬地下着小雪。
这一天，应当是个好日子。她想。
家人早早的就与她发来许多消息，还有几条银行的短信提醒。不用看也知道定是他们在她已经很丰厚的余额上又添了厚厚一笔。
他们送的礼物昨天便到了，她用小推车推了回来，放在客厅里还没拆。
昨夜零点的时候，就有不少好友发来祝福，她当时一一回过。一觉醒来，手机里又躺了不少未读消息。
被这么多人记住的感觉，会叫她增加对自己存在意义的重量感知。
而打开手机后，看到最难得的一条是，孤儿院的院长给她发来的一个视频，视频里是孤儿院的孩子们争先恐后的要跟她说生日快乐。还有几个女孩手里抓着玩偶和糖果，说等她去上课了要送给她。
温听萝弯唇笑笑。
组织人常说，她给孩子们带去了很多温暖，这些温暖于他们的人生而言不知有多难得。可是她想说，温暖的输出从来不是单向的，他们又何尝不是给了她温暖呢？
在她触底之际，是他们给了她增添了向上爬的勇气。
她喜欢那里，那里人多、热闹，充满烟火气息。总有一种感觉，是将她从清冷的边缘，拽回滚烫的人间。
温听萝回了一遍消息后，去拆礼物，接着便去厨房准备自己下厨做点吃的。
这一点很特别，但又似乎只是寻常日子中的某一天。
下午，她偎在沙发上看书，淡淡的阳光铺在了她的身上。
在阳光的裹挟下，许是太过舒适，一不小心她竟是睡了过去。
再度醒来时，她发现好不容易清空未读消息的手机，又来了一条消息。
——是条彩信。
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
温听萝稍稍坐起，是极光、是星空。
美得叫人震撼。
随后一条短信进来：【极光不容易见，只有天气好的时候才能拍到。而今天，天气极好。】
温听萝长睫轻颤。
根本不用署名是谁，她心里自动就有了答案。
她无声地咬紧了唇。
——今天，天气极好。
温听萝滑动上去，将那张照片复又看了许多遍。
他的出现，好似并不意外。
但他给的惊喜，总是能叫她意外。
——全都是她不曾想象过的。
晚上的时候，她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熟悉的本子，将其翻到第三页。
字迹飞舞，苍劲有力。
是熟悉的字迹，也是很久没见过的字迹。
【全世界拼成首诗，我爱你当做最后一行。】
温听萝每次都会有一种自己好像已经变得很强大的错觉。
直到每一次又被击垮，她才能从这种错觉中走出。
她近日来好像变成了个爱哭鬼，而唯有这一次，她靠在床头，仰望天花板许久，却是忽然弯了弯唇。
这种在爱情中游走，被人浓烈地爱着的滋味，已经阔别有半年之久。
她珍惜、眷恋，想拥抱这种感觉。
这本本子里的每一页，她都是吝啬地在翻看着，吝啬到，一年只舍得翻开一页。而翻开的那一天，索性就在她的生日这一天，以维续从一开始到现在的仪式感，当做是他每一年送给自己的礼物之一。
为什么说是礼物之一呢？
因为她很笃定，季清洄不可能会缺席她任何一岁的生日。他的礼物，定会抵达。裹着他厚沉的心意，裹着他满腔的爱意。
可是……
被爱的感觉越沉，她的心怎么就越痛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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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个时间，温听萝将收到的照片打印出来，贴在了那一页笔记本的空白处。
等生日一过，她又开始了去孤儿院上课的日子。
这并不辛苦，孩子们都很懂事，他们对知识的渴求，称得上是如饥似渴，不会有太多秩序方面的问题要她竭尽心力。
再上几天，她就要回家过年了。
忽的想到什么，走在路上，她忽然想起，那今年……他是不是就不用一个人过年了？
那样的话，似乎也是件好事。
每一年过年，她身在热闹的家庭聚会中，但心里总是会挂念着那一个单独过年的少年，又是不舍，又是心疼。而这一年，他没有再独自待在别墅区的家中，而是身在国外，与家人在一起。
嗯……今年，就用不上她心疼了。她想。
不过他父母的作为好像并不太好，她不知道他算不算开心。
愣神几秒，温听萝忽然咬了下唇，有些懊恼。
她怎么就……
又想起他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