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齐麟×钱橙
那年从清大毕业以后, 钱橙不顾父母要她回家就业的要求，毅然决然地追着齐麟去了港城。
她与齐麟、温听萝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他们从小就认识。
至于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齐麟, 她也没有一个很准确的意识。
她只知道，在她的记忆里, 她已经喜欢他很多年了。
这么多年, 他们三个里，萝萝离开过, 但他们俩是始终在一起的。
甚至, 以她原本的成绩来说, 她是上不了清大的。为了能继续同他在一起, 高三那一年她咬紧牙关狠狠地拼了一把，才硬是叫她给拼上了清大。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她的眼泪没忍住淌了下来, 高兴得抱住他狂转圈。
终于是上了。
还好，她又追上了他。
她的爸爸妈妈很高兴, 在家里摆了三天宴席，宴请宾客。
她也很高兴，因为考上清大, 也就意味着，接下来四年她又能同他在一起了。
不过，她也知道, 他的眼里一直都只有温听萝。
但是这都没关系。她又没叫他知道自己喜欢他。
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心思藏得很好, 就连最好的朋友萝萝也不知道。那份少女心事，一藏呀, 一不小心就藏了许多年。
其实钱橙想过的, 他们之间可能不会有结果, 甚至，她的这份暗恋说不定永远都见不到天光。
但是她还是没有想过放弃。
喜欢一个人嘛，能够像这样近在咫尺地与他相处、站在他的身边，她觉得就已经足够。
他喜欢他的，她喜欢她的，又不妨碍什么。
她也想过，他的夙愿会不会有朝一日真的成真。
他们都是她的好朋友，她谁都不想伤害。再说了，他们本来就没有错，她自己的喜欢是她自己的事情，谁都没有错。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她会祝福他们的。同时，她的暗恋也就此结束，她会将这件心事永远地葬进心底，再不会提起。
钱橙就那样看着他从大一与萝萝重逢开始，便一直追在萝萝身边。
为了和萝萝的联系多一点，他甚至还进了张竟鸿教授的团队做项目。这些都是钱橙没有想到的，可是转念一想，对于喜欢的东西，不主动去追求，反而不像是他的性格了。
于是在得知消息的时候，她便只是笑笑，没有说什么。
钱橙不笨，相反，她也挺聪明，但是不能跟这两人比。这两人那简直是魔鬼级别的学霸，他们能进张教授的团队，她并不意外。她肯定是进不了的，那不是谁都能进的地方，这么多本科生，没几个能进去的。不过她也没想进，不想掺和进本不该掺和的事情中。
上大学后，她也有新的朋友、室友，所以日常即使没有他们，她也不会很无趣孤独。
平时她自己会去参加一些社团活动，也会和朋友们一道去玩。看看书、学学习，四年一转眼就过去了。
钱橙没说的是，她心底里其实一直有点儿在等待的意味。等待他们与她通知，他们在一起了。
这四年，她早就做过心理准备了。做得有多好呢？好到他们与她通知完，下一秒她就能含笑说出恭喜。
她等呀等，等了一年又一年，从大一等到大四。
钱橙还挺纳闷，齐麟追了这么久，从开学追到毕业，还没追到呢？
而她更纳闷的是，齐麟还没有成功追到，他们之间就宣告了不可能。她等不到他们给她的通知了，那声训练过许多遍的恭喜也不必再出口了。
——季清洄回来了。那个在曾经只存在于消息里的名字，存在于萝萝口中的描述的人，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他一回来，齐麟和萝萝之间便不可能了。
她不知道原因，但事实便是如此。
别人或许无法理解，但是她能。
年少时的心动，哪里有那么好解脱？真正心动过的人，哪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呢？有些时候，就是认准了那一个人，没有解药。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应该放弃，但她不也是做不到么？
反正一无损失，二来也无旁事做，索性也就坚持了下去。就当做是一个精神信念，在那里坚持着自己努力一些、再努力一些。
一不小心，就坚持到了现在。
其实喜欢他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比如当年，她就是凭着一股要同他上同一所大学的劲头，才闯进了清大。要不然，她是上不了这所大学的。
爱情总能使人很有勇气，也能激起人向上的欲望。
钱橙知道齐麟一定很难过。
那一天，她陪他在咖啡馆里坐了很久。
她看着他陷在沉默的世界之中，所能给予的，只有无声的陪伴。
她并没有因为他们之间不再可能而感到高兴，她也觉得难过。
再之后，齐麟说，他要去港城了。
他是学金融的，港城于他而言，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以他的能力，去那边拼搏几年，想要的都能有。
这是个挺好的选择与决定，他的前途一片光明坦荡，不会有人劝他不要去。
钱橙自然也不会。
她只是萌生出了，一起去的念头。
毕业季，本来对于今后何去何从就很迷茫，而今，他即将去往的地方，就如同给她点明了一个方向。
远处的那个方向，朝她亮起了一盏明灯。
钱橙掐了掐手心，逼自己理智一点。
这段时间她收到了很多父母发来的信息，他们同她分析回家就业的好处，还为她挑了几个合适的岗位。
她是独生女，自幼受尽宠爱，父母疼她爱她，他们希望自己的女儿回到自己身边，由自己的羽翼保护，她都能理解。
但是，上大学以后，她开阔了眼界，增长了见识，从一个小小的县城来到了这样繁华的大都市之后，她便不再愿意重新回到那里。她见过了世界，她便想朝着世界飞翔，而不是重新回到自己的小巢之中。
她也想走得更远。
她有这个能力的。
这些话她都同爸妈说了，但是他们不同意。他们说，他们只有她一个孩子，她务必是要回到他们去的，不然他们不放心。
这段时间，他们吵过几次小架。
母亲又问她：“那你到底是想去哪里？！留在京城吗？”
钱橙哑然，给不出答案。
她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想去哪里。
直到齐麟同她说他要去港城。
港城——这个新的选项进入了钱橙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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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橙同齐麟一道，都去了港城。
但这个“一道”，只是同去。
在抵达那边之后，她便没有再和他一起。不是他的原因，他一直要帮她，是她自己不想要收。
齐麟早前便拿到了这边一家大行的offer，但她与他的专业又不同，不可能和他进同一家公司。
钱橙自己去找了一份工作。他要帮忙，她说不用。
生活上的事情，他也要帮她，但她也没要。
她是为了他来到这里，但是总不能什么都靠着他。
她是一个独立的人，她会努力变得更好。
钱橙毕业于清大，她自身的能力本来就不弱。很快，她就顺利进入一家设计公司。
薪资待遇都不错，养活她一个人绰绰有余。
于是她便就此在这里安定了下来。
她和爸爸妈妈报平安，同他们说自己在这边过得很好。等她闯荡几年，未来肯定能越来越好的。
爸妈拗不过她，骂也骂过了，劝也劝过了，还是拦不住人去港城，于是便只能无奈地叫她平时注意安全，工作不要太辛苦。
这边房租贵得离谱，但还好她的工资不低，不大手大脚乱花，她也能在这边活下来。
钱橙在公司附近找了个小小的房间，他们俩的公司距离有点远，所以房子的距离也有些远。但是不大要紧，他那个行业，平时工作可忙了，一忙起来没日没夜的，他们平时也没能经常聚。
不过他们两个人单独来港城打拼，除了彼此，谁也不认识。一旦有空，他们便会凑在一起吃吃饭喝喝酒。
他们的感情，一如曾经那般纯粹。
是发小，是至深的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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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便是几个月过去。
他们都已经熟悉了这座城市，安定下来以后，平时聚起来也熟稔，轻车熟路的便能往对方家里拐。
这一年，他们一起在这里跨年。
是新历的跨年，假期不长，所以他们都没回家。
钱橙手上提了很多吃的来他家，他也去便利店抱了一箱酒和一些软饮回来。
今晚将电影打开，他们便能在这里畅吃畅喝，酣畅淋漓。
都小半年过去了。
钱橙握着易拉罐，出着神。
这小半年，她都做了什么呢？
她好像过得很好，将自己的生活支配得那样好……可是又好像过得很差，她想说的话从未说出口，想做的事从未开始做。
又是一杯酒下肚。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问题，她眼眶有些热。
马上就又是新的一年了。
他就坐在她身边，看着电影，他的手无意识地轻晃着酒杯，嘴角散漫地勾着。
仍然是记忆中那般耀眼的模样。
听说，他们公司里追他的女生很多，但是他连微信都没有给她们加。
听说，有一个客户追他追得很厉害，是个很年轻很漂亮家境也很好的女孩，但他愣是不为所动。
瞧，即使换了个城市，换了个全新的环境，他也依然饱受欢迎，从来不缺追求者。
耀眼的阳光，总能吸引到想拥抱温暖的人。
翻过去一年。
真好。
她又喜欢了他一年。
只是这一年，他仍然不喜欢她。
他们之间，什么进展都没有，也什么变化都没有。
有时候，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些什么，像是无意义的在追逐。
钱橙自嘲地笑了笑，将目光重新落在电视上。
是一部文艺片电影。
她刚才都没注意。钱橙缓了缓心头的复杂心情，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点，她问说：“这部好看吗？怎么突然想起来看文艺片了？”
“刚才随便点进的推荐里面。”他解释，随手拿起手边一罐新的鸡尾酒，打开拉环后递给她，“先看看，不好看再换？”
钱橙微愣。
这才意识到她手里这罐已经快空了。
她无奈一笑，将空的投进垃圾桶，接过他递来的这罐，仰头喝了一口。
电影开始了。
她还真专注在看，想看看这部好不好看。
可他的目光却是转道落在了她的脸上。
“怎么看起来不太开心？”齐麟给自己开了瓶度数高点的酒。他就不陪她喝鸡尾酒了。
她迟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吧？”
他定定地看着她。
钱橙败下阵来，叹了一口气，“好吧。可能就是跨年嘛，有点伤感。”
毕竟这一年，他们都在港城，远离家乡，远离内地。
身边没有别的好友亲人，只有他们俩在这座钢筋水泥的城市相互依偎。
齐麟这才放下心。他笑了笑，举杯跟她碰了下。
“想家的话，过段时间就回去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回。”
他的声音缓缓的，像是温润的酒，醇厚，还有点醉人，很有安抚宁神的效果。
钱橙想，如果她只将他当做是朋友，那该有多好呀？他是一个很合格的朋友。此后的很多年，她都相信他们的感情会很好。
过段时间就是农历春节，他们都会回去过年。
这还是他们毕业以后过的第一个年呢。
钱橙设想了一下，但一想就更丧气了，“成年人的春节，想想就亚历山大。”
“怎么说？”
“家里那地方你知道的，邻居街坊的话可多了，一看我们毕业了就会开始问——有没有对象呀？我帮你介绍对象好不好呀？”她觑他一眼，又皱皱眉，“哎呀，你们男孩子不懂的，主要被催的还是女孩。我们那男多女少，现在女孩一毕业，他们就两眼放光地盯上了，恨不得给安排上八百个相亲。”
钱橙想了想，忽然想到了更深的一处去。
男多女少，其实又何尝不是那里的人，这么些年来重男轻女的下场呢？
当年那么嫌弃女婴，和现在娶不到媳妇的，其实都是同一批人。
她笑了笑，只想道一声活该。
这些糟粕她受到的不多，但她很是看不惯。
她在旁边嘟嘟囔囔，齐麟看着她的侧颜，觉得这里倒也不是那么寂寥。
“没事，不喜欢就不听。他们说他们的，你当耳旁风。”他熟稔地给她出着主意，“或者他们一去你家，你就来我家避避。”
他们家离得可近了，从小串门串到大的。
“也行。”钱橙爽快应下，这也是个主意。方便利落，省得与那些人掰扯。
文艺片在放，但他们都没怎么看呢。
钱橙：“所以这个好不好看？”
齐麟：“不知道，再看看？”
她没忍住笑出声来，他也勾了勾唇。
齐麟抱来的这一箱酒，他们从华灯初上开始喝，喝到了凌晨。那部电影不管好不好看，他们都看完了，看完以后又挑了几部来，也全都播放完了。
他喝的酒度数都高一些，到最后，许是真困得不行了，便靠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她说话久久得不到回应，回头找他，才发现他不知何时睡着了。
钱橙喝的也不少，但不是果酒就是鸡尾酒，加上她酒量不差，所以没有醉得多厉害。她感觉她头脑很清醒。
他们之间隔了一点距离，她就坐在原位，无声地望着他。只是嘴角的笑容，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无踪。她没有难过，只是神情平静，看上去，还像是在冷静地思考着什么事情一般。
屋里很安静，静到能听见他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轻轻出了声。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喜欢你。而且你不知道吧，我已经喜欢你很多年啦。可能比你喜欢萝萝的时间还要长一点呢？”她低声呢喃，“可是我现在有一点迷茫，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没有目标，也没有什么动力，空空洞洞的在生活。你说——明明知道没有结果，但我还在朝着那个方向走什么呢？”
钱橙落下眸去，“我好像错了，我好像，不应该来的。”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都放弃了，为什么我还不肯呢。我妈说我是好犟的一个孩子，那时候我总和她杠，不肯承认……好吧，现在我承认。”
“等年后，我再好好想想呢？我可能需要重新规划一下我的未来……”她眨了眨眼，复又抬眸看向他，看着看着，便抿紧了唇。
可是，就是很喜欢呀。
很喜欢很喜欢呀。
到现在，也还是很喜欢哎。
她忽然埋下头去，悄悄擦去眼角的泪水。
她已经成年了，已经毕业了，已经到了邻居阿姨们会想着给她说亲的年纪啦。
很多少女时期的梦，该碎就得碎，该结束就得结束。
打不动的心，就不打了嘛。
再难过，也总会过去的。
时间滴滴答答地过去。
他还在睡着，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钱橙去他的房间准备给他拿条毯子，将毯子抱在怀里欲要离开时，视线却是忽然落在床头。
那里摆着一个相框。
相框里的照片——是萝萝准备离开蒲县时，他们三人一起照的最后一张照片。
在拍完照片后，萝萝去了槐城，再后来，他们相遇便是在清大。
钱橙怔了怔。
她没想到，他放在床头、天天都会看见的照片里，竟然还能有自己的身影。
她原以为，这样的照片，他要么放他自己，要么放萝萝，反正，总也没想过还与自己有关。
照片上的他们，好青涩呀，那个时候，是最无忧无虑的年纪啦。虽然那时候她也喜欢他，但没有现在这么多的烦恼，喜欢就是喜欢，别的什么也不想，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好友准备离开，是她那个年纪时，唯一的一个烦恼了。
不像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烦恼会变得这样多。
她想，大抵是因为有了想要的东西？
因为想和他有未来，但是又得不到，所以有了烦恼。如果不曾想过，自然不会有这些烦忧。
烦恼的根源，或许是贪心，或许是欲望，总是没了最初的纯粹。
她抱紧毯子，走了出去。
钱橙将毯子摊开，轻轻盖在他的身上。
这么冷，想睡在这就睡吧，但是别着凉。
盖完毯子后，望着近距离的他，钱橙下意识停住了动作。
她屏住呼吸，在他跟前蹲了下来，悄悄地打量着他的脸。
她还没有这样近地看过他呢。
唔。
很多男人是只可远观，不可近看。但是这个男人，可以远观，近看也不会毁。他的皮肤很好，明明是天天熬夜工作的一个人，睡得说不定都没她多，但皮肤竟然还能这么好，真是不公平哎。
他乖乖地躺在这里，对人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钱橙的视线凝在他的薄唇处几秒。
几秒过后，她弯了下唇，还是起身离开他的跟前。
总不能，趁着人家醉，就占人家便宜。
是有点想亲，但是不能亲。
又不是她的男朋友。
再说了，她难以想象偷亲被发现，会是什么样的一幕。
应当会很窒息。
时间已晚，她去洗了把脸后，准备在另一侧的沙发上也凑合一会。等待会天亮后再回去也不迟。
她哪里知道，在厕所的门关上后，原先闭着眼安然躺在沙发上的人，微睁了下眼。
眸中的晦暗与这黑夜几近要融为一体。
他轻眨了下眼，凝思出神。
他还以为，她会亲下来。
但是没有。
他在心中轻喟一声，也不知夸也不是。
——年纪轻轻，控制力倒是不错。
齐麟摩挲了下身上的毯子，心里兀自叹了口气。
他刚才只是有些乏了，稍微闭了下眼，但没有睡得很深，她说话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转醒。
他也没想到，一不小心，能听到她这样多的心里话。
之后，他虽还闭着眼，但心里已经在翻涌搅动。
再后来，他感觉得到，她的呼吸就在跟前。他很好奇她要做什么，心里也在猜测，但没想到，最后她什么也没做。
不知不觉的，他的拳心在收紧，重新闭上了眼。
她总在出乎他的意料。
这一切，像是一团乱七八糟的丝线。
理不清了。
年后……
所以年后，她准备做什么？
他有一种很强烈的不好的预感。他想控制下局面，但是又发现，局面早已脱离他的掌控。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的这样。明明之前，一切都好好的，但是慢慢的，越来越乱、越来越乱。
她喜欢他的。
那他呢？
他现在，还在执着吗？在他心里，钱橙又被放在了什么位置？
齐麟紧紧皱起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