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0回：酒名百花

莫问说得很坚定：“我想看看有无可能，救掌柜的出去，如若不能，愿与掌柜的一同赴死。”聂天行一声叹息：“唉，你又何苦如此？两千年前，我们已经恩怨两消了。”莫问诚恳说道：“对小石头来说，掌柜的只有恩，没有怨。”聂天行沉默不语，戚无忧也默不作声。乔峰看着莫问，他无法评判莫问的举动，是愚忠还是愚昧。

每个人都有自己追求的东西，或为情，或为义，或为恩，或为仇。不管哪一种，把一件事情做到极致，此种行为无论好恶如何，都值得敬佩。聂天行平复一下心情，才又问道：“刚才你用的是打神拳？”莫问答道：“正是掌柜传授的打神拳，还有劈神掌。小石头愚钝，别的也学不来。”

聂天行一怔，说：“想不到打神拳与劈神掌，练到极致竟有如此威力。”莫问谦虚道：“在掌柜的面前不值一哂。”聂天行道：“进入圣力境后，我已经很少用此手段。对了，你如何得知霄儿需要九幽之水？”莫问回答说：“当初掌柜的突遭变故，而后将我驱逐。我虽然退居山林，可对掌柜的一举一动，依然十分留意。当年你为人追杀，被逼进神惶沙漠，我也曾想过出手相帮，无奈有心无力。如今总算武有所成，为掌柜的事，自是要全命以赴。”

聂天行慨然一叹，说道：“世事变幻，当真是不可预测。想当年我全力资助那些兄弟修武，可最后一个个叛逃而去。没想到一时的无心之举，却收获大爱。夫复何言？！”戚无忧显然有些妒忌，恶狠狠地说：“你这个魔头，竟然还有这样的忠仆，真是老天不开眼。”随后抬头看天，神情甚为萧瑟落寞，语气悠悠地说：“我笑面人屠纵横一生，没想到临死却成了孤家寡人。难道我真是坏事做绝？”

聂天行一笑：“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笑面人屠竟然也有了悔过之心。”戚无忧一口浓痰吐在地下：“呸，我有什么过要悔？假仁假义之辈，我见了就生气，总是要杀的。”聂天行知道戚无忧夹缠不清，便不理会他，对莫问道：“你明知一入天牢，有死无生，又何苦来着？”莫问没有回话，看了眼远处埋在白骨里的妇人，意思是说，一个女子尚且有情有义，为了给夫君复仇，不惜甘愿投入天牢，我还不如一个妇人么？

莫问躬身对聂天行道：“老奴来得匆忙，没带什么好东西，只有几坛子酒，掌柜的要不要先喝上一杯？”聂天行笑道：“也好，你倒是有心了。”乔峰见莫问从嘴里吐出一物，原本只有指头大小。只是落地便长，呼吸之间已有一人多高，却仍不停息，直到十几丈才停下来。原来是座塔，数了一下共有十三层。他瞧得十分神奇，欲要询问此为何物。莫问已进了塔内，等他出来时，左右手各拿着一个坛子。

莫问走到聂天行身边，刚放下坛子，戚无忧‘嗖’的一声窜了过来，拿起一个坛子，问莫问：“里面可是酒？”莫问应道：“正是。”戚无忧转过身去，一巴掌拍掉坛塞，仰头便喝。一连喝了三大口，这才停了下来，直呼过瘾。莫问又去塔内拿了四只碗出来，路过乔峰时邀请道：“这位小爷，若是不嫌弃，就请过来同饮一碗。”

乔峰不知多久不识酒味了，听莫问对戚无忧说是酒时，馋虫早已上脑。只是碍于情面，不好直接开口讨要。既得莫问邀请，哪里还按耐得住？冲着莫问抱拳一礼：“不敢！多谢。”不敢是指自己当不起爷的称呼，多谢自是谢莫问的好酒。他随莫问来到聂天行身边，大家围坐成一圈。莫问把碗递到戚无忧面前：“戚先生，请用碗。”

戚无忧这才转过身来，抱着酒坛，不理会酒碗，而是问道：“这是什么酒？酒香气内敛，看上去跟水没什么两样。可喝上一口，浓而不烈，纯正厚重，还有一丝幽香。真是好酒！我遍偿天下琼浆玉液，却没有喝过这等好酒！”

莫问边给几人斟酒边说道：“我去南山定教时，路过万家，闻到一股清香酒气，想起万家是酿酒世家。我当时在想，来见掌柜的，好东西没有，这酒无论如何要带上两坛。于是进了酒庄，适逢一青年女子，在带人装酒入坛。我见酒水无色无味，清澈如水。”

“我便问姑娘，这是酒还是水？姑娘说当然是酒咯。她见我不信，就舀了一小杯，请我品尝。我虽然不善饮酒，可喝了一口后，也知道那是难得的好酒。便让姑娘再来一杯，但她却再也不肯。还说我这百花酒，又叫做神仙打架，意思是说，即便神仙喝了，也要醉的相互斗殴。常人喝上一口，便要醉上七天。你老人家偌大年纪，刚才已经喝过一杯，不能再喝了。”

莫问顿了顿，继续道：“我也不想和一个姑娘家的多说，便提出要买。姑娘却说不卖，还说百花酒，需用一百种花草，外加三种灵兽血，耗时十年，才制成二十坛，多少玉珠也不卖。我说叫万年出来，我跟他说。姑娘却笑了，说酒可是我酿制的，你找我爷爷也没用。于是我便装醉，姑娘也不来赶我。待到他们装坛完毕，便出手抢了就跑。我估计万家，此时还在南山中，搜索我这盗酒的贼儿。”

莫问说完，戚无忧哈哈笑道：“原来这叫百花酒！哈哈，好，好，老弟干得漂亮。万家自以为势大，绝想不到有人敢上门抢夺，痛快！”也不知他是夸莫问做得好，还是夸酒好。戚无忧举起酒坛对大家说：“来，咱们喝，喝。”乔峰应声举起酒碗，冲每个人示意一番，然后迫不及待地，仰起脖子一口喝干。

乔峰生性粗犷豪放，他是好酒而不会品酒。只觉得百花酒入口柔软细腻，远不如之前喝的那些老白酒，味烈干涩来得过瘾。因此无论聂天行，还是戚无忧，对百花酒都赞不绝口，而他一个好字，始终没有说出口。他放下酒碗，见聂天行与莫问都是浅尝即止，戚无忧也只是小嘬一下。乔峰略有些不好意思，尴尬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