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两极颠倒
第二日清早，城中告示栏上贴出了一张皇榜，其上书的是：闻家长女良言，钟灵毓秀，天资独厚，出生时曾引紫气东来，百雀啼鸣，乃百年难遇的凤凰命格，当得母仪天下之尊。
告示最下头附上了闻良言的生辰八字和说出上头那些话的人，前任国师云游四海前最后一封亲笔手谕。
有理有据，盛传了好几天的流言不攻自破，皇城百姓都炸了，薛浅浅也快炸了。
事情的发展越发出人意料，薛浅浅听到消息的时候直接愣在了原地，脸色表情跌宕起伏那叫一个精彩。
青青推了她好几下，她才回神，长长叹了口气：“权贵的事，我果然不配掺合。”
她为闻良言委屈，还在家里绞尽脑汁想能出些什么主意帮到闻良言，让她尽早脱离流言侵扰，谁知人家来了招以毒攻毒，直接破了这局，非但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反而摇身一变，成了凤凰命格。
前两日流言传得那么极端，几近人人喊打，听说闻府门前还有扔鸡蛋的，这皇榜一贴，风向立转，快得简直叫人大跌眼镜。
薛浅浅要疯了。她其实知道闻良言有凤凰命格一说，这是她出生时国师为她算的，但是闻家人为了保护她，把这事隐瞒下来了。没想到这一次，闻家为了挽救闻良言在百姓心目中的人缘，直接就把这事上报了。
要知道，前世她知道这事的时候，可是在新帝登基，楚则寻起兵，肖简琮为了鼓舞士气才逼闻家交出国师手谕的。
这，事情的发展已经如同野马脱缰，一去不回头，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如何是好。
薛浅浅埋头呻吟，完全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命运不按轨迹走，她重生的优势都没有了……
青青还在摇她：“王妃，葛大娘的病越发重了，她非要守到头七，不肯来王府养病，那房子又小又冷，奴婢真担心她熬不过去。”
葛大娘就是那日在宫门前，让薛浅浅心生怜悯的大娘。
薛浅浅从臂弯里抬起那张无神的脸：“我去看看吧。”
她好心累，她需要出去透口气。
“那奴婢去备马车。”
青青噔噔噔跑出院子去喊小厮了。薛浅浅揉了把脸站起来，看了眼白茫茫的院子。
那日大雪过后，这两日都是阴天，地上屋檐上的雪都还未化去，冰凉凉的四处堆积。
她刚刚在廊下透风，六月翻进来给她带消息，她听了之后真是深受打击。六月禀告完事情就退到一旁装隐形人，薛浅浅默了一会儿问她：“六月，你可知道闻小姐这几日如何？”
六月摇头：“不知。”
薛浅浅又想叹气，她抬眸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忍不住想：老天爷，这一次，你连三年的安稳都不肯给了么？
流言是把双刃剑，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闻家如此着急地把当初拼命隐瞒的东西公诸于人前，真的是明智的决定吗？
她不知道，因为前世虽然大家的命运都不怎么样，但至少在兵乱之前，他们都还算各自安稳，像如今这样一团乱的情况是没有出现过的。
薛浅浅很不安，虽然不管是楚则寻被冤枉的事还是闻良言背骂名的事都跟她无关，她大可以两腿一翘，坐观事态发展，可是这样完全与前世不同的事情让她害怕，她担心不知哪一日，那把前世害死自己的利刃就会突然杀出来。
闻良言的命格这样突兀地告知于天下，让她有种天下要提前大乱的感觉。说实话，她好想逃……
出门的时候，在大门口遇到了楚则寻，他身着蟒服，头戴亲王冠，是要进宫的装扮。薛浅浅叫住他，问了一嘴。
楚则寻道：“案件调查有了进展，信王传召本王一同入宫面圣呈情。”
“查到主使了嘛？”薛浅浅问。
“没有。”
两人一起跨过门槛，门前马车和骏马各自等候着。楚则寻扫了一眼薛浅浅让人准备的朴素马车，目光转回到自己的马上，淡道：“信王派人追踪得很深，可不论是那些店铺原来的东家还是火药的来源，那些人无一例外都被灭口了。”
“噢。”
薛浅浅恹恹应了，不再多说什么，默不吭声地爬上了自己的马车。
楚则寻敏锐地察觉到了她心情不好，浅皱了下英眉。
两人开始出发，一个去宫里，一个去平民区，一东一西，背道而驰。
行了约莫一盏茶时间，到了葛大娘的住处。葛大娘的家比薛浅浅想得还要简陋，一屋一厅一个小厨房外加一方寸点大的小院子。虽小，但收拾得干净整齐，可以看出处处温馨。
大爷的灵柩就停在厅中，屋中白幡飘渺而动，零落摆了几个花圈。葛大娘就躺在房间里，和灵柩一墙之隔。
葛大娘的病病得有些厉害，高烧之下，人已经迷迷糊糊，连她来了也没认出，只口齿不清呓语着。
薛浅浅摸了一下葛大娘的额头，被烫得心惊肉跳，回头问照顾大娘的人：“为何现在才来报我？”
两名丫鬟小厮立时跪下了，被薛浅浅派来主事的丫鬟道：“王妃，不是奴婢瞒而不报，是夫人不肯奴婢去禀告王妃。王妃说过夫人是贵客，不得轻慢，奴婢不敢违她的意思……”
青青在旁听完她的辩白，眉头一皱，站出来就要替薛浅浅训人。薛浅浅拦住了她，问两人道：“不是请了大夫，何以会拖得这么严重？”
“大夫看过，也开了药的。只是夫人一醒着就跪在灵前，一跪便一天，任谁劝也不动一下……”
下人的语气里充满无奈。
这么冷的天，一醒就跪，跪了又晕，如此反复，扁鹊再世也治不好这么不配合的病人。
薛浅浅看向大娘苍白的脸，无奈至极。她站起来对青青道：“你和他们去把马车铺好，把大娘送回王府，再请城中最好的大夫来看。”
“是。”
青青应了，麻利的带着人把马车弄好，然后让人把神志不清的葛大娘抬到了马车上。
薛浅浅让车夫把人先送回去，她来到堂屋，上了香，对着灵堂跪下拜了几拜，望着冰冷的牌位轻声道：“葛大爷，不知你是否会怕黄泉路冷，我从前死过一次，知道那感觉不好受。”
“可我再难受的时候，也不曾想过要谁来陪我，大娘说您生前最是性格好，常常为他人着想，您一定也不愿意看到大娘伤心而逝。若你有灵，希望您保佑她早日解开心结。您不必担心，我会好好照顾她。”
话说完，重新磕了个头，薛浅浅才站起来出门而去。
青青就等在门外，见她出来自觉地跟在她身后。两人站在葛大娘家门前，望着人迹廖廖的小巷子，一时沉默。
青青道：“王妃，我们要在这里等着马车来接吗？”
薛浅浅拢了拢斗篷：“去走走吧。”
她有一个想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