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青石小巷
留下一个小厮守着葛大娘家，薛浅浅带着青青穿过了两条街，逐渐走近那座高高的茶楼。
悦风楼的位置靠近皇城中心，从葛大娘家过去要经过三四条街。薛浅浅戴好斗篷的兜帽，在湿漉漉的长街上慢慢走着。
街上行人不多，天气晴好时热闹不已的各处摊贩都没开张，摊子用油布盖着丢在街角，每家店铺屋檐上都在滴滴答答往下坠着雪水。
哪怕名气大如悦风楼，在这样的天气里，生意也是大打折扣的，楼外面冷冷清清地游荡着几个人。
薛浅浅和青青穿街过巷，不多时到了悦风楼侧面，这里跟前头相比，巷深人少，长长的巷子一眼望到头，一个人也没有。
钻进这条小巷后，薛浅浅的脚步不自觉地又放慢了些，绣鞋踩着斑驳的青石，回想起那日小贩扛着糖葫芦而过的情景。
这里是悦风楼的北面，与其他三个方向比，这个方向没有什么特别的风景，只有一处可以看见的地方。
脚步停在悦风楼前，头顶就是上次楚则寻带她去的雅间，薛浅浅背对着高耸的茶楼，抬头望向相对的方向。
高耸的墙垣挡住了视线，她无法越过重重房屋看到闻家巍峨的楼宇。
怔然间，耳边似乎听到一缕极细微的“叮”声，紧接着，有什么东西砸在了薛浅浅的兜帽上，而后掉落到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青青掩唇惊呼一声：“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薛浅浅低眸看去，地上静静躺着一枚红色的玉佩。红玉被雕刻成半边枫叶的形状，其下坠着浅黄色的流苏，因为从高处落下，玉佩不可避免地被摔断了一个叶角。如果不是因为掉在薛浅浅兜帽上缓冲了一下，定是要四分五裂的。
这映入眼帘的红玉有着分外熟悉的感觉，薛浅浅瞳孔微缩了缩，这不是……
心里的念头刚冒了个尖，前方就传来急促地脚步声，薛浅浅抬头，就见两个人急匆匆地转过巷角，猝不及防撞入视线里。
来者同样是一对主仆，一看到彼此，薛浅浅和对方都愣住了。
薛浅浅看看对方，又看看地上的玉佩，接着缓缓抬头，把目光定格在五楼敞着窗户的房间上。
对方只愣了一瞬便回过神，快步过来把地上的玉佩拾起来，在捡到那块摔出来的碎片时，形状优美的凤目中闪过一点痛色。
将玉佩握在掌心，她直起身子看向薛浅浅，打招呼的声线清冷：“王妃，好久不见。”
其实也不是很久，只不过几日光景而已，虽然是天翻地覆的几日。
薛浅浅把视线平移看向她，心里冒出无数问号，为什么闻良言会在这里？
她身陷流言中心，不应该被束之高阁，好好保护起来吗？
“好久不见。”薛浅浅招呼打得有点艰难。此时此景骤然相见实在有些尴尬，她不知该称闻良言作太子妃还是闻小姐，亦不知该怎么交谈，是心平气和还是言辞切切……
想来闻良言也是不愿意在这个当口在外头遇到认识的人的，但她反应要比薛浅浅平静得多。扫过薛浅浅今日的装扮，她温声问道：“王妃路过？”
见薛浅浅点头，闻良言露出一点浅笑，抬手相邀：“不知王妃可有兴致上楼品茗一叙？”
薛浅浅同意了，她本来就是想找个清净地方喝个茶，当然有兴致。
片刻后，薛浅浅和闻良言面对面坐在了悦风楼五楼的雅间里。
青青和闻良言的丫鬟都守在门口。关上门，两人依窗而坐，楼下就是她们方才站立的地方。薛浅浅视线扫过这熟悉的房间，并不意外闻良言订的雅间就是楚则寻常订的这间。
粗略扫过布局没有变化的房间后，她又把目光放到闻良言身上。
几日不见，闻良言的变化有些大，身形肉眼可见地清减了不少，脸色似乎比檐上的雪还要白上几分。她今日又穿着素白的衣物，头发用一根木簪随便挽着，似乎不曾梳妆就出来了，整个一副病美人的样子。
偏她的眼眸又那么明亮坚慧，不曾透露一丝柔弱，叫人心疼又不敢说出言语轻率的话来。
闻良言给薛浅浅沏了一杯茶：“不知王妃平日喜喝什么茶？这是关山青，我尝着尚可，王妃试试可能入口？”
关山青……连茶都是楚则寻爱喝的茶。
薛浅浅看着碧滢滢的茶水陷入沉默。她对喝茶没有什么讲究，也不挑，只是这关山青入口苦涩，要喝尽了到喉咙深处才泛出一点甘醇来，是她唯一不喜欢的一种。
如果非要挑，她还是喜欢喝甜口一些的花茶。
闻良言和楚则寻之间似乎有一种无需言明的默契，哪怕两个人已经决定一刀两断，这份默契依然让任何人都无法插足。
轻抿了一口茶水，忍着嘴里的苦涩，薛浅浅看着面前的人问道：“闻小姐，你怎的一个人就出来了？也没多带些护卫。”
闻良言玉指纤纤晃着茶杯，掀起眼皮眨了眨：“我偷溜出来的。”
一时之间，薛浅浅好像看到了闻香山上，那个说自己躲懒不见人的俏皮红衣少女。
这俏皮同上次一样一瞬即逝，闻良言低眸喝茶的功夫就不见了。薛浅浅微觉可惜，在她看来，那一闪而过的瞬间比之闻良言任何端庄温柔的时候都动人。
她若是男子，一定在那一刻为她倾心。
“如此，太过冒险了。”薛浅浅没有把她的可惜表现出来，好心劝了一句。
现在这个不稳定的时候，闻良言出门的确是太危险了，她同时担着不祥和天选的名头，若被人发现掳走，一定凶多吉少。
”没关系，不会有人觉得我会在这个时候出门的。”闻良言微微一笑：“在家里封住耳朵被憋闷死和出来被唾沫淹死好像也没差。”
薛浅浅道：“不会的，现今不会有人再诋毁你了，你是凤凰命格，百姓们拥护你还来不及呢。”
听到这样的安慰，闻良言嘴边的笑变成了深深的讽刺，她转眸望向窗外，神色冷漠：“反正我这一生，是好是坏，都是别人一句话的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