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痛本无声
薛浅浅暗松了一口气，这闹剧终于要落幕了。
还好事情没闹大。
如果说苏意婉头先的委屈是装出来的，现下她就是真的委屈上了。
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事情最后会是这样处理的。
楚则月言语嘲讽她，还将她推下石亭，到头来没一点损失，自己却要因为闹出乱子被梁昭帝迁怒。
苏意婉气势汹汹地怒火好像被浇了盆冰水，一下子凉透了。
她推开绣缕的手匍匐爬到梁昭帝脚边，抓住他的衣摆，泪水像决了堤的河：“陛下，臣妾好歹是位居妃位。被人害成这样，您却对凶手不打不罚，臣妾日后有何颜面在宫中立足啊！”
“你还想怎么样？在除夕宫宴前惹出是非，你二人都罪不可赦，如今朕小事化了，谁也不追究，已经是给你留了面子了。”
梁昭帝面上布满不耐。他本就伤寒未愈，今日出寝殿只是为了在百官宴上露个脸，打算应个景就回去了。
谁知摊上这样的事，破坏了梁昭帝心情不说，还令他在寒风里站了许久，话说完就咳了起来。
肖简琮连忙扶住自己父皇，温润的目光夹着别人无法察觉的冷意看向苏意婉：“婉妃娘娘，得饶人处且饶人吧，若拖得父皇病情加重，那就不是你能担待的了。”
搬出陛下说事，苏意婉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讪讪松手了。她流着泪垂下头，像只斗败的公鸡。
是苏意婉向来跋扈惯了，又对楚则月诸多旧怨，所以才这样不依不饶，即便犯错也想给楚则月找不痛快。若是换个脑子正常的人，绝对不会在这样的日子犯蠢，去找别人的不是。
“父皇，吉时已到了，儿臣扶您去永和殿吧，莫让百官等久了。”
皇后也道：“是啊，陛下，殿里暖和些，别在外头吹风了。”
梁昭帝确实感觉疲乏，点了点头。
肖简琮把帝后都劝回了鸾驾上，转身对在场看戏般杵着的其他宫人威严道：“都散了，自去做自己的事。”
宫人们得令一哄而散，只留下几个奉命送婉妃回宫的侍卫。
薛浅浅看着那些作鸟兽状散开，速度奇快的宫人有些无言。
果然就算是在规矩森严的皇宫，人们的八卦之心也依然很强烈。
这场闹剧开始的毫无道理，她只是想安安分分的进宫吃个饭，却平白无故为楚则月的旧怨挨了一巴掌，怎么想怎么憋屈。
薛浅浅意兴阑珊地收回目光，视线忽地一顿。她猛地抬眸，只见重重叠叠的人影散去，楚则寻的身影出现在了人群之后。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姿高大挺拔，墨似的黑眸穿过半个花园看着她，里面的情绪深幽复杂。
薛浅浅怔住了，与之对视一时移不开目光。
肖简琮在迈上自己的坐撵前，又回眸看了一眼薛浅浅。
他本意是想用眼神安慰一下受了委屈的薛浅浅，可看到的却是她“痴痴”地盯着他身后某一处。
几乎不用猜，他就知道自己身后站了谁。
肖简琮抿着唇，转首看向薛浅浅视线所望之处，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楚则寻。
“景王。”他没什么情绪地开口：“你有些姗姗来迟了。父皇已有决断，此处没什么事了，回永和殿吧。”
楚则寻头都不往肖简琮的方向偏一下，嗓音冷淡：“陛下娘娘和殿下先行，臣的妻子受了闲气，臣先陪陪她。”
妻子两个字好像刺到了肖简琮，他下颌线控制不住绷紧了些，说出的话没了先前那般温和：“那就不打扰你们了。”
丢下一句话，他大步迈上轿撵，抬手一挥，仪仗便又开始动了起来。
“恭送陛下，娘娘，太子殿下！”
楚则月，薛浅浅和小花园里还留下的其他几人下跪送行。
帝后仪仗浩浩荡荡地往不远处的永和殿而去，肖简琮在太子撵驾上正襟危坐，再没回头。
有侍卫抬来了担架，苏意婉在绣缕和侍卫的搀扶下躺到了担架上，呻吟着捂住了自己淌血的额头。
她瞥着行完礼，慢吞吞直起身的楚则月。她那高傲的姿态落在苏意婉眼中，犹如胜利者在无声得意。
苏意婉恨声道：“楚则月，你很得意吧？免死圣旨可真好用啊，你就算把我杀了，陛下也不会对你怎么样。”
楚则月缓缓掀眸：“当然好用……”
楚则月说着顿了顿，偏头看向又不断扯着自己衣袖的薛浅浅，见她就差把不要再惹事了几个大字写在脸上。明明肿着半张脸，还双眼殷切地看着自己。
笑了笑，楚则月对着薛浅浅说出了后半句话：“用命换来的，能不好用吗？”
“……”
薛浅浅呆住了，手下的动作僵在那里。楚则月这句话的声音空空的，很轻，却刺得她心里一疼。
便听苏意婉声音尖锐：“是啊，他活着护你，死了也护你。你这一辈子不就仗着他护你吗……”
话音戛然而止。
是楚则寻走了过来，经过苏意婉身侧轻飘飘看了她一眼。
他的眼神里有着不加掩饰的杀意，接触到这道眼神的苏意婉惊惧地卡了话，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她有一种自己再说不该说的，这个男人就会扼住自己脖子把自己掐死的感觉。
她不敢再逞口舌之快，连忙催促侍卫带她走：“回宫，快送本宫回宫！”
侍卫抬着担架走了，苏意婉简直是变相地落荒而逃。
楚则寻站定在了楚则月和薛浅浅面前。
薛浅浅抬眸看他，哽咽道：“对不起……”
她一开口，才惊觉自己在落泪，慌忙用手抹了抹脸。抹了满手泪，怔怔地，又说了句：“对不起。”
楚则月觉得好笑：“你哭什么？”
薛浅浅也不知道自己哭什么。
她挨巴掌没有哭，演戏搏同情时也没有哭，不知怎地，忽然就落了泪。
她的心好疼，只是因为楚则月那一句话。
她恨自己不争气，明明有无数方法可以避免楚则月挨那一巴掌，偏偏要选最傻的。
她以为自己挨了打，可以让苏意婉理亏继而息事宁人，却没想到楚则月会勃然大怒，为了给她报仇，那么冲动那么毫不犹豫。
如果一开始她就直接抓了苏意婉的手，让她巴掌落空，楚则月何至于闹到这样。
何至于对峙天子，何至于搬出那道用永王的命换来的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