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第 158 章
白柔霜很难解释, 他们最终能坐下来一起吃烧烤，究竟取决于师姐的人格魅力，还是她的武力震慑。
尤其是考虑到几个时辰前, 愤怒的梦魔族人还想杀掉师姐, 为他们的“神明”复仇。
感谢许疏楼关于“能不能吃”的那句火上浇油, 梦魔族人堪称暴怒。
那条水晶廊道瞬间显出原形，变成血肉铸成的喉管，红通通的, 布满粘液, 上面还生着软肉疙瘩, 看起来着实有些令人作呕。白柔霜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个诱捕猎物的好方式, 只可惜它所连接的梦魇之神已然失去了生命, 无法做出吞咽的动作，让许疏楼带着白柔霜顺利逃窜了出去。
当然，要目睹了现场的梦魔族人来说，“逃窜”这个词用得不大准确, 当时许疏楼明明是把整条廊道都炸开后, 才施施然带着师妹走出去的, 顺便还解了后者的禁言咒。
大家离开廊道后，众族人看到水中漂浮的巨大螃蟹尸首, 都发出了真情实感的嚎哭声。
许疏楼勉强从这阵嚎哭中辨别出诸如“力量之源”、“生命之根”几个词，一时颇为内疚, 毕竟她还不了解梦魔一族的生存模式，以为自己杀了螃蟹的行为会对他们造成严重影响。
于是当时的水下出现了堪称诙谐的一幕, 梦魔一族不断试图袭击许疏楼, 而后者一边躲避袭击, 一边试着搭一把对方的手腕，摸一把对方的心口，捏一下对方的经脉，以尝试了解他们的身体状况，看看能否补救。
像个登徒子一般把梦魔族的男男女女摸了个遍后，众人进入了另一种层次的愤怒，许疏楼则陷入了困惑：“我没有感觉到你们的力量或生命在步入枯竭，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白柔霜则趁着所有人的仇恨集中在师姐身上时，自己潜去了那螃蟹的尸首旁，发现它胸口有一个隐隐发着蓝光的东西，于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掀了螃蟹壳，从心口处挖出一个巴掌大的发光体，端详半晌，高举起来向梦魔族人求教：“这是什么？”
梦魔族人一心围攻许疏楼，一个不防备，转头发现自家的“梦魇之神”已经被人分了尸，差点气晕过去，发出一阵悲号声，向白柔霜袭来。
白柔霜并不擅长水战，但她跑得快，高举着那发光体边游边喊：“别追我，再敢追上来，我就捏碎这东西！”
梦魔族人其实并不清楚那是什么玩意儿，但总归知道是从梦魇之神的身躯上剖下来的，不敢轻忽，一时还真的被她唬住了。
白柔霜连忙趁机游到师姐身边，把那发光体递给她。
要说手欠，还得是许疏楼，这玩意儿刚到她手里，就被她顺手给捏爆了。
所有人都呆了一呆，眼看着那碎裂的发光体中流出淡蓝色的浓稠液体，顺着许疏楼的指尖逸散开来，化成了点点蓝芒，融入湖水。
“力量之源，生命之根。”许疏楼看着手里的蓝光，淡淡地重复了一遍梦魔族人刚刚的话。
“啊！”离她最近的一个梦魔族女子，忽地痛呼出声，抬手摸上发疼发痒的脸。
其他人一惊，连忙蹿过来：“你的脸在融化！”
“一定是因为这个女人杀了梦魇之神！”
“她要害死我们一族！杀了她！”
“不，不是融化，是生命力，”梦魔女子却挣扎着拦住了他们，“我能感觉到，是生命力填充进了我的脸孔，它在改变我。”
众人愣住，眼睁睁地看着她的面庞上沟壑被填充，皱纹变得平整，微蓝色的光芒褪去后，露出一张年轻姣好的容颜。
没等他们表达惊讶或狂喜，其他人的脸庞也开始了变化，茂盛的生命力融入他们体内，还给了他们原本应有的青春。
许疏楼和白柔霜站在一旁，仿佛围观了一场大变活人。
梦魔族人不敢置信地抬手摸着自己光滑的皮肤：“这、这是怎么回事？”
许疏楼手心托着一颗蓝宝石送到他们面前，发光体碎裂，淡蓝色的浓稠液体逸散后，便露出了其中这颗小巧精致的石头：“你们的力量之源，生命之根。”
“你是说，这才是……”为首的女子愣愣地接过，那蓝宝石入手的瞬间，她便知许疏楼所言非虚，这其中澎湃的生命力着实不容错认。
“没错，”许疏楼不负责任地胡乱推测，“也许几千年前，有一只螃蟹或者章鱼或者正在打架扭成一团的章鱼和螃蟹吞下了你们的镇族之宝，借此开了灵智，进化到如今的地步，又反过来控制了你们。”
“……”
“等等，你的意思是，他并不是神？”
“但是、是梦魇之神赐给了我们力量和生命……”
“我倒倾向于，是他扣留了一半你们的力量和生命，留下滋养他自己，”许疏楼指出简单明了的事实，“你看，他被杀了，你们就恢复了。”
白柔霜点头：“的确，要身体和面孔二选一什么的，听起来就很古怪。”
“怎么会……”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见大家都不说话，白柔霜总结，“遇到要拿人命献祭的所谓‘神明’，不要犹豫，直接干掉准没错的。”
“……”
“这是真的吗？”众梦魔族人互相对视着，嘴唇嗫嚅着，似是震惊，似是狂喜，似是不信，似是忐忑，像是要欢呼雀跃，又像是要抱头痛哭……
许疏楼忍不住开口打扰：“那个……你们能不能过一会儿再继续震惊，先把那些被卷进沼泽的修士救一下？”
“……”大家刚酝酿起来的复杂情绪被她打断，看她一眼，带着思绪纷乱的脑子，分头去行动了。
几个时辰后，沼泽边举办了一场篝火宴会。
不打算绑架活人献祭的时候，梦魔族人的确是个比较平和的种族，很热情地邀请了修士们参与他们的欢庆。
不久前才被许疏楼两掌抡醒的陆北辰不知道和谁在生着闷气，咬着牙在一旁生火。
宴会的食材倒无需修士们帮忙，梦魔族人有特殊的打捞技巧，他们不但能控制人，也能控制水草，此时指挥着水草编成网兜状，下水捞了一兜又一兜的扇贝、鱼虾。
这湖是通着海的，偶尔倒也有些海物误游过来，其中便有一只被误捞上来的章鱼精，对着众人的怒目瑟瑟发抖。
梦魔族人正是最痛恨螃蟹和章鱼的时候，管它是不是精怪，都要把它拍扁了做一道凉拌章鱼丝。
许疏楼好心把它救了下来。这没什么，白柔霜冷眼看着，师姐就是喜欢小动物嘛，但你个章鱼精趁机向师姐求爱是不是就有点离谱了？
许疏楼收下了它用触手从湖边卷来的花朵，但拒绝了他的求爱。
这章鱼居然还很伤心：“你是不是嫌弃我的长相？”
许疏楼握了握它的其中一只触手，不好坦诚自己对它只有食欲，很贴心地安慰道：“没有，其实……若是眯起眼睛，再歪着头努力看的话，你的确也有一丝英俊不凡。”
不谙世事的章鱼精被轻易安慰到，快快乐乐地在篝火旁跳起了舞。
许疏楼笑着欣赏了一会儿，找到在火边烤东西的师妹，被她投喂了一只扇贝。
“唔，好吃，”许疏楼又叼起一只，“我有点事，要先行离开，你继续玩。”
“去哪儿？”
“青城派最近声名鹊起的新人，不知从哪里听说我回来了，约我去泰山之巅论剑，不用灵力，只比剑法，彩头是一株特别漂亮特别名贵的西府海棠，待我赢回来，给你种在院门口，”许疏楼手中却邪抡了个潇洒的剑花，“我去去就回！”
“好！我等师姐得胜而归！”白柔霜笑着目送她的背影，转头却发现陆北辰的视线也胶着在许疏楼身上。
有了刚刚的章鱼精求爱在前，白柔霜不由想歪了些，却听陆北辰感叹道：“这种洒脱又狂放的人生，还挺让人羡慕的。”
“陆师兄你也可以。”白柔霜认真想了想。
“我不行，我还有师门的责任。”
“我也有，”白柔霜耸肩，“但我们总可以选择用什么态度来面对。”
“你成长了很多，这么看来，当年和我分开的确是正确的选择，”陆北辰苦笑，“其实我有想过，如果我们当年都有这般成熟，也许可以走得更远。”
白柔霜摇了摇头：“过去就让它过去吧，何必再去想？”
“你说得对，”陆北辰笑着接过梦魔族人递来的酒，“敬你一杯。”
白柔霜和他碰了碰杯，两人在篝火下相望，相视一笑，再无半分情爱暧昧，当年种种，早已不萦于怀：“敬朋友。”
“敬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