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

“我们的思想被‘利益’的链条捆锁，囚禁在‘金钱’的牢笼之中。所有人都被‘有价值的纸张’遮住双眼，思想逐渐分裂。有‘人’站在上方，笑看这场‘侵蚀’游戏。这是一场看不见的战争，这是思想之间的吞并，这是文明内核的冲突，这是一个‘自我意识’对另一个‘自我意识’的躯体地占据。若不反抗，我们的文明将被颠覆，一切都不复存在。有人说我们中了邪，不可理喻——这不正是‘他们’想看到的吗？”渊池前，一名青发少女埋头在一本古籍上写道。

头顶天空愈来愈浓郁的黑暗朝着身后众人伸出长长的手臂。她站起身，闭着眼睛，仿佛在湖面凉爽的微风中听到了来自深处幽暗的呐喊，那些潜伏在黑暗里的恶兽正沉沉的喘息。忽然，天空亮起一抹白光，漂浮在风中的低噪隐匿在了阴影里。

“船来了！”一名男子走上前，他一头的银发在风中飘动，双目如炬，警惕地盯着黏稠且黑的湖水，随时准备战斗。

青发少女合起手中的古籍，抬起头。她用青色的瞳仁凝视上空，缓缓扩散的稀薄微光在渊池的边缘愈发刺眼。骤然，数年未见的月亮升起，漆黑的夜空中群星璀璨。今晚的月亮混合了彩色的光环，四周的云都避开了它，躲在后面，格外耀眼。清冷的光辉倾泻而出，将漆黑的池水照亮。几秒后，皓月漾起波纹，巨大的月船飘在月芒汇聚成的光海上，尾部拖出彩虹般的流光。它两侧六十四支船桨摆弄着月光，俯身朝渊池冲来。

“真壮观！像是在做梦！”她陶醉在月与船的景色里。东边幽绿的枫丛中传来风吟，似乎在为此刻欢呼。漆黑的池面溅起黏稠的水花，这艘能够驾驭月光的船落入水面，桨荡起的涟漪着急地扩散。就这样，船慢慢地朝着岸边的人群驶来。

“该上船了。”银发男子双手背在身后，催促着她。身后的护卫紧握兵器凝视池水，似乎里面藏着吃人的恶鬼。

“要离开了吗？这片熟悉的地方，”她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几缕青丝掠过脸颊。

“未来，命运会给你启示。所以，别担心，你还会回来。”男子说，“知秋不久后也会像你一样，踏上旅途。你只要在月宫上等待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那是多久？”少女似乎很彷徨，神色忧虑。“月亮再亮起，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盯着这名满头银丝的男子过了许久，开口叮嘱，“他的旅途，你要好好看着！”她转身看向另一名皮肤古铜的男子，“舆风，谢谢这段时间的照顾。还有，替我跟小莹说声谢谢。”接着，她的目光落在身穿荷叶裙的女子身上。“雀茶，我们走吧。”

她脚掌轻点湖面，凝出一片冰霜。两人踩着寒冰，登上了这艘巨大的船只。月亮离陆地很近，几乎占据整个视野。她们登上船不久，就开始回航。“你看他们，像不像小矮人。”雀茶将头发扎到脑后，望着岸边的星月居民，挥舞手臂。

船驭着月光飞了起来！

她们站在甲板上，倚着扶手，风吹的头发乱晃。彩虹色的流光在船尾飞舞，清冷的光辉将她们脸颊照亮。少女那双青色的双眸注视着阴森幽暗的池水，忽然间，渊池之中冲出一只巨大的黑手，朝空中的月船抓去。她似乎早有预料，脚掌轻点甲板，黑手便冻成了冰凝在半空。

月光照的晶莹剔透的冰面闪闪发亮，像是来自陆地的灯塔，指引着月亮与星辰行驶在正确的星轨上。

——

二十三年前，东阳国向阳镇。

“就这么做吧。”沐月背着手，目光落在院子那株孤零零的樱花树上。

“这样不好吧，”和他说话的老者叹了口气，似乎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这俩孩子的父母刚刚离开。”

他转身看向和自己女儿玩得正欢的小男孩。在他眼中，无数金色的轨迹从四面八方汇聚在对方身上。“这是我见过最多「因」的人，他关联着这个世界的「果」。我给他占了一卦，阳卦是屯，寓意万物初生步履艰难，在艰险里边，有着美好的前景。阴卦是蒙，意指教育上还需要注意。”

“我们这儿的教育和你们不大一样，讲究「感觉」，对于参透天地，我还是很有把握的。”老者双眸炯炯有神。

沐月点头，随后他看向立在世界中心的黑色风暴。“那里的研究已经有了进展，”他说，“再过不久，魔都就要回归。”

“那是好事。”老者将手放在背后，向前走了两步。“时灵国应该不会那么简单就让魔都回归吧？”

“他们并不能构成威胁，藏在时灵国里的那些生物才是最可怕的。”他的声音中蕴含着一股怒气，“不过还得一步步来，只要稻国的事情解决，时灵国的利益集团一旦瓦解，藏在背地里的生物就会浮现。”

角落里，一头银色秀发的小女孩跑了过来，抓住他的裤腿摇晃。“父亲，”小女孩轻声细语，“我可以分些糖果给弟弟吗？”

沐月蹲下身，摸着她的脑袋，眼里充满慈爱。“你带弟弟去院子里玩好不好？”

小女孩点头，跑到角落里的小男孩面前，给了他一大把糖果。小男孩一边揭开糖纸，一边跟着女孩来到院子。他将彩色的糖果含在嘴中，酸甜的味道溢满口腔，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新奇的味道。心中的欢喜令他忍不住的将地上的花瓣扬得满天都是。

借着这个空档，沐月走进屋内坐在榆木椅子上，对着身边的青发女孩说，“你父母的事情，我们会帮你操办好的。”

“他们回不来了吗？”小女孩把头扭到一边，眼泪顺着脸颊流淌。

他没有回答，只是从怀里取出两本古书，放在桌面上，“这是他们离开前，让我交给你们姐弟俩的。”

“他们的遗物？”女孩翻开一本，里面是一堆错乱复杂的条纹符号。她并不能看懂这些符号的意思。

“你的眼睛真像你母亲。”他注视着女孩青蓝色的眼眸好一会，才将视线挪到院子里。小男孩正和自己的女儿玩得欢乐。

蝉鸣很响亮，空气里夹着湿润的霉味，快要下雨了。忽然，他们停下跑动，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聆听着从街角传来的乐声。不知是哪家人拉响的手风琴，所有人听得专注，每一个音符都带有一种空灵的回声，好似从心中涌出。

那段时间，这个属于姐弟的家陆续来了一些其他国家的人，几乎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父母的朋友。他们依稀模糊的记得，有几个人脖子上戴着银色的怀表，一个盘着头发身材高挑穿着花衣服的女子，一个腰上别着一把锤子的壮老头，那把别致的锤子和他的光头一样，闪闪发亮。还有一个身体缠满了纱布，笑容温和的男子。最后一个是常来串门做客的阿姨，她有一个胖胖的肚子，总爱穿很宽松的衣服。

这些人在这个小镇住了一周，将所有事情办妥后就离开了。离开那天，青发女孩牵着弟弟的手，站在门口送别了他们。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邻里、朋友常有人来拜访，给予这两姐弟必要的关怀与问候。而在弟弟六岁那年的某一天，有人敲响木门，告诉了他一件足以令他高兴很长一段时间的消息。

“欣雪！知秋！在吗？”

弟弟打开门，抬头一看，是那个挺着个大肚子的阿姨，她穿了件宽松的白大衣。

“你姐姐呢？”阿姨头朝着门里望了一眼。

“她去图书馆了！”他声音稚嫩的回答，“您有什么事吗？还是，今天给我们带了好吃的？”

阿姨和蔼地笑着，“今年轮到你们去学院听故事了。”她将一封信和一袋零食递给他，说，“这是院长的介绍信，拿着去起思学校，就有座位了。”

“啊！终于可以不用站在门口听了！谢谢阿姨，我会和姐姐说的。”他接过信立马就藏在怀里，生怕掉了或弄脏了。

“你们生活上有需要帮助的话，尽管和我说。”阿姨伸手指向镇中心，“你知道的，我就住那边，楼下是一家裁缝店。”

“知道，阿姨！你每次来都和我说的！谢谢！”他点头。

“记住噢，起思学院。”离开前，她还不忘提醒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