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熄之处

等他们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透过密集的阴云将面前的老林子照亮。但这光线柔和泛白，也并不强烈，昏昏沉沉，朦朦胧胧。三人收拾完营地后，开始穿越通往泉熄村的泥路，向着戈尔北山脉背阳面的百眼窟前进。

这条逶迤的小路上长着非常浅的小草，地面厚实又坚硬。沿着这条小路向上爬升，他们很快就来到长着鸟翅膀模样的树叶林子里。柴栖走在最前面开路，多莉在中间，知秋则在最后。

当他们朝着树上望去时，发现叶子上面的纹路像是羽毛般叠在一起，每一片叶子总有一边像是刀片般的斜切面，古怪异常。风吹在上面发出‘呜呜’可怖的哀嚎。它们的树干从宽逐渐变窄，整体带着弯曲婀娜的弧度。怪树下方生长间隙中长着许多石楠丛，里面传来烦人的虫叫。一些藤蔓、枝条挣扎般朝向小路中心，让本就狭窄的路又窄了许多。地面上总有一些不大不小的石块，碍事地拦在中间。只要稍不注意便会踢到，虽说不至于摔倒，但却让人不得不分神注意。

多莉不时用脚去将一些小碎石踢进两边密集的怪树林中，像是在表达着自己内心的不满。两侧的老林子内昏暗异常，看不清深处情况，仿佛是藏匿着什么邪恶的怪物，再加上尖锐的风声，这令气候凉爽并不炎热的三人背后被汗水浸湿。

他们行进速度非常缓慢，脚下的小路似乎无穷无尽地往前延伸。空气湿漉漉黏糊糊，霉臭味刺激着他们的嗅觉神经。不知过了多久，两侧的石楠丛上多了些荆棘。柴栖的手臂被划出一条白痕，他展开一把长刀劈砍。“小心这些植物。”他说。

身后俩人点头回应，不时吹过的风带来林子深处的哀嚎。知秋能感觉到前面的俩人脚步越来越快，他只能提速跟上。不知什么时候，原本嘈杂的虫鸣消失不见。此刻整片老林子陷入了死一般寂静，连风都停了下来，不再为怪林刻意制造可有可无的声音。他开始怀念叽叽喳喳的鸟叫和吵得让人头晕目眩的虫鸣。

柴栖的长刀砍在那些碍事的枝条上，制造的声响让身后俩人安心许多，至少证明自己听觉器官还健在。多莉的短发变得湿漉，耷拉在后脖子上。这狭长的荆棘林以一条笔直的直线遥遥向北通去，很快，他们就到了尽头，脚下的路消失不见，古怪的柳树取代了灌木丛和长满鸟翅膀叶子的怪树。

他们停下脚步，目光打量着这些柳树。它们长得非常奇怪，稀稀落落，生长得并不密集。柳条墨绿，上面分泌着黏黏腻腻的浆液，树枝像是巫婆尖锐而古老的手掌，她们手指关节凸起，指节纤细发黑，仿佛是某种怪物翻转手背的爪子，树干卷着向上，扭出一个古怪的姿势，整体呈一种阴森的墨黑色，块状的青苔长在树干上，树头附近的杂草像是有意的掩盖泥土底下的根茎。

“路不见了。”柴栖说道，他抬头看向戈尔北山脉，“我们只能跟着那座山峰走，估计还有两个多小时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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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莉的视线从山脉落回四周的柳树上，她同意柴栖提出的意见，说，“这些黑柳树的树汁有一股独特的清香，吸入后会让人产生睡意，多了能够麻痹神经。在天清国学医时，这些黑柳树的树汁常用作麻醉作用，也用来生产助眠类药物。”说完，她从背包里取出三副呼吸罩，说，“可以隔绝这些黑柳树的气味。”

黑柳林似乎无穷无尽，他们的视线被前方一个隆起的长坡挡了一半，像是岩石与泥土组成的浪涌。仰头看向上方，戈尔北山脉已经变得庞大无比，白云缭绕在山顶，近在咫尺。天上的白云密集，仿佛处于黑与白之间的灰色地带，致使这片黑柳林变得阴郁，树影柔弱似无。垂于枝下的柳条如律动的手指，向着走在林间的三人打着招呼。

穿过这片黑柳林，走过隆起的山坡后下坡又再一次爬升，不知什么时候坚硬的黄泥地变成了一片泥泞的沼泽地。身后的天光已经有了下落的趋势，他们赶忙穿越过这片沼泽地，来到一块向下塌陷的区域，那些柳树长到了这里便不再往里收缩。而在这凹陷空地里，一圈方方正正的屋子建在中央，白藤覆盖了它们，无意的漏出一角上透着锈迹。

“金属房屋？这在那个年代可不常见。”柴栖透过望远镜观察着这个村子，说，“这泉熄村看来很富裕。”

“可能吧。”多莉小心翼翼地落脚，她摘下呼吸罩说，“这片黑柳林也奇怪，就只长在边缘。”

“可能是以前的人砍掉了吧。”知秋看了一眼太阳的位置，他在高坡边缘休息了一会，确认村子安全才说，“我们继续向前吧，那里应该没人居住了。”

三人继续前行，地面上长了一层很厚的藤叶，每次落脚都会被根茎缠住。柴栖在最前面用棍子掀飞这些碍事的植物，后面两人则是跟着他的步子走。当他们靠近泉溪村时，太阳已经落下十分之三。于是他们决定分开行动，柴栖寻找合适扎营的地点，而知秋和多莉则开始在村子里搜寻线索。这个村子不大，和茴香村一样约五十多户。幸运的是这村子坐落在平地上，而非山坡上。破旧的屋子弥漫着一股铁锈味，上面爬满白藤。

“要下雨了。”知秋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一股湿漉漉的霉味充斥着鼻腔。他看了眼阴沉沉的天空后用力推开身前锈死的铁门，刺耳的‘咿呀’一声，接着整个门砸在地上，发出沉重的撞击声，远处隆起的山坡上似乎有动物受到惊吓，逃窜时发出令人心惊的‘簌簌’声。

这是一间靠近村子南边的房子，空气里飘着粒粒灰尘，里面早已空无一物。他打开晶光筒检查室内情况。铁墙上残留着一些古老的痕迹，窗户用老旧的木板堵死，墙角遗落了一堆生锈的刀剑，一张破烂的椅子和桌子。多莉推开房子的另一扇门，呼唤道，“你看，这墙上画了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