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6章 放手一搏
腊月十六，冰雪消融。
柳雨璃梳洗装扮过后，动身入宫。
晨起时，她特意叮嘱容楚，待下了早朝，一定要来太后宫中庆贺，吃一顿团圆饭。
借此机会能够让这对母子打开心结是再好不过，不管程太后对自己如何，但她对容楚可没有半点私心。
永安宫，一如既往地庄严肃穆，一片寂静，没有丝毫的欢庆气氛。
合顺听闻宫女禀报，急忙迎了出来，“这雪天路滑的，王妃怎么来了？”
“今日是太后娘娘寿辰，我和王爷特来恭贺娘娘大寿。”柳雨璃盈盈一笑。
合顺又惊又喜，探头望去，却没有瞧见楚王的身影，“王爷他……”
“王爷下了早朝就来。”
合顺笑得合不拢嘴，“王妃先在暖阁稍作歇息，奴才这就去给太后娘娘通传。”
“有劳了。”柳雨璃微微颔首，来到暖阁。
暖阁正中央摆放着鎏金灵兽香炉，兽嘴顶盖之上，静静地吐出迦南香，袅袅如缕不绝。
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传来，柳雨璃轻嗅，并不是迦南香的香味。
她抬眸望去，却见黄花梨木桌上放着一个白瓷花瓶，里边插着几支傲然怒放的红梅，馨香阵阵。
是程太后最喜的红梅，每年冬天，永安宫的每个宫殿都会散发着缕缕梅香。
宫里的梅园也离永安宫最近，那里种满红梅，娇艳似火，红霞满天。
“冰雪林中着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柳雨璃低声沉吟，忽然想起皇陵后山的那片红梅林。
临走前她问过崔公公，为何在皇陵种下红梅。
崔公公说，各花入各眼，喜欢的人自然会喜欢。
当时她并没有细想，如今想来，只觉得崔公公话里有话。
在先帝的皇陵种下程太后最喜的红梅……
一阵脚步声从殿外传来，程太后走进暖阁。
她今日身穿明黄暗花云锦广袖宫裙，裙边绣着金丝牡丹，裙裾逶迤在地，长及曳地的云纹拖尾上用翠绿珠玉点缀而成。
柳雨璃回过神，欠身行礼，“儿臣见过太后娘娘，祝娘娘福寿齐天。”
“起来吧。”程太后在主位上落座，神色温和，不禁叹道：“真是岁月催人老！这几年哀家免去寿宴，一切从简，都快忘却自己的年岁。”
“太后娘娘大寿，理当庆贺。”柳雨璃坐下身子，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浅笑。
如果程太后还是前世的程太后，她们今世定会情同母女，不会有什么隔阂，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生疏，让人难以亲近。
程太后摆弄着手指上戴的护甲，直言问道：“你是真心来为哀家祝寿，还是另有所图？”
“儿臣当然是真心实意，太后娘娘多心了。”
“呵。”程太后勾起唇角，“前些日子，你去了皇陵，见了崔公公，你的心中所想，瞒不过哀家。”
她可不信柳雨璃今日前来，是单纯为自己祝寿的。
“太后娘娘耳聪目明，儿臣本就没打算瞒着娘娘。”
“你今日倒是嘴甜，说说吧，有何事相求？”程太后说话向来不喜拐弯抹角，直言问道。
“太后娘娘寿辰，儿臣备下薄礼，还请娘娘笑纳。”柳雨璃起身，冲殿外唤道：“春樱，把箱子抬进来。”
春樱和婢女把樟木箱子抬进来，放于殿中央。
程太后凤眼微眯，打量着沉重的木箱，略感眼熟，“这是何物？”
柳雨璃开口解释，“这箱子是先帝留下来的，崔公公妥善保管多年，今日也该物归原主了。”
“简直是胡闹！”程太后神色微变，拂袖道：“把箱子给哀家丢出去！”
“等等！”柳雨璃伸手拦下，“娘娘不想知道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哀家不想知道。”程太后面色一沉，眼神如冷刀子般，怒喝道：“我看你是存心来气哀家！来人，把楚王妃一同赶出去！”
众宫女内侍一愣，止步不前，合顺欲想劝道：“娘娘……”
“谁敢求情！哀家便治他的罪！”程太后拍案而起。
“母后打算把儿臣也一并赶出去吗？”千凌昱神情冷峻，缓步走进暖阁。
程太后深吸一口气，“你们不走，哀家自己走。”
言罢，她满脸厌恶地瞥了木箱一眼，如同看仇人一般，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
程太后这强硬的态度在柳雨璃的意料之中，她上前一步，拦住程太后的去路，“娘娘，不妨先听儿臣一言，再走也不迟。”
“哀家不想听。你明知哀家的忌讳，偏偏搞这一出，究竟是何居心！”程太后劈头盖脸地呵斥，“你是巴不得把哀家给气死吗？”
“儿臣不敢。”柳雨璃垂眸，“儿臣一心为了王爷。”
“为了容楚？”程太后望了一眼千凌昱，凤眸微挑，“好啊，哀家看你能说出朵什么花儿来。”
程太后目光冰冷无情，仿佛想到什么不堪回首的记忆，她双手紧握，指节发白，所有的不满和怒气瞬间冻结。
“母后，孩儿想通了。”千凌昱嗓音低沉，“愿孤注一掷，放手一搏。”
程太后猛然转身，眉眼间难掩激动，“可是真的？”
“是。”千凌昱郑重点头。
程太后抬手屏退左右，暖阁中只剩下他们三人。
“你莫不是故意诓骗哀家？”程太后的眸光在两人身上流转，似是想看透他们的心中所想。
千凌昱看着杯中沉沉浮浮的茶叶，那双黑眸沉静如水，“早在几年前，孩儿战死边关之时，便想通了。只因不想愧对父皇在天之灵，不想当乱臣贼子，背负千古骂名。所以，隐忍蛰伏至今。
直到……璃儿见了崔公公。崔公公亲口说，父皇生前最中意的储君人选，其实是我，并非皇兄。儿臣岂能辜负父皇所托，把江山拱手他人。”
程太后那双锐利的凤眸微微眯起，神色不明。
沉默良久，她才开口，“你没有说实话。”
千凌昱指尖轻颤，迎上程太后的目光，“儿臣所言句句属实。”
“哀家自己的儿子，还能不了解吗？”程太后脸上浮现一抹嘲弄之色，意有所指，“你争与不争，皆是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