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那名调查组的成员说着就要上前，“尤金”垂眼看向窗户，思索着从这里逃出去的可能性有多大。
门边站着四个配备微型脉冲武器的，她搭在腿边的手指微动，眼角余光瞥见楼下还站着几个。
“我劝你老实一点，尤金·波特。”为首的那个似乎看出他的意图，让其中一个组员移动到窗边，亚提那悄悄移动右脚，把地上的空抑制剂管子拨到桌底。
房间内沉默而压抑，“尤金”的双手背在身后，拳头紧握，他浑身紧绷开始悄悄积蓄力量，计算着怎样才能一击必中。
他打算挟持这个取样的。
眼看两人越来越近，“尤金”手背上青筋炸起，他咬着牙关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克制，一定找准时机再下手。
对面人的手就要碰到他的头发时，“尤金”缓缓抬手，他五指成住啊，正要抬手袭向对方。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门外传来靴子叩地的声音。
“等一下。”
男人黑发黑眼，面容俊秀，正是许久没见的那伽，挺括的军装让他的身形看起来十分挺拔，门边堵着的几个人纷纷行礼示意：“长官。”
他微微颔首，回了个军礼，温和却不容拒绝的结果取样员手上的工具：“我来吧。”
那伽挡在“尤金”前面，眼神交汇间，两人各自都松了一口气。
“尤金”事件在星网上开始发酵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从偶然看到第一个视频起，那伽就知道他就是一直在寻找的人。
V□□赛的影像，那伽看了无数遍，在深夜里每一帧每一秒都细细观看，试图寻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她充满暴力美的身姿填满那伽空闲的每分每秒。
那伽和阿斯都知道她的目的，都没想到她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发现她伪装成尤金后，那伽并没有向阿斯汇报，一种隐秘而阴暗的情绪占据他的内心，他不露声色，找到机会就逗留在中央军校，默默观察她。
他对阿斯的焦急冷眼旁观，这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让那伽感到愉悦。
尤其是阿斯对“尤金”的每一次冷眼和贬低，让他愤怒的同时又感到一丝窃喜，他们高高在上的王储殿下是多么有眼无珠。
但凡他多看几眼视频，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被蒙在鼓里，那伽觉得只会愤怒的阿斯真是傻得可爱。
借着职务的便利，那伽第一时间就知道王储妃的候选人之一，要借着尤金对波特家动手，他兴奋又激动，终于要和他美丽的阁下见面了。
他当然会第一时间赶到她的身边，为她扫除一切障碍，或许她已经不记得了，但这是他在摩罗花海里立下的誓言。
捕捉器在空中发出嗡嗡的声音，那伽双手隔空环住“尤金”的脖子，一只手假装捻起他的头发，挡住捕捉器的视线，迅速把藏在另一边手套里的一撮头发拿出来，假装是刚刚剪下来的。
取样员接过他的头发当场化验，还需要再取一些血肉组织，那伽接过他手上的粗针，在视觉盲区把它和早就准备好的东西调换。
亚提那紧张的手心直冒汗，“尤金”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这次的突然调查，敌对家族在调查组出发时就在星网上悄悄造势，吸引了不少人前来观看。
数千万人屏住呼吸等待最终的结果，捕捉器回传的影像上，被套了个画中画，里面用黑底白字滚动播放着尤金以往的劣迹。
除了一直坚持在星网上抹黑尤金的那群人，大部分都是来看热闹的乐子人。
“尤金这种渣滓就应该滚出中央星。”
“中央军校应该开除这种只知道作秀的卑劣嗑药人。”
“培养出这种人的家族也是毒瘤，应该彻查他的家族！”
不少不明所以的人也跟着附和，一时间群情激愤。
等待结果的每一秒都如此难熬，取样员终于拿到检测报告，第一行就显示被采样人最近服用了某种药物。
等不及细看，他就激动的告诉在场的所有人这个消息，调查组的人拿出拿出绑缚带就要对尤金动手。
星网上也是一片沸腾，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敢明目张胆的用药，之前为尤金说话的人也失望摇头，表示自己看错人了。
已经有人在直播下面开始请愿，让尤金滚出帝国。
那伽并没有阻止他们上前捆住“尤金”的双手，而是不慌不忙看向取样员，说：“能否请你为我们仔细读一遍报告内容呢，我有点好奇，什么样的药能在短时间内让人提升这么多的实力。”
“哦，长官，那是当然。”取样员展开结果，大声念道：“被检测人体内有尚未代谢的阿氟西汀....及曲舍西林....”
星网上有人科普：“众所周知，阿氟西汀是助眠的，而曲舍西林能有效抑制信息素。”
从沸腾狂欢到静如死地，只需要一瞬间。
取样员喘着粗气，结结巴巴的想解释，双手滑稽的在空中比划着，把“尤金”按在地上的两位调查员也不自觉松开手，尴尬互望。
那伽解开他的束缚，把他从地上扶起来，脸上写满了愧疚：“非常抱歉尤金阁下。”
“您是无罪的，我为您刚才受到的粗暴对待向您道歉。”
他脸上还带着被压出来的红痕，面对那伽的歉意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在一屋子人的注视下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尤金”顺水推舟，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稍显哽咽，干巴巴的说：“没关系。”
虚拟屏前的观众沉默，“尤金”的蔚蓝色双眼里隐约有水光，里面充斥着被人误解的难过，但他还是宽容的原谅了在场的人。
“坏人变好总确实让人难以相信，更何况是我这种声名狼藉的人呢，对吧。”他强打起笑容，乐观的说。
其实“尤金”做错了什么呢，他只是想变好而已，浪子回头的故事大家都爱看，尤其大家发现他还长得十分英俊，他只是一个努力想摆脱过去重获新生的人啊。
一场闹剧草草收场，观众不再执着于尤金以前的过往，把目光投向现在后，他们发现尤金是一个战斗素养高，对机甲爱护备至的人。
纵观他参加的每一场比赛，面对敌人的挑衅不卑不亢，拖着累赘的队友一个人力挽狂澜，不依赖热武器，凭借单纯的力量揍飞所有看不起他的人。
他的比赛充鲜血与火花四溅，充满暴力美学，让人震撼，明明使用的是最老旧的机甲，却总能打出目眩神迷的操作。
有人看完他所有的比赛之后发现，中央军校每次提供三台机甲，“尤金”每次都会有选择最老旧的那台。
那些被选择的普遍是早已停产的，或即将投入废弃项目的，经过他的使用，总会掀起一小撮爱好者的购买热潮。
每一场比赛，都能挽救一批机甲。
他最初使用的432，生厂商好像重新看到了它的闪光点，邀请了433的设计师，一星期前他们宣布将会对它进行改良，在不久的将来推出全新的432。
他说的爱机甲，或许不是作秀，也不是仅仅用嘴巴说说而已。
几个小时间，尤金的口碑迎来反转。
“尤金”本人在得知当时是星网直播执法时，松了口气：“还好你来得及时，要是我真的劫持了调查组的人，现在已经成了通缉犯了。”
“真变成那样，估计我这辈子都开不上746了。”
那伽和并肩她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皱着眉头：“您心里担心的就只有这个吗？您有没有想过被发现的后果。”
“尤金”点头，她当然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只是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746在非常急切的呼唤着自己。
“或许没人相信，但我总能听到这些机甲内心深处的渴望，如果我不去做，谁还能帮它们呢？”
它们在期待着，催促着她驾驶自己。
她上甲的同步率高到外人无法想象，却始终维持在百分之九十，她有预感，剩下的那百分之十就在746身上。
那伽心里发苦，她总是这样，眼里只有那些没有感情的，冰冷的铁家伙，不愿意看看他这个活人。
“您可知道，您带走的不光是746，还有……我的……心。”他冲动的脱口而出。
他说完就后悔了，女alpha的眼神明确的表示她当然知道。
这世上有几个人能不爱她呢，那伽说出来了又怎么样，难道她要对每一个爱她的人给予回应吗。
她知道，她不在乎。
那伽觉得她是如此的残忍，那些因为思念而辗转反侧像游魂一样的夜晚，冰冷空洞。
他全部的爱对她来说就像宇宙里的一粒沙，渺小卑微，不值一提。
看着他陷入痛苦，她用手支着脑袋好整以暇地笑了，恢复原貌的女alpha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这是给乖狗狗的奖励。”
“那么我们来聊聊别的？比如我亲爱的哥哥。”
他尴尬的发现自己真的像狗一样起了反应，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维持正常的表情，被她亲吻的激动与雀跃转瞬即逝，说起阴魂不散的阿斯。
“老国王快不行了，殿下将提前继位。”
这是帝国高层众公开的秘密，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岚城防线不断有率兵组织进攻的高等虫族。
信任虫后已经诞生，当年令虫族死伤惨重，向防线后退败两百公里的事被它视为奇耻大辱，它是一个狂热的战争分子，发誓要踏破岚城血洗帝国。
“但是新闻上并没有任何关于战争的报道。”
那伽表情复杂：“老国王大限将至，岚城又出事，上面的人怕引起民众恐慌，有意隐瞒。”
但情况远比想象中危急，高级虫族的数量一直在变多，岚城以外的各个要塞也有敌人在虎视眈眈，连星浆也横插一脚。
“抽掉不出足够的士兵，这两天中央军校就会下发通知，四年级以上的都要前往岚城，阿斯殿下也不例外。”
大部分人怕他死在战场上，要求他提前选出王储妃，阿斯的后代由哪个家族的人诞下，高层为此争斗不休。
“请您和尤金换回来吧，阁下。”那伽恳求道。
战场上危机四伏，身为亲历者，那伽自然清楚有多危险，他不想看到心上人冒险。
女alpha微笑，眼神里是跃跃欲试。
她又变回尤金的模样，那伽明白这是无声的拒绝，他握紧拳头，心中犹豫不决。
病房里，尤金看起来十分平静，他满含探究的看向对面的“自己”。
他看了早上那次直播的录屏，林医生会每天整理星网上关于尤金的评价拿给他看，“自己”参加机甲大赛的每场比赛他都反复观看。
看着星网上的恶意谩骂，尤金甚至开心得拍手，那个该死的小偷还说要让他成为帝国之星，简直可笑。
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自己，怎么侮辱也好，想到那个盗窃犯灰头土脸的样子，他就开心。
至于那些在星网上蹦跶的欢的那些人，等他出去后自然会把他们一个一个的揪出来，再慢慢报复。
直到尤金的口碑大反转之前，他都是在这样的幻想中度过每一天。
他居然真的做到了！
从前那个声名狼藉被人嫌弃的尤金好像不复存在，“尤金”谅解调查组的画面被到处传播，甚至有人夸起了他的长相，觉得他如此宽容大度，不会是坏人。
尤金觉得可悲又可笑，巨大的迷茫涌上心头，明明、明明他就是个无可救药的人渣。
怎么就突然成了人人称赞的后起之秀，那些人就像傻子一样被“自己”随意耍弄。
他想说些什么，嘴巴却像被胶水粘住，良久才艰难开口：“我答应你，但我有一个条件。”
V洗耳恭听：“在此之前我得提醒你，我已经展现了我的诚意，似乎你没有提条件的资格。”
“而且岚城战事将起，要去战场上卖命的人可是我。”
尤金不耐烦地打断他：“我是个垃圾，但我不是连保家卫国的责任都不敢担的懦夫。”
“我要你以本来的样子录下视频，说一切都是因为你的胁迫，并不是出于我的自愿。”
“尤金的身份任你使用，我会抹去一切私人物品上的精神烙印。”
V点头，这无可厚非，胁迫是事实，但还是忍不住开口嘲讽：“不愧是贵族后代，想要好处又不愿承担风险，但我答应了。”
她褪下伪装，露出真容。
尤金看到她的样子呼吸一滞，凭她的长相，想要自己的身份拿去就是了，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
只要她爱他，连生命他也会乖乖奉上。
尤金甚至想收回自己刚才说的话，随即强行冷静下来，拿不到视频，第一个玩完的就是他自己。
事态的发展不是他能控制的。
V当然不会施舍自己的爱给这些尘土一样前赴后继的人，只要丢出一点希望就像狗一样扑上来的家伙们，她见得够多了。
“开始吧。”她语气温柔，眼神却像结着冰。
外面的那伽内心煎熬，他想留下她，犹豫了半天还是按下了光脑上的发送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