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番外
番外四施鹤&晏恒
施鹤在惶惑间还不忘惊叹于晏恒的臂力。
他施鹤虽然瘦点儿, 但不管怎么说，也是个一百三十多斤的成年男人, 将他这样毫不费力地打横抱起来后, 晏先生居然还能如此游刃有余地健步如飞。
……实非人也。
不过眨眼的工夫，晏恒就已经抱着施鹤大步迈到二楼与三楼之间的转角处了，可看上去竟是半点儿吃力的意思都没有, 似乎是想要一气儿上到八楼。
“晏先生，您……”施鹤急急开口，想要婉拒晏恒的帮助，却没想到被晏恒托着向上颠了颠, 直接阻止了他的话。
额角撞到晏恒硬实的肩膀, 施鹤一下就没了动静, 抬起还没恢复力气的手，轻轻按了按晕乎乎的脑袋，抿着嘴唇没再吭声。
得想个办法答谢晏先生，不然这人情欠的可就大了。
“哗——唰拉——”
窸窣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 晏恒的脚步一顿, 随后朝着楼梯的扶手处挪了挪, 仿佛在避开什么东西。
施鹤迷迷糊糊地竖起了耳朵。
听着动静, 应该是住在三楼的伍大爷丢在门口的厨余垃圾, 想要等明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再拎下去。
不过垃圾袋的数量不少, 光是放在门外的这几个小时, 袋子里面的味道就已经发散了出来，一阵一阵地侵袭进每个经过这层楼的人的鼻息。
“……对不起。”施鹤小声地道着歉。
听到这句话, 晏恒的心脏突然没来由地窒闷了一下。
楼道里面的转角处没有灯, 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 背对着窗外的黯淡月光时，以至于他即便低下头，也看不清小大夫脸上的表情。
更想不通他为什么要给自己道歉。
像是窥破了晏恒心中的想法一样，施鹤又轻声向他解释了一句：“很脏。”
会弄脏晏先生的皮鞋和衣摆。
晏恒继续循着楼梯往上走，声音又低又缓：“是我自己不小心。”
话音一落，施鹤的呼吸微微放缓，颇感讶异地眨了下眼睛。
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传言中冷淡漠然的晏总裁，本人竟然会是这样的。
“……地上滑，”施鹤只能匆匆转移话题，不让自己再把注意力放在关于晏恒性格的这件事情上，“晏先生当心，不要摔倒了。”
他得警惕着点儿，千万不能因为自己的行动迟钝而连累晏先生摔倒。
万一真的有了即将趴在地上的趋势，他得尽可能地避免自己砸到晏先生的身上。
上到五楼，晏恒的眼睛已经适应了暗处的光线，听到施鹤的话，他又将手上的力道紧了紧，温声道：“我不会让施医生摔下去的。”
“……”施鹤再顾不上头晕，无意识地蜷缩着手指，握住了晏恒的领带。
说出来可能会让人觉得有点儿好笑，这是他将近三十年的人生里听过的最温暖的话。
致使他突然觉得心里头暖洋洋的，很想要把信任全权交给对方，闭上眼睛好好睡上一觉。
但是他不能。
今天的这场发烧于他而言，就像是经历了一场久违的大梦。
在这缥缈的幻境中，施鹤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情，与不容拒绝的关怀。
可是只要是梦，就都要醒。
更何况已经足够了，做人不能太贪心的。
晏恒迈上最后一个台阶，站定在两道门之间：“哪边？”
施鹤指了指左手边，轻抿着微凉的嘴唇，作势要从对方的怀里下来。
然而晏恒显然是想要把好人做到底，非但没有将人放在地上，反而曲起修长的指节叩了叩施鹤的膝弯：“钥匙。”
施鹤吓了一跳，弹簧似的缩起腿，拘谨地说道：“……晏先生放我下来吧，我来开门。”
俩人离得近，近乎是贴在一起，因此施鹤略显慌乱的心跳声被晏恒听得一清二楚。
担心这小大夫的心脏继续这样飞快地跳着恐怕会出问题，晏恒只能俯下|身子，把人放在地上，伸手扶着他的手臂：“当心。”
不知道是被疾速的心跳剥夺了太多的注意力，还是身体状况真的有所好转，方才还感到头晕的施鹤忽然没那么难受了……至少可以做到自己开门。
他点了点头，动作迟缓地从裤袋里掏出钥匙，另一只手摸出手机照亮，将钥匙插进锁孔。
其实他想要自己开门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不想继续麻烦晏先生，而另一个就是，他的门很难开——
“嘿——唔！”
伴着一道重重的凿击声，刚退烧的施医生径直将自己抡在了入户门板上。
这顿操作直接看呆了晏恒，以至于门已经打开了，他还站在原地，错愕地盯着施鹤拧钥匙拧得泛红的指腹。
“……见笑了，”施鹤仔细地揣好钥匙，语气变得跟之前一样温和亲善，仿佛揣钥匙的时候，顺便把刚刚那个撞门的莽夫也一起藏了起来，“晏先生，请进。”
人都到门口了，他总不能自己进屋，不请人家进去坐坐吧。
晏恒没吭声。
施鹤不禁有些紧张，抬眼去看晏恒的脸，担心他是因为生气了才不搭理自己。
见晏恒的目光专注在自家的门锁上，并且看上去没有不高兴的样子，施鹤放下心的同时，忍不住红了脸，难为情地向他解释说明了一番。
把钥匙插进锁孔后，需要用力撞一下门板，那个涩住的锁眼才会被钥匙捅开。
听完施鹤的解答，晏恒不由多看了两眼那把锁，而后不动声色地跟在施鹤身后进了屋，站在门口的地垫上。
“不用换鞋，晏先生，”施鹤指指深色的地砖儿，哑声道，“直接进来就成。”
主要是因为他家没有来过客人，所以……只有一双他自己的拖鞋。
施鹤很想把自己脚上的这双拖鞋让给晏先生，但看着晏先生那双比自己至少大了三码的脚，他果断放弃了这个想法。
索性直接让人穿鞋进屋，明儿白天再重新拖地就好了。
晏恒也看出了这个家里似乎没有第二双拖鞋给自己穿了，于是在心里计划着一会儿离开之前，得帮施医生把地给拖干净再走才行。
而且之前经过三楼时踩到的橘子皮和茄子皮，早就在后面上楼的时候磨干净了，这工夫就算进屋也并不会把屋里的地砖儿踩得太脏。
这样想着，晏恒便抬腿跟在施鹤身后走进了客厅，默默打量着这套不足五十平米、逼仄到几乎算得上简陋的住所。
施鹤时刻都记得自己身上还有病毒，而离开家、去医院之前，这整间屋子里肯定也都充斥着病毒，便紧忙快步走到了客厅的窗户边上，抬手拧开了窗户把手，准备给屋子通通风。
打开窗户后，他从沙发上拿起一件叠放整齐的外套递给晏恒，说道：“晏先生，您先把这件衣服披在身上，省得冻感冒……”
施鹤说了一半，突然意识到衣服是比较私密的东西，不该随便让别人碰，匆匆住了口。
况且，晏先生愿不愿意碰他的衣服也说不定呢。
他这个做法实在有点儿不礼貌。
施鹤把外套放回到沙发上，清了清嗓子，朝卧室走去，边走边对晏恒说道：“咳，这套房子的供暖不太好，只有卧室里的温度还算正常……咳咳咳，白天的时候大概会有二十三摄氏度左右……晏先生可以在这里暖和一下。”
两人走向卧室的途中经过了洗手间，晏恒主动说道：“我先洗个手。”
“好。”施鹤点点头，先一步迈进洗手间打开灯，然后走到墙角掀开一块挡板，踮着脚抠动了里面的一个开关。
只听“叮”地一声，贴在墙上的厚重黑盒子亮起了两个小灯，象征着速热式热水器开始工作。
由于踮着脚，施鹤的重心有些不稳，重新踩实在地面上的时候，不受控制地趔趄了两步。
晏恒紧忙搀住他的手臂：“小心。”
施鹤急于给晏恒演示冷热水的切换，便抓着洗手台站稳：“这个……朝左拧是热水，现在天气冷了，晏先生用热水洗手吧。”
晏恒伸手示意施鹤先洗。
刚从外面回来，用热水洗手会舒服些。
施鹤没再跟他互相推辞，拧开水龙头洗了起来，旁若无人地按照七步洗手法的步骤，沿着指缝揉搓着手心手背。
晏恒眸色微沉。
……明明朝左拧是热水，他为什么朝右拧。
那双救死扶伤的手，该被好好护着的。
“哒、哒……”
客厅的防盗窗上有两把钥匙，一把插在锁头里，另一把垂在旁边，风一吹，就会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这声音本该是很聒噪的，但是……
晏恒不是很理解自己此时的这种复杂心境，微微皱了皱眉。
“有点吵吧，”施鹤也听见了防盗窗钥匙撞击铁栏杆的响动，见晏恒皱眉，他不好意思地咧嘴笑笑，嗓音仍旧哑得厉害，“再通风两分钟，我就把窗户关上。”
晏恒摇摇头：“不吵。”
施鹤松了口气，用挂在墙上的毛巾把手擦干，掌心相对着随意搓了搓剩余的潮意，继而局促道：“晏先生洗手吧，我去烧点水。”
大概是之前输的液开始发挥作用，他的脑袋变得越发清明了起来，甚至有力气到厨房给晏恒烧水泡茶了。
“……晏先生，”施鹤用手撑着流理台，转头朝向自己这个角度已经看不见的卧室门，“茉莉花茶可以吗？”
晏恒看得出他的状态比刚才一进屋的时候好了很多，于是便没有阻止施鹤想要给自己泡茶的行为，应声道：“麻烦施医生了。”
活动一下身体也好。
闻言，厨房里的施鹤倏而弯了弯唇角，心里立刻舒坦不少。
幸亏晏先生并不抗拒茉莉花茶，否则他的愧疚感就又要加深了，毕竟家里除了茉莉花茶之外，没有其他可以招待客人的茶叶了。
几分钟后。
施鹤端着盖好硅胶盖的马克杯走到客厅，小心翼翼地放到茶几上，对卧室里的人念叨着：“我在里面放了两颗冰糖，应该会甜……也不会太甜。”
烧退了，头不疼了，话也跟着变多了。
“晏先生？”他的嗓子哑着，声音并不大，但自己却意识不到。
见卧室里的人半天也没应声，施鹤不由感到有些好奇，抬腿朝卧室走去。
然而看到卧室里的身影后，他一下子屏住了呼吸，鼻腔难以抑制地涌上一阵涩意。
床尾的桌边开了盏台灯，温暖昏黄。
晏恒正侧对着卧室门，半蹲在地面上那滩水渍的旁边，用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抹布擦拭着。
神情认真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