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 102 章
姜摇已经将近两个月没睡觉了, 大概因为在幻境里，他身体没怎么感到不舒服，但是精神状态却越来越糟糕，很多次他想睡一会儿恢复些精神值条方便应付接下来发生的意外, 只没见到红红他满心焦躁, 根本睡不着。
实在奇怪, 许扶清思索了下, 抬头对渊虚观主道：“师父, 他状态有些不太对，我把他带去德睦宫看看可以吗？”
德睦宫是康平帝赐给渊虚观主的宫殿, 范围不是很大，但用作休息的地方刚刚好，渊虚观主十分宠爱自己的亲传弟子, 点头说好。
“让别的宫人来背他吧。”
许扶清点头，将姜摇交给了宫人。
到了德睦宫，宫人将姜摇放在了床上就离开，姜摇并没有真的昏睡过去, 听见渊虚观主说自己要去找康平帝商谈一些事情，让许扶清好好在这里等他。等渊虚观主离开以后，他才作出缓缓醒来的样子。
许扶清正站在床前, 看他睁开眼睛, 微微笑着道：“你已经很久没有睡觉了, 昏过去也是假的, 你好像是故意找上我。”
姜摇知道瞒不过先祖, 他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先祖, 我……”
“先祖？”许扶清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姜摇余光看到那些宫人的身形在颤抖, 一名宫人歪着苍白的脸死寂看了过来，就在她的眼睛要完全翻白的时候姜摇改口道：“抱歉，扶清道长，我不小心叫错人了。”
他继续道：“我之前有听闻扶清道长的声名，最近这一个多月我自己不知道身体怎么了，很难入睡，所以看到扶清道长……一时情急。”
许扶清点头，很好说话的样子：“原来如此。”
“你等我会儿。”他闭上眼睛在姜摇身上感应了一下，然而姜摇的身上并没有半点中邪的痕迹，不是因为中邪吗？他睁开眼睛望着姜摇沉思，而后道：“这样吧，我给你画几张睡眠符，你揣在胸膛的位置闭上眼睛休息一下，看能不能睡过去。”
姜摇点头。
许扶清给他画了几张，姜摇塞在衣服里胸膛的部位，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半柱香后，他睁开眼睛，对许扶清道：“我还是睡不着，扶清道长。”
许扶清食指弯着抵住下巴，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思虑过度的事？”
姜摇：“有。”
“是什么？”
“我想见公……”眼见着那些宫人身上散去阴森的怨气，姜摇意识到自己不能主动提出见红红的要求。
他现在只是幻境鬼域里的一个被动npc，只能够被动的去做事去说话，主动去争取便会触犯这个地方的规则。
明白过来他咬紧牙关，手指紧紧攥住被子，几秒钟之后，他哑着声音道：“我也不知道我在思虑什么，就是很慌张，很急迫，我想要快点找到她，但是我找不到。”
“你自己也不清楚，那就奇怪了。”许扶清觉得这个守宫门的小侍卫很有研究价值，正常人做不到一个多月不睡觉，人一个多月不睡觉会猝死，而现在这个小侍卫身体看不出什么异常，唯有精神状态起伏跌宕，像是十分疲惫，又像是十分活跃。
他又画了几张符咒，递给姜摇：“这是清神符，对你来说可能比睡眠符更有用，同样是放在胸膛的位置便好。”
姜摇最需要的便是清神符，他接过放在袖下，没有立刻用，“谢谢扶清道长。”
许扶清也没有说什么，不知道怎么的，他对面前这个小侍卫很有好感，但这种好感里又透着无法言说的郁卒，他现在还有事要做，看了眼外面的太阳对姜摇道：“现在外面太阳还很大，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就在旁边，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都可以叫我。”
姜摇说好。
许扶清离开床边，去一旁画符画阵了。
半个时辰后，有宫人走了进来，对许扶清道：“扶清道长，安平公主正在外面等你。”
听到安平公主四个字，姜摇欣喜若狂抬头看去，不过他现在所在的地方离外面太远，而安平公主也不在门外，他什么都看不见。姜摇此时恨不得立刻冲出德睦殿，然而他知道自己只是一个被动npc，一旦冲出去，迎接的就会彻底沦为鬼域的世界。到那时他死在里面不说，红红也会随着这片鬼域陨落。
他双手把被子扭成一团，目光带着期冀的看着先祖，然而先祖根本没注意到他，一听宫人说安平公主过来了，便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和朱砂出去了。
姜摇急迫不已，他下了床就想出去，两步之后，房间迅速暗淡，那些宫人转头看着姜摇，面色渐渐转白。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破地方囚困了红红不说！还要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规则！明明……明明红红就在外面！只要他出去他就可以见到她！
他唇瓣都咬出血来，那些血珠一颗颗往下掉，最后还是退后坐回到了床上，随即姜摇闭上眼睛，试图去倾听外面的声音，只要能听到红红一点声音也好，他满含祈求的想。
什么都听不到。
过了一会儿，许扶清回来了，他看见坐在床上的姜摇，讶异道：“你这是要走吗？这么快？”
“再休息一下吧。”他说，朝着刚才桌子的位置走去，捡起自己刚才画的符咒整理好又出去了。
被下令休息的姜摇捆缚在了床上，无法再动半分。
又一柱香的时间，许扶清再次回来殿里，他来到姜摇面前，检查了下姜摇的情况，姜摇在他身上嗅到了微弱的属于红红的气息。
“你现在……更焦躁了，为什么？”
姜摇苦笑望他：“我不知道。”
许扶清看了他好一会儿，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现在的太阳已经不大了，我给你的那些符你收好，想用的时候就贴在胸膛上，额头上其实也可以，时效一般为半日。”
姜摇摸出怀中所有碎银想交给许扶清，却被许扶清拒绝了，“你快些回去吧，天马上要黑了。”
听到他说可以离开，姜摇连滚带爬从床上下来往外面跑去，他想自己或许还来得及追上红红，然而跑出一段路，除了宫人什么都没看见，到了岔路时，他闻到其中一条路红红残留的气息，正要追上去时，所有的宫人都投来冰冷死寂的视线，于是他迈出的脚步只能强行收回来。
姜摇回到了侍卫的房间。
他安抚自己不要过于急切，只要不触犯这些规则，待一个月也好，一个季度也好，一年也好，总有一天他可以见到红红的。
又是两个月过去，姜摇站在宫门处看守，他脊背依旧挺拔，眸光却暗淡了几分，偶尔片刻透出空洞的气息。
知道这是幻境鬼域在蚕食着自己的理智，姜摇悄无声息给自己贴了一道清神符。
只要再坚持一个月，他就可以转为巡逻宫廷更高一等级的侍卫，拥有一定程度的自我行动能力后，他就一定……可以见到红红。
“姜摇，你最近没事吧？你这样的情况很让人担心。”
“你这几个月也太拼了，没必要，我们大家都只是侍卫而已，往上爬……唉，别说了，总有背景被高的人在前面……”
几个月下来，这些侍卫和姜摇熟稔了许多，说话也带上了几分真心真意。
姜摇随口应付了他们，默默数着接下来的日子。
离升职日还有两天，他被李侍卫长叫去，李侍卫长为难的看着他：“你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都这么久时间过去了，那永安公公却还抓着你不放。”
姜摇意识到自己的升职又失败了。
幻境鬼域对他理智的侵蚀越来越严重，他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抬手捂住眼睛：“永安……公公？”
他忽地冷笑了一声，道：“一个断根的老太监，大概是失去了自己的命根子，所以人扭曲得个怪物吧。”
李侍卫长脸色大变：“你疯了！”他不敢再留姜摇，连忙把姜摇赶了出去，被赶出去的姜摇才走了没多远的距离，就有人给他脑袋套上了麻袋，他被带着去到一个偏远僻静的地方，麻袋被拉开，他一抬头，脸上就迎了重重的一耳光。
蹲在他面前的永安公公嗓音阴柔，手指掐住了他的下巴：“听说你说我是一个老太监。”
姜摇讥笑着补了一句：“传话的人没说清楚吧，是断根的老太监。”
永安公公本想看到姜摇恐惧忏悔的模样，不想还反被姜摇戳中了一个男性最痛恨的事，他站起身猛的抬起脚来踹了姜摇一脚，嗓音尖利吩咐其它人道：“我看你是想死！给我弄死他！”
姜摇听到这句话，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他只怕永安公公不会弄死他。
他早前就有怀疑，幻境里的人不会无缘无故针对他，尤其是他想通过升职成巡逻侍卫见到红红，就有人专门挡在他面前阻止他，在先祖那里也是，先祖聪颖敏锐，却会在一些时候特定忽视掉他。
今日才明白过来，这是根据红红自我意念所成的幻境，只有红红想见他了他才能见到她，否则所有人所有事都会若有若无阻碍着他寻找她的步伐。
他在赌，赌自己面临生死的时候，红红会出现在他面前。
那些人打了他一顿后，用白绫缠住了他的脖子，将他往井的方向拽，能呼吸进肺中的空气越来越少，就在姜摇快因为窒息死亡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那道声音清清淡淡，甚至还透着了无生气的冷漠：“你们在做什么，住手。”
原本缠绕住姜摇脖颈的白绫一下松开，姜摇连呼吸都来不及调整，摔在地上后立刻仰头看去。
不远处站着身穿白色长裙披散着头发的谢宁，对方现在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面容还很青涩，介于雌雄莫辨之间，垂着漆黑的眼眸看他，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