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 103 章
姜摇愣愣望着不远处站立着的人, 眼睛眨也不眨，恍若成了一具雕塑。
看到谢宁的出现, 永安公公脸色变了变, 他行了一个礼，巧言令色道：“是这样的，二殿下, 这个侍卫他犯了一些错, 奴才正在处罚他……”
“你是想杀了他。”谢宁站在不远处，没有走过来，祂脑袋歪了歪，轻言细语道：“是因为他说你是断根的老太监吗？”
哪怕说着这样惹人生气的话，祂的嗓音也依旧没有什么起伏，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一般, 永安公公袖下的手攥紧，面部也有些扭曲, 面对着眼前这个活像木偶的“皇女”，他挤出可怕的笑容道：“二殿下, 你不知道，这侍卫不知死活，居然置疑陛下制订下的宫廷侍卫升迁规则, 不止如此，他在侍卫营里大言不惭还诬陷奴才……”
“诬陷你没有命根子吗？”谢宁神色漠然询问着。
老太监的笑容都快维持不下去, 语气里的恭敬消失掉, 带着虚伪的威胁：“二殿下，这件事你实在不适合管, 只是一个平平无奇放了错的小侍卫, 贵妃和陛下知道的话……”
十米外的距离外, 谢宁的视线落在姜摇身上，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雾气，祂的面容也有了一点的模糊：“先押进牢里吧。”
永安公公：“……什么？”
谢宁神色厌倦又重复了一遍：“我说，先押进牢里。”
“你不是说他犯错了么？”
永安公公心中一喜，以为眼前的二公主殿下果然是怕贵妃和陛下，于是他忙命人将姜摇押进牢里，准备在牢里更狠地折磨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侍卫。
姜摇这个时候仿佛才从梦境中清醒，他好不容易在幻境里见着红红，自然不肯放弃，竭尽全力朝谢宁伸出手，嘴巴张开，想让谢宁再次注意他，然而谢宁未曾看过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他被几个侍卫拖着扔进了牢里，望着他的神情，永安公公冷笑了一声：“还以为二殿下会救你呢，她自身都难保，你就在这里面等死吧——”说完，他准备亲手折磨一番姜摇爽快爽快，正吩咐狱卒给他拿刑具时有人走了进来，说是贵妃有事唤他，这下他便顾不得姜摇，连忙出去了，离开前甩下一句你给我等着。
坐在冰冷的地板，姜摇闭了闭眼睛。
他告诉自己不要急，幻境里的红红并不认识他，没有关于他的记忆，对他冷漠理所当然。
只要他再试一次，将自己陷入又一次死地之中，红红还是会出现的。
他睁开眼睛垂着眼眸，任由耳边的发潦草垂落，正思索着接下来怎么顺理成章的设计第二次更进一步激怒老太监让对方动手更快一些时，牢门嘎吱一声被打开了。
“姐姐，你要找的人就在里面。”狱卒殷勤谄媚道。
一名身穿黄衣制服的宫女走了进来，居高临下望着他：“你就是姜摇？”
姜摇：“我是。”
黄衣宫女神色冷漠：“跟我走吧。”
因为有命令就要听从，姜摇站了起来，跟在了黄衣宫女身后，中途他问过黄衣宫女为什么要带走自己，但对方并没有回复他。
走过长长曲折的宫道和御花园，姜摇被带进了后宫，见到了一些穿着打扮十分美丽的女人，那黄衣宫女目不斜视领着他继续往前走，最后踏入了一道宫门——景宁宫。
姜摇曾经刻苦钻研过沵朝皇族的历史，知道这是沵朝历代皇后的宫殿，黄衣宫女领着他进入了景宁宫中最偏僻的一间小房子里。
“以后这就是你居住的地方了。”黄衣宫女开口说到。
她看着姜摇的视线没有一点感情，她整个人也如同一个死物一般冷漠，诡异让人不适。
“从今天开始，你是二殿下的贴身侍卫，你的职责是看护服侍二殿下，里面的桶里有水，给你一柱香的时间把自己清洗干净，换洗的衣服也在里面，不要弄脏了二殿下和皇后的眼睛。”
黄衣宫女本以为会看到这个年轻侍卫徘徊不安的神色，不想面前的年轻侍卫听完她的话后脸上居然露出灿烂的笑容，原本有些灰暗的眼眸此时也仿佛被水洗干净一般，透出勃勃生机。
“我明白了。”
黄衣宫女厌恶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姜摇进了门里，反手将门关上，打量着这个房间，房间里有一张木床，两套桌椅，一套用来读书写字，一套用来放置东西，另外还有一个装衣服用的红木柜子，中央放着一个装满水的木桶。
虽然光线稍微阴暗了一点，但比从前和几个侍卫挤在一起的房间好了太多。
一柱香后，洗完全身换了新的侍卫服，姜摇把门推开。
他相貌本就俊美疏朗，只不过之前好像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土，而现在那些灰蒙蒙的土被洗去，便像剔透的琉璃美玉，格外神采飞扬。
黄衣宫女看到他愣了一下，随即面无表情说了句你跟我来，将姜摇带到了景宁宫另外一处偏殿。
偏殿门口还站着两名和他穿着同样衣服的侍卫，黄衣宫女提着裙摆上了阶梯，敲了敲门，推门而入，她进去后把门关上，过了一会儿出来对姜摇道：“没有二殿下的命令，这两个侍卫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姜摇领命，走到殿门外站着。
他鼻翼间又嗅了红红的香气，淡淡的，仿佛花草又有别于花草，是世间独一无二的香气。
嗅着这香气，姜摇不知不觉闭着眼睛睡了过去。几个月没有睡觉，他的神智在幻境里被吞食得越来越严重，如果不是因为被许扶清陆陆续续给了一些清神符，他或许很难支撑到现在。
小睡了一会儿，在闻到香气的逼近时姜摇立刻睁开眼睛，双目望向关闭的门。
然而那香气刚靠近了些又飘远了。
天色昏暗，整个景宁宫都弥漫上一层晦暗的色彩，从房梁上，屋檐下，花草树木上，有丝丝缕缕的黑气溢散出来，而所有人仿佛没有瞧见一般，继续做着自己要做的事。
当夜色快要来临的时候，紧闭的门敞开，两个侍卫走了进去，姜摇也跟着他们一起进去。他脚步轻快，面颊泛红，想迫不及待再见到红红。
走过大厅，穿过一些房间，两个侍卫停了下来，弯身行礼道：“二殿下。”
姜摇跟着弯身行礼，视线却落在不远处的床上。
床外面罩了一层又一层的生成色纱帘，里面的身影坐在床上，长发披散在身后，祂好似歪了下头，语气淡淡：“多了一个人？”
“是的，二殿下，这人是你去找陛下要来的。”一名年长的侍卫回道。
“名字。”
“他叫姜……”
“姜摇。”姜摇抿着唇瓣，打断对方道：“我叫姜摇，殿下。”
纱帘背后的人影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后起身掀开了纱帘，谢宁赤脚踩在了地毯上，宽大的袖子垂落着，手也藏在了里面，祂来到姜摇面前，姜摇低着头，只能看见祂的裙摆和裙摆行动间偶尔露出来的腿足。
“姜……摇？”
祂没什么情绪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姜摇抬起头：“是的，殿下。”
“你们出去。”谢宁侧头，没有什么生气的吩咐着。
两个侍卫犹豫了片刻，对视一眼转身离开了。
姜摇站在原地，老实说，他现在除了开心之余，还有一点手足无措，这么近的距离，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面前青涩漂亮的人，他视线想移开，但又不想移开，最后整个人的表情呈现出十分奇怪的样子。
习惯了红红穿着红嫁衣看不见脸永远不说话的样子，现在看着穿白衣还能看见脸听见声音的红红，总有一点不太自在。
他曾经想象过红红会是什么样子，盖头下是怎么一张面庞，然而等到见到红红这一天，他的心中就只是简简单单的……红红是长这个样子的吗这样的想法。
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浮夸式的表现，就只是……不敢直视，直视会忍不住想移开视线，好像这样心脏就不会那么疯狂的跳动，仅此而已。
天已经彻底的黑了下来，外面忽然涌出细细密密嘈杂的声音，人走动的声音也变得诡异，有很多东西趴在房门上，四面八方的注视着房间里的两人，它们的手脚扣动着木质的房门，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这样的动静远比姜摇在原来几个侍卫待的房间被几个厉鬼围绕在床边更为恐怖，他偏头下意识想拔剑出去，却发现自己现在已经无法驱杀厉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