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王棋
“你们怎么自己聊上了！不准聊！等我来介绍！”万铱斜后方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清亮男音。
路熙正一边从遍地狼藉中走过来, 一边不满地嚷嚷：“你干嘛！是不是要策反我的队友！”
他从碎成建筑垃圾的登机廊桥后面转过来，离万铱只有不到十米的直线距离了，万铱一眼瞥见他, 顿时心下一惊。
刚才这边一大片区域都在被闪电风暴无差别轰击, 路熙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么近的位置, 要么他有手段规避了闪电的高额冲击，要么他的速度非常快。
不论是哪个，他都显而易见地拥有一个强力好用的无限定。
路熙走到他们俩之间，双手大张，强势把他们分隔开, 他肩膀上的小披风随着大幅度动作一甩一甩的：“少说话, 多做事。”
这句话由路熙说出来有一种奇怪的幽默感。
他把自己当成群聊发起者，虚空撤回了万铱和仇衍的发言, 然后把撤回记录删掉，假装他们刚才根本没有说过话，重新介绍道：
“这是万铱，7队的队长, 我们目前暂时处于结盟状态。”
“这是仇衍……”话说到这里, 仇衍看了一眼路熙, 于是路熙不情不愿地停下了, 把后半截话给吞了下去。
万铱虽然和路熙暂时是盟友，但见他碰到硬骨头非常喜闻乐见，怕自己笑出声来太不礼貌, 连忙去搀扶志刚。
现在场子全部清干净了，又有光源, 因为打架打入迷导致走丢的黄毛很是顺利地找回了万铱她们。
他物抗魔抗拉满, 有点小伤, 但是无伤大雅，看着还能再打一百个。
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打群架疏忽了，或者是因为没和不太会打架的同伴搭档过，黄毛甚至没意识到把两个不太有战斗力的同伴扔在一边是不对的行为，双眼都闪耀着“我刚才一打多很厉害吧”的光芒。
万铱：“……”算了回去再说吧，感觉现在说他不一定听得懂。
“好了！时间紧急！不要浪费！”路熙拍拍手，强行带过话题，很有领导者气势——不得不说这种气势的主要来源是他那个华丽的披风。
见在场其他人看过来，他一手叉腰，指着悬起来的Z160说：“一个搞定了，还有三个同样的等着我们激活。”
“什么？”志刚现在整个人处于无限定能被掏空的状态，靠在万铱身上，忍不住发出疑问。
“我们队在地下研究所找到的线索！”路熙仰了仰下巴：“基因武器实际上由四个部分组成的，以地下研究所的初代机为中心，四个部分全部激活，就可以灭杀掉所有窫窳。”
他没有说是自己找到的，看来是仇衍一个人找到的所有线索。
万铱记得水潭里那一批AM机器人，在查询地图的时候，有提到数据连接来自初代机。
“初代机是？”万铱问。
“一个全能保姆型人工智能。”路熙说：“不过是全人类的保姆。”
路熙示意其他人跟着自己，朝着那棵参天蔽日的大树走去。
初代机……是这棵大树？不是说树是核弹发射之后才长这么大的吗？核打击之后幸存的人类有这个能力研发并运转一个全能人工智能吗？
路熙整个人精致得过分，皮鞋、小披风、礼服，像是从哪个加冕典礼赶过来的新王，和环境格格不入。
他拿出一个外置插件，直接插入树干。
以插件为中点，树干的表皮震动，仿佛机器运转一样，从树干中凸出了一个密码表盘。
“怎么还要密码。”路熙不满地嘟囔了一句，望向仇衍。
还没等仇衍做出任何答复，他立刻反悔：“等下，我自己来。”
与此同时，他看了一眼万铱，似乎很在意仇衍在她面前留下好印象，然后万铱把人挖走。
其实万铱觉得他没必要这么紧张，她哪有这个财力去挖别队墙角……
只见路熙食指弯曲，抵在下巴上，略微思索了一秒，伸出手去，在表盘上随便按了六下。
万铱：“你知道密码是什么吗？”
路熙：“不知道。”
万铱：“……那你按的是？”
路熙：“我猜的密码啊。”
姚志刚：“这个东西可以随意试密码吗？”
路熙：“据我所知，不可以。只要输错一次就会启动自毁程序。”
万铱：“……”
正在万铱以为自己第一场比赛就要画上一个荒诞的句号了，密码表盘上出乎意料地显示了一个绿色的“√”，然后树干再次组合变形，出现了一扇门。
万铱发出吃惊的声音。
路熙一脚把门踢开，走进去。
他很为自己方才装逼成功感到得意，故意装得老成持重，声线低沉：“你想不想知道我的无限定是什么？”
万铱立刻点头。
路熙打了个响指，继续模仿二次元番剧里苦大仇深的反派声线：“我的无限定叫‘王棋’，具体内容……”
他声音压低，靠近万铱，又长又翘的睫毛扑闪扑闪，像一只活泼蝴蝶的翅膀。
他凑近的脸非常精致，甚至有点难以忽视的贵气，如果上面不是总有太过强烈的情绪，确实很适合等比例缩小，成为二次元版国际象棋中“王棋”。
万铱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他的脸上，然后就听见他在自己耳边恢复了清朗的本音。
“不告诉你，略略略。”
万铱：“……”
路熙虚晃一枪，看见万铱的郁闷神情，十分快乐地笑了起来。
门里面有一台神似第三航机楼那台主机的机器，路熙笑够了，在上面迅速按了几下，唤出了一个页面，对万铱说：“来。”
屏幕上是一张简易地图，地图上有四个标红的点。
“防止你觉得我在骗你，你自己看。”
“就是这四个地方。”路熙侧着身，让万铱站到屏幕前，说：“你们队已经激活了一个，再分一个给你们，我们队激活剩下两个，正好平分，公平吧。”
他说的是平分积分。
如果这场比赛是队伍合作赛，所有队伍的目标一致，没办法通过输赢分出胜负，全知之眼会统计每个队伍的有效行为，并以此为根据计算积分。
“我们去气象监测站。”万铱已经做出了选择。
四个点组成了一个不规则的闭合图形，气象监测站和机场连接构成的这条线最短。
“我对你好吧！”路熙抱着手，显然他认为“平分”属于自己做出了重大让步。
“不用管Z160里的人吗？”
路熙：“不用管他们，整个基因武器没有激活的情况下，Z160单体是无法和外部连通的。”
志刚：“和他们说一声通通气比较好吧。”
路熙漫不经心地说：“拯救他们，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别出来添乱就行了。”
万铱最后往那个悬在半空中的球体看了一眼，收回眼神的时候，不小心和一直没说话的仇衍对视上了。
这人有出乎意料的低存在感，她甚至怀疑他以前是不是从事过什么需要在人群中隐藏自己的职业。
但他确实拥有从不躲闪的眼睛。
万铱礼貌地对他笑了一下，随后主动把视线挪开了。
.
“咱们的方向好像有点歪了。”黄毛说：“从地图上来看，去气象监测站走这条路会绕一段。”
万铱：“没歪。咱们不去气象监测站。”
黄毛一下子回过头：“什么？我听错了吗？咱们选的那个点不是气象监测站吗？”
志刚：“欸欸！回去扶好车把！车要翻了！”
她们三人坐在一台简易飞行车上面。
万铱随身带着的AM机器人通过初代机在附近找到了这架勉强能用的简易飞行车，随后因为闪电风暴的巨量电磁轰击彻底报废了。
勉强能用，一个字也没夸张。
从某个废弃车棚里把它推出来的时候，它还只是外表很旧，开出去十几米，整个车像积木一样要解体了，送电主管道都裂开了。
不过黄毛表示他开过更破的车，直接把送电管道捏合在一起，往脚底一踩，甚至在功能上替代了不知道飞到哪去的刹车。
“能开出去已经很不错了。”志刚当时说：“这地方的东西都好耐用，这车不知道几百年了，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材料。”
黄毛用丰富的报废车辆驾驶经验稳住车身，没敢再回头，问：“那咱们现在去哪？”
万铱：“地下研究所。”
“为啥啊？”
姚志刚：“你没觉得路熙很不对劲吗？”
黄毛思索片刻：“哪里不对劲？”
姚志刚和万铱异口同声地说：“他没犯贱。”
“不仅没犯贱，甚至还算通情达理。”姚志刚补充道。
万铱反省了自己片刻：“实际上我还没发现他有什么逻辑上的问题，但是……”
她再次和志刚异口同声地说道：“就是感觉不对。”
万铱现在终于有时间盘算一路以来自己没得到解答的疑点：“西北队的其他人在干嘛？”
“西北队除了江易寒凌，还有一个树哥，一个树哥师弟。”志刚说。
“如果，这棵树真的如路熙展示的那样，树木的遮掩下是一个全能保姆类型的人工智能。那么那个树哥绝对比我们所有人都对这个世界了解得更深，毕竟他的无限定就是操纵树木。”
黄毛问：“什么叫全能保姆型人工智能？”
“假设全知之眼应用在整个纳尔星，他就是一个全能保姆型人工智能。”万铱解释道：“他知道人类的一切历史与现在，可以回答人类提出的一切疑问，比任何一个人类都了解人类。”
“总之，如果真如路熙所说，只要启动基因武器，窫窳就会被毁灭，人类会被挽救。”万铱说：“为什么西北队的树哥不这么做？他是Ap-4，树木就是他的耳目口鼻。”
树哥可以操纵所有的树，而初代机就在大树中，他应该比所有选手都更早知道基因武器的存在。
“要么路熙在撒谎，激活基因武器并不能帮助人类、阻止窫窳，这是一个无效的、无法获得积分的行为。”
“要么，西北队的通关任务和我们不一样。”万铱说：“这意味着这场比赛并不是队伍合作赛，而是队伍对抗赛——那么，路熙队的通关任务也会和我们不一样。”
“去气象监测站激活基因武器，这个举动对我们队伍的通关目标没有帮助，反而对路熙队有好处。”
志刚跟着万铱大脑飞速运转：“可是……去激活基因武器，怎么看都对我们有帮助啊？妮娜那边，这个模拟空间的原住民，总不会全说慌吧，他们说的话也基本都验证了。”
万铱叹了口气：“所以这个局甚至看不出什么逻辑上的破绽，唯一可能出纰漏的点在树哥身上。”
“按路熙队的推算，我们队和树哥的关系有三种情况。”
“第一种，树哥想对我们不利。这里遍地是树，简直是树哥的快乐老家，我们应该早就在树哥的算计下出局了，或者树哥已经被我们反杀了，但实际上我们并没有听到额外的出局提醒，所以这一种情况不成立；
第二种，树哥只想和我们当路人。那我们也没可能在树哥的主场见到树哥；
第三种，我们已经见过树哥，甚至和树哥关系很好。”
黄毛：“所以？”
万铱：“所以实际上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我们没见过树哥，看不破路熙队的局，乖乖去激活基因武器；要么我们已经见过树哥，看破了他们的局，那我们就会前往地下研究所寻找真正的真相。”
姚志刚明白了：“如果你的猜测是对的，地下研究所一定有危险等着我们。”
万铱点头，说：“路熙不是我们真正的对手，他只是某人手里的棋子。”
就算是王棋，也是棋子。
“我们真正的对手是那个不在棋盘上的棋手。”
“仇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