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高塔

7队的直播间里, 刚刚路转粉的观众们正由衷地对万铱感到怜爱，弹幕和礼物爆发式地增长。

【守护正义：感觉队长一时不知从何骂起】

【浅送出一个粉丝卡】

【春山：拳头硬了】

【小铃铛送出积分x10】

【明月偏放：要不是隔着屏幕, 我非一巴掌呼那男的脸上】

【MUs：菜狗就是有人带也赢不了的】

【平：我真的会被气死, 谢谢你谢谢你】

【酒川送出一个泡泡机】

【柏瑞送出一个钞票枪】

【默想：一个能承受住队友突然白给的无限定者才是好无限定者】

【十如：队——长——】

万铱其实并没有骂安东尼的时间，不过是她扑到安东尼位置上的短短几秒，就有新的窫窳从窗户直接冲了进来。

它们直奔万铱而来。

万铱知道自己没那个本事和一群窫窳对打, 干脆不躲了，就当它们不存在，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面前的屏幕上, 手指翻飞，全神贯注。

86%。

89%。

进度前进了4%, 预想中的血与疼痛却并没有降临, 她敲下一个指令代码, 趁主机系统响应, 快速往后瞟去。

黄毛不知是什么时候冲进来的, 站在她身后，呈半兽化，肌肉鼓起, 指爪锋利, 和窗户口爬进来的窫窳对峙着。

它们似乎认识黄毛, 可能是在他手上吃过亏，徘徊在窗边, 一时不敢近前，蹄子敲击地面的声音凌乱而焦虑。

兽化之后黄毛拥有绝对灵敏的五感, 哪怕万铱是在他背后看了一眼, 他也立马就察觉到了, 回头对万铱挤眉弄眼：“老大！”

就在他回头的这一刹那, 窗口徘徊的窫窳像是接到了什么指令，一齐冲了过来。

黄毛身形一晃，灵巧地向前跃去，奋起全身力量，先将领头的窫窳一击掼摔出去，接着双肘连撞，尖刃所到之处血肉飞溅。

多年丰富的打架斗殴经验让黄毛深知——就算己方实力占优势，也不能贸然去一对多。

他的无限定对他提升最大的是力量，但是和人一对多，就算再大的力量，对方打定主意要消耗战，自己也迟早会落败。

黄毛在不断快速移动，利用地形和敏捷不断创造“局部1v1”的态势，然后再碾压自己目前唯一的对手。

这群窫窳根本就被他压着打，节节败退，不断有重伤的窫窳从洞开的窗口掉下去。

可是，实际上，要一个人单挑一群人，最要紧的是不能打巷战、不能被围困。

可是黄毛现在必须要护着万铱，他的行动范围局限在了她身边。窫窳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根本不去找他对打，直奔着万铱去。

98%。

黄毛的活动空间不断缩小，这下他还得在打架的时候注意万铱的方向，不要用力太过，动作幅度太大误伤了她。

这样束手束脚，黄毛很快就挨了几下重的，手臂上倒还好，皮糙肉厚物抗拉满，但眉骨被豁了一个小口子，血滋滋地往外冒，很遮挡视线。

99%。

万铱手指飞速跳动：“我快好了！”

黄毛“呸”了一口血沫，再度把围上来的窫窳甩飞出去，骂道：“吗的就会打脸！”

100%。

屏幕上的进度条终于走完了，万铱还没来得及欣喜，就感觉第三候机楼终于不可挽回地往前倒去。

因为整个航机楼的上升，第三候机楼的地基被破坏得差不多了，刚才窫窳又强行从一侧突进，整栋楼摇摇欲坠了很久，最终还是没能靠本身的建筑结构稳住，像一块多米诺骨牌一样直直倒了下去。

黄毛像一头迅捷的豹子，一个后撤步已经完成蓄力，也顾不上控制力道了，抓住万铱的手臂往门外冲去。

他刚才是从航机楼跳下来帮她的，现在原路返回，朝着Z160留下的那个三角形缺口跑去。

因为整个程序都已经完成，航机楼外侧包裹的暗红防御层继续延申，那个三角形缺口越来越小。

第三候机楼和航机大楼之间最后一点软体地面装饰已经断开，楼中的陈设由于过大的倾斜角度纷纷开始移动，时不时有张连排椅子一头栽到他们的必经路上。

黄毛闪避点满，但是被他拽着胳膊带着走的万铱可没那么高的敏捷，她腰部被连撞了几下，几乎跟不上黄毛的脚步。

“万铱！”姚志刚大喊：“快！”

被志刚的声音提醒，黄毛忽然想起自己老大的身体素质只是普通人类，回手一抓，把她扛在自己肩膀上。

“这里！”安东尼站在航机楼的缺口上，丢下一条软梯。

黄毛腰部和腿部同时发力，凌空跃起，单手抓住垂下来的软梯。

“不行，这梯子年代太久了，撑不住两个人的体重。”志刚扑过来，摸了摸绷紧的梯绳，自言自语。

安东尼把全身体重压在了固定装置上，冲下面喊道：“快！缺口要闭合了！”

“老大！抓紧！”黄毛松开了护着她的那只手，双手并用，从软梯往上攀爬。

万铱的右手刚才被他抓脱臼了，已经丧失了关节的正常活动能力，但这个时候也不容她说这个，于是她直接用左手扣住右手手指，忍着巨痛，固定住自己的身体。

“快点！”安东尼喊道：“梯子要断了！”

黄毛用力往上一窜，离安东尼只剩不到两米。但是整条软梯的尼龙穿芯与横管反复摩擦，已经发出危险的断裂声。

“这边！”姚志刚找.52GGd.到一条一模一样的简便软梯，固定好梯头，将剩余部分抛了下去。

黄毛转头对万铱说：“老大，我把你扔过去，你要抓住那边的梯子！”

他怕这种放了很久的简便软梯扛不住两个人体重的冲击。

万铱咬牙：“我抓不住，我的手脱臼了。”

说话间，他们所在的软梯再度发出断裂声，在空中往下坠了一截。

黄毛抬头向上喊：“嘿！你接一下她！”

安东尼愣了一下，条件反射地答应：“好！”

黄毛深吸一口气，运劲于臂，将万铱整个人往上一掷。

因为太大的反作用力，软梯登时就从中断裂开来。

黄毛猛地往左跳去，抓住志刚放下的软梯，看了一眼万铱，确定她没事，迅速向上攀爬。

安东尼顺利抓住了万铱的手臂，万铱并不重，但是这样抛接还是突破了正常人类的臂力上限，他全靠绑在腰上的固定装置才没被万铱带着掉下去。

但他抓得很稳。

万铱十分确定。

因为脱臼，她的手臂关节十分敏感，一受力就痛得厉害，她能明确感觉到他是不是真的抓住她了。

他抓牢了。

但是他没有任何其他动作。

万铱心知不对，仰头看向安东尼。

四目相对，他眼里有看不清楚的情绪互相交锋。

安东尼放开了手。

万铱急速下坠。

姚志刚眼睁睁看着她滑下去，没多想，纵身直接跳下去，在空中一把够住她的衣袖。

黄毛本来在向上爬，志刚“呼”地从他身边跳下去，他条件反射用手去接住志刚，被她们俩的体重一坠，整个人往后翻倒，全凭腿部力量勾住软梯，倒挂在空中。

万铱都接受自己要出局的命运了，突然看见他俩跟着自己一起往下跳，简直心肺骤停。

想不想赢啊！！团灭怎么赢啊！！！

“放开我。”因为吊在空中，她说话格外艰难：“快上去。安东尼有问题。”

“要死一起死！”姚志刚有点恐高，闭着眼睛喊。

雨幕中再次炸响惊雷，这里的闪电总是一阵一阵的。

姚志刚的指尖探出白色光芒，顺着万铱的手臂爬上去。那些白光十分浅淡，像是刚吹出来的棉花糖，逐渐笼罩了万铱全身。

软梯断了。

万铱不知道是那架软梯质量也不好，还是安东尼在上面动了什么手脚，总之他们三个人一起往下掉。

姚志刚尽力去靠近万铱，就差把她搂进怀里了，试图与她一起共享那些白色光芒。

她俩“碰”地砸在地上，万铱没觉出疼，只感到身体触地的部分凉得过分，那些白光钻进她的身体，在疼痛传导到神经中枢之前，把所有破损的地方全部补好。

“我缓会儿。”姚志刚语气急促地说了一句，她消耗太大，现在脸色发白。

黄毛倒是一切都好，他的身体因为无限定兽化，自然拥有大部分野兽都拥有的能力“复位反射”，像猫一样在空中调整姿势，然后灵巧落地，靠拉满的物抗对冲掉了重力势能。

他冲到她们身边，紧张地问：“你们怎么样？”

姚志刚：“没事。”

万铱搀扶着她站起来。

暗红色的光幕包裹住了整个航站楼，它应用着如今人类已无法理解的技术，悬在空中，像一轮血月。

这样显眼刺目的光球，非常吸引对光敏感的窫窳。万铱看见地平线上如潮水般涌出一群又一群的窫窳，好像永无止境。

怎么会有这么多。

原本停在地面上的那个登机廊桥被巨量的窫窳一冲，维持不了原本的平衡，很快就被推倒。

登机廊桥轰然倒塌的瞬间，全知之眼的声音再次响起。

【全知之眼系统检测到部分选手无法继续比赛，已对其进行出局判定。】

【本场比赛已进行六小时十八分钟，祝各位选手比赛顺利。】

路熙的女助理出局了。

窫窳的速度很快，它们的蹄子本来就是有助于提升速度的构造，顷刻之间就冲到了暗红色光球下方。

万铱本来期待所谓的基因武器Z160是触者即死，或者至少是一个无敌的防御罩。

但是不是的。

虽然第一批触碰到暗红色光幕的窫窳全部被分解成了模糊血肉，但是这么大批量的窫窳强势挤占了Z160的处理系统，下一批冲上来的窫窳就有了活动时间。

虽然这么一点活动时间不够攀爬到安东尼他们所在的高层，但已经够撞击航机楼的地基。

这是一个废弃机场，已经闲置了上百年。

只要内部的建筑塌毁，高空坠落也能使人类死亡。

实力再悬殊，只要没有达到降维打击，数量上的碾压依旧是有用的。

由于数量上的绝对优势，源源不断赶来的窫窳甚至还有余力去对付万铱他们。

要是万铱是个法师，志刚再多个控制技，他们三倒是标准的打团阵容，战士+辅助+法师，战士拉一波仇恨，辅助聚怪，法师一套爆发，也未必不能杀出一条血路。

然而幻想是幻想，现实是现实。

万铱她们甚至都没打算正面刚，默契地对视一眼就开始逃命。

可惜虽然先发制人，但是窫窳的速度很快，她们没跑多远就被追上了，被迫开始生死搏斗。

【迟迟：队——长——】

【吃不饱：7——队——】

【滴滴答：虽然很为他们之间的友情感动，但是下次能不能不要团灭啊——】

【款款：窫窳：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假日重现：7队除了菜真的没什么缺点】

【哈姆：有一说一，虽然和昨天那场一样是菜，但至少7队菜得很新鲜】

【将：我真的还蛮爱看7队的比赛，又秀又白给，她们还很努力】

【款款：说起来路熙队到底在干嘛，这样分头行动各个击破】

【成：来刷步数的吧】

【淳淳：7队——爬也给我爬出去一个——团灭积分就全没了——】

万铱她们已经被冲散了，雨幕中看不见彼此，各自被团团围困。

连续的实战让万铱充分理解了教科书上的基础知识。

无限定者是一个致密的无限定正能核，位阶越高的无限定者，能吸引的无限定负能越多，正负能结合，就变成可以由无限定者自如运用的“无限定能”。

但是，无限定者吸引无限定负能，是需要时间的。

简单来说，无限定能有点像游戏里的“魔力值”。

打个比方，每个无限定者的原初轨道都大致是差不多的，Ap-4的魔力值涨到100就无法继续增长，Ap-5的魔力值涨到10就无法继续增长。

随意举个例子，志刚初始只有10点魔力值，但她要治好一个重伤的人，要消耗8点魔力值。所以她这么使用完一次无限定之后，短期之内不能再次治疗同样的重伤。

万铱能感觉到自己原初轨道上聚集的无限定能已经满到溢出——就像游戏人物的魔力槽已经满了，无法继续增长魔力值。

刚才她复制黄毛的无限定时，能感觉到自己的无限定能可以轻松运转黄毛的无限定。

最后无法继续使用黄毛的无限定，不是因为她的无限定能耗尽，而是因为复制时间结束了。

也就是说，她能使用的无限定能至少应该大于等于Ap-5的无限定能。

但是她的无限定评级只有D。

万铱猜测——大概率是因为，她的技能框大部分时间都是灰的。

甚至灰的都无法形容，她直接就没有技能栏。只有在复制别人无限定的时候，她能短暂使用别人的技能框。

无限定测试，或许正是认为她“虽然有无限定能但是无法使用出来”，才给的评级D。

某种层面上也不算错，她没有复制其他人技能的时候，就约等于一个白板。

但是，要怎么做，要达成什么条件，才能复制别人的无限定呢？

“万铱！”姚志刚自己在武馆待了许多年，她的无限定又可以保证她在短时间处于霸体状态，这一小会儿的消耗她还应付得过来，她只担心万铱：“你在哪？”

万铱没法回答她的呼喊，她被一只窫窳撞到了一堵倒了半截的墙上，直接一口血吐出来，胸腔痛得无法发声。

附近的窫窳闻到血腥味，纷纷围了上来。

草。要被吃掉了。

吗的。吃掉就吃掉。不要团灭啊。她真的好想赢。

虽然知道这只是模拟空间，她可以随时向全知之眼系统申请退出比赛，但是看着那么多凶神恶煞的野兽走近，万铱还是有点害怕，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到底要怎样才能复制别人的无限定啊！

窫窳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叫，混杂了不断分泌的口水，显得含糊不清。这样的吼声连成一片，万铱几乎错觉有口水要滴在自己脸上。

雨水不断击打下来，带走了她的体温，她又痛又冷，蜷缩着身体，想把自己从那些渴望她血肉滋味的目光中隐藏起来。

不行，不能自己申请退赛。

再坚持一会儿。

她一遍一遍去感应自己的原初轨道，就在已经要绝望放弃的时候，猛地感受到掌心有什么琅然作响。

下一秒，更大的琅然响声出现在空中。

万铱骤然睁开眼睛，看见雨幕上的黑云翻滚搅动，冷暖空气被人为牵扯进行强对流，在云底与地面之间聚成了强大电场。

云深莫测，忽兮若海。

她心念一动，黑云间一灵晃耀，携带巨大电流，飞驰向地面——云中一道闪电直直劈了下来，离她最近的窫窳全身过电，抽搐了一阵，倒了下去。

见此场景，周围原本虎视眈眈的窫窳们纷纷踌躇，不敢上前。

万铱又咳出一口血，勉力站了起来。

她没有使用过权杖序列的无限定，不太熟练，准头有点差，对方又有了防备，连续四道闪电，只劈中了两道。

一时之间，又有窫窳向她逼来，试图再次用数量碾压取得胜利。

万铱匆匆解决了最早冲上来的几只窫窳，知道自己不宜落单，一边戒备地看着眼前的窫窳，一边用余光寻找志刚她们。

姚志刚已经看见她了——凭空一道闪电还是相当显眼的——正努力往她身边赶来。

至于黄毛。他已经一对多打急眼了，人都不知道走位走到哪去了。

雨幕中万气皆聚，起先还有些零落的闪电越来越密集，志刚与万铱之间的窫窳接连被劈倒在地。

闪电的温度比太阳还高6倍，巨大的电压和热量被定点输入生物体内，绝大部分生物都会直接心脏骤停、停止呼吸。

极强的热量与光芒甚至在生物死亡之后依旧没有消弭，生物体表的雨水被迅速蒸发，白雾般的水蒸气在闪电落点蔓延开来。

接连不断的闪电停止了片刻，不到一分钟，风雷大作，第二轮闪电再次降临。

这次的闪电间隔缩短很多，范围也再次扩大，打击对象不仅是还在活动的窫窳，甚至还有已经倒地的躯体。

先斩其神，后勘其形，震其尸，使之崩裂。

姚志刚气喘吁吁地站到万铱身边，和她背靠背应敌，问了一句：“……这样会不会太浪费无限定了？”

万铱摇头否认：“不是我。”

说话间，第三轮闪电来了。

无数道叱叱雷霆自云间降下，霹雳杀伐，雷霆万钧，如海中异兽鸣啸。

“要命。”志刚喃喃道：“这么大规模的闪电风暴，就算不以我们为打击对象……”

她话未说完，已经被闪电风暴掀起的气浪震飞出去。

视线内的所有窫窳都被闪电击中，闪电的高能热量使生物的红细胞从毛细血管渗透至表皮，窫窳酷似人脸的头部迅速变红，随后在红色中生成了闪电细密的纹路。

它们在一瞬间失去了行动能力，齐齐倒伏在地。

数千道闪电的耀眼白光交相呼应，天地间刹那亮如白昼，仿佛宇宙初生的爆炸。

宇宙创生之始，超新星在巨大的热尘埃云中爆炸，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中诞生了恒星。

因此，纳尔星唯一硕果仅存的宗教——圣教——认为雷霆即是元始生杀之机，是万物诞生的根本，无有雷霆，便无法宰驭生杀枯荣。

志刚来不及站起来，视网膜被银白色的爆裂光芒灼了一下，眼前晃成一片，连忙闭上眼睛，蜷缩身体，试图减少被冲击波影响的身体部位。

万铱回头望了望志刚，随即意识到自己没有任何帮助她的手段，转而争分夺秒地寻找起了这场闪电风暴的操纵者。

一般而言，哪怕两个无限定者同属一个序列、同在一个位阶，因为无限定不可能百分百一模一样，还是无法互相免疫，只有无限定者本身可以免疫自己无限定造成的伤害。

但万铱正好就是直接复制了对方的技能，真的就用着和对方一模一样的无限定。

所以她完全免疫这场闪电的伤害。

周围的一切都在闪电风暴中衰颓下去，魑魅魍魉已化作白骨累累。昏昏昧昧的天地之间，一切凶狠残忍和热血沸腾都已烟消云散。

雨停了。

预言中的世界末日到来之前，太阳终于要出来了。

尸横遍野中，有个年轻男人从已经斜斜倒塌的候机楼上显出身形，站得笔直修长，衣不染尘，面无表情地俯瞰一地的狼藉。

看到万铱的时候，他脸上有十分明显的惊讶一闪而过，似乎很疑惑她为什么还能毫发无损地站着。

那双眼睛清明透彻，不带人类社会中礼仪与道德的任何修饰，像是第一次在夜晚看见火焰的野兽。

他既戒备她的力量，又本能地为自己无法看破的未知而好奇。

万铱仰头回望过去。

四目相对，他却不如其他人一样礼貌地挪开视线，而是直直看进她的眼睛里。

万铱不知道他是不是把这种对视理解成了“野外两个实力相当的掠食者互相对峙”，于是主动示好。

她上前一步，头发和衣服被雨水与血水打湿得透彻，但是脊背挺直，说：“你好，我是万铱。”

年轻男人小幅度地偏了偏头，好像是在更全面地观察她，他说话的时候气音有点多，但这似乎已经是矫正之后的结果了——

他说：“你好，我是仇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