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玩

【姓名：一件礼物

年龄：32

出身：须弥

关系：主从（暂定）

备注：来自一位不知名执行官的礼物，身上缠绕的彩灯很有节日的氛围。出于这份礼物的特殊性，请轻拿轻放。】

莱尔维亚的目光在“主从”以及括号后面的“暂定”两个字上停留了几秒，又滑到“不知名执行官”上。

随后，他陷入困惑。

Debuff能操控人心，让一位执行官深夜往他房间投炸弹玩儿吗？

还有，一件礼物是什么东西？黄泉引路礼包吗？

粗略一看，除了彩灯，这东西身上没有任何与‘礼物’两字相匹配的地方。刚被丢进来的时候甚至说不了话，嘴里用很老套的方式塞了个布团，后面不知怎的竟然掉出来了，才有对达达利亚求救的一幕。

但很显然，他的求救对象挑错人了。

更悲惨的是，这个房间、这栋宅子里，没有一个能救他的人。

阿拉索被达达利亚死死地盯着，感觉血液都快凝固住了。冰从来不是什么保护性的东西，更何况是根据主人意志凝聚出来的坚冰；他在冰里只呆了一会儿，就觉得命不久矣。

想到自己命不久矣，恐惧混杂着巨大的遗憾冲上大脑，他顾不上回答达达利亚的问题，嗷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像一只在寒夜里呜咽的老狗。

达达利亚眼睛一眨不眨地顶着他，用天真而平静的神态围观着他的窘境。被人这样盯着，阿拉索悲上心头，哭得更凶了。

一个三十好几的大叔在自己面前嚎啕大哭，这样的奇景达达利亚从来没见过，他一直以为大人是不会哭的——像他的父母、哥哥姐姐、还有莱尔维亚先生，都不是会哭的人。

现在这个情况让他又尴尬又好奇，想到这家伙是来杀莱尔维亚的，一时间又可怜不起来。

莱尔维亚见他在冰团面前杵着不动，起初想让他随意看看；但他竟然盯着嚎啕大哭的中年人看了五分钟，跟着魔了一样。

这让莱尔维亚心里升起一点不好的预感。他眉头一皱，预备将人喊回来：“达尔。”

他话音还没落，达达利亚便眨了一下眼睛。深蓝色眼瞳中的阴霾被飞速掩盖掉，他在阿拉索震惊的目光中转过身，趿拉着拖鞋跑到莱尔维亚身边，手脚并用地爬上床。

“莱尔维亚先生，他哭什么？”达达利亚靠近黑发少年身边，小声问道。

莱尔维亚低头，用手背摸了摸他的脸。

果然是冷的。

小孩很有眼力见，一见莱尔维亚皱着的眉头，就乖乖地钻进被子里，留下一双蓝幽幽的眼睛，里面满是好奇。

莱尔维亚认为，正确的生死观是需要尽早树立的。他不介意让达达利亚接触一点年龄之外的东西，因此回答道：“因为他快死了。”

不是被冻死，就是被身上的炸弹炸死。炸弹爆炸会死三个，但是冻死就只会死一个。

阿拉索也明白对面的人会怎么选，一时间哭得更凶了。他的眼泪鼻涕顺着脸滑下来，还没离开皮肤就被冻成了冰锥，不久后被眼泪冲散，又再次被冻住，情况十分惨烈。

这些难听的哭声混杂在灯光里，时小时大，连绵不绝，堪称精神污染。莱尔维亚听得太阳穴狂跳，冷声道：“闭嘴。再哭就把你丢出去。”

冰里的人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哭声卡在喉咙里，一句话也不说了。

他很聪明，立刻听懂了莱尔维亚的潜台词：没有立刻将他丢出去，说明他还有用。既然还有用，他暂时就不会死。

明白这点后，他脸上的悲伤一下散得干干净净，抖了抖快要冻僵的脸，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来。

莱尔维亚深知他不是什么好货，不想跟他浪费时间，因此直截了当地问道：“须弥人？”

话音未落，不远处立刻传来了回答：“我叫阿拉索，老爷！”

“身上的东西是谁绑的？”

这句话刚问出来，阿拉索的气势就弱了一截。他露出犹豫又恐惧的神色，过了一会儿，还是回答道：“……愚人众。”

这个不出意料的答案让莱尔维亚皱了皱眉头。

愚人众，世界资料里曾提到过。这是至冬国女皇麾下的部队，由她指派的十一位执行官管理，替她完成各种能见光的、或者见不得光的工作。

执行官享有她赐下的力量，是等同神灵眷属一般的存在。这十一位眷属之一向他投来目光，并且动了杀心——当然，也不排除他只是觉得好玩。

不过令人遗憾的是，这个名为阿拉索的中年人什么也不知道。他稀里糊涂地大哭一通，讲述了自己的传奇经历——作为一位学术骗子，向愚人众高价贩卖某种技术，但还没等他带着钱离开至冬，就被识破抓了起来，接着全身绑满炸弹被丢进这里。

从头到尾，他连执行官的脸都没看见。

“……但是，很年轻。听声音很年轻。”阿拉索抽噎着问答，“他说，如果我还活着，让我向您带句话。”

“‘喜欢这个礼物吗，希里亚尔特？这可是我特别为你准备的。’”

莱尔维亚面无表情地听完了。

很好，排除被Debuff操控的可能性。这位执行官是故意的。

等搞清楚是哪一位，应当送一份回礼。不过现在，需要先将房间里处理干净。

“很好，阿拉索。”莱尔维亚道，“感谢你的情报。”

阿拉索捉摸不清他的意思，脸上表情有些忐忑。“不、不用谢，这位老爷……”

莱尔维亚靠着床头，目光没什么温度。他抛出一个轻飘飘的问句，将阿拉索接下来的话卡回喉咙里：“那么，你的所谓‘技术’为愚人众带去了什么？”

阿拉索脸色一白。

莱尔维亚分出耐心等了他五秒，但没能听见应答。

最终他轻轻一抬手指，悬在半空的冰球猛地一颤，带着他飞出窗外。外面传来阿拉索变调破音的惊恐叫声，达达利亚没想到他会把人丢出去，有些猝不及防：“莱尔维亚先生？！”

这样摔炸弹真的不会有事吗——

“沃瓦尔在下面。”黑发少年漫不经心地答道，伸手理了理小孩的头发，“现在，挪房间，睡觉。”

*

由于莱尔维亚房间的窗户破了个洞，后半夜他们挪到了达达利亚的房间。

小孩房间的床不大，放两床被子有点挤，莱尔维亚睡了个拧巴巴的觉，第二天早上身上冒的黑气都快冲天了。

达达利亚自认见到了富人老爷的难处，虽然好奇莱尔维亚为什么会被执行官盯上，但也知道这个问题不会得到回答，因此同平常一样蹲在莱尔维亚身边继续当小萝卜头。

如莱尔维亚所料，愚人众前来领回阿拉索了。

他们上门的时间卡得很好，刚好在两人吃完早饭后。仆人将他们引到会客厅，莱尔维亚正坐在沙发上看书，而达达利亚被沃瓦尔送回了楼上，他们还有需要做的事。

几条人影穿着愚人众的制服，长相与表情被面具遮得干干净净，站在会客厅里，像几团乌压压的云。

“早上好，希里亚尔特先生。”领头的士兵态度非常正常，起码从语气上看不出一点不自然。他不卑不亢道：“昨夜我们丢掉了一位应当受到惩罚的罪犯，他或许在您的宅子里。”

他的官腔也非常周正，看来是长期在这种窘境中打磨锻炼，已经能熟练地为乐子人长官“微不足道”的游戏收尾了。

对于接下来有可能面对的怒火，他也有所预料——据他所知，莱尔维亚·希里亚尔特，至冬国名号不低的家族掌事人，虽然原出身地在枫丹，但为至冬的经济发展贡献了不小的力量，是一位优秀的良民。

这样一位良民被长官捉弄一通，想必相当生气。看他身上冒的黑气便能明白，这事恐怕不好收尾。

士兵在心里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长官会突发奇想，要在希里亚尔特家玩上这么一出。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位年轻的希里亚尔特先生虽然脸色不好，但竟然很轻易就松口了。他低头按响桌边的铃，很快会客厅的大门打开，两位仆人推着推车走进房间。

当看见推车上摆着的那团东西时，来的几位士兵游刃有余的姿态凝固住了。

那位被自己长官丢出去的学术骗子以一种相当猎奇的姿势被包裹在冰层里，连同他身上的炸弹与彩灯。即使是在白天，冰层里的彩灯也在闪闪发亮，灯光一下一下地照映愚人众士兵的面具，显得异常滑稽。

“希里亚尔特先生，这是……？”他迟疑地开口道。

莱尔维亚支着下颚，闻言轻轻嗤笑一声。

“你们的‘罪犯’。”

同他交谈的士兵围着推车绕了半圈，才看见另一边阿拉索支出来的头。他脸色乌青、双眼紧闭，被封在冰层中一晚，已经失去意识了。

显然，这位希里亚尔特当主并不在乎他的性命。

士兵心里咯噔一下，感觉有些不妙。

如果阿拉索这样死了，那位大人一定会很生气。如果他活着回去，那位大人也会很生气。嘴上说着让他们将“礼物”回收掉，但如果真带回去了，指不定是谁倒霉。

最好的结果是阿拉索昨晚就闭眼西去，但那样受影响的就是希里亚尔特当主，如果他还活着，也一定会很生气。

他表情古怪地顿了一下，感觉自己想出来一个并不好笑的地狱笑话。

但无论如何，事情已经这样了，他们并不能改变什么。在这样的境况下，明显说不出请希里亚尔特老爷将这层冰解开的话，只能等后续他们再想想办法……

话说，这冰可真冷啊。

士兵呼出一口气，感觉寒意渗透衣料，顺着皮肤缓缓流动。这感觉让他有些毛骨悚然，周围的同伴显然也这么觉得，肢体动作有些僵硬；年轻的希里亚尔特靠着沙发背，手指摩挲着书页，向他们投来的目光似笑非笑。

这不是一点不妙啊。

但好在对方并没有发难，不过一刻就让仆人将他们送出了宅子。临出庄园门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刚刚会客厅的位置，将它牢牢记在心里。

不出意外的话，以后可能要再来几次——

因为长官一副还没玩够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