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厨艺黑洞

那一天, 达达利亚回想起了，被奇怪料理支配的恐惧。

达达利亚不挑食。他从小就出了名的好养，只要端上来的都能吃, 完全没有别家孩子挑食厌食的毛病, 因此，就算是在妈妈不怎么高超的厨艺喂养下, 达达利亚仍然长得很健康。

父亲和母亲年轻时候都是走遍四方的冒险家, 虽然没有神之眼, 但也办成了不少普通人办不到的事。

他们拥有高超的冒险技巧, 能力优秀程度让不少同行叹为观止——两位人才就此相遇，萌发了爱情的美妙火花。值得一提的是, 两人都是做顿饭能徒手炸掉厨房一般的存在，在锅灶滚滚黑烟的熏陶下，他们的爱情迅速长成了。

事实上, 母亲的厨艺直到他出生不久，仍然说得上是糟糕。不过她有在努力学习，达达利亚也就跟着努力习惯了料理奇怪的味道，一家人倒是没有一个出声嫌弃的, 反倒是鼓励居多。

于是，母亲的厨艺渐渐好了起来。

达达利亚过了几年的好日子, 没想到在璃月被一招打回现实。

厨房杀手遍地走, 不仅冬妮娅继承了妈妈的奇怪手艺, 莱尔也是个程度相当高的厨艺黑洞，油水不多、巨甜无比的清炒时蔬刚进到嘴里, 就将他腻得脸色扭曲。

他很能吃甜, 但是这实在太甜了。

谁受得了啊！！好后悔啊！！现在穿越时间回去抽死说那句话的自己来得及吗！！

他面有菜色地咽下去, 张口就想咳嗽, 但是在对上莱尔维亚隐含期待的目光时，又生生憋了回去。

冷静，憋住。这是莱尔第一次下厨……很正常……

达达利亚苦哈哈地低下头，又抿了一口粥，让它在舌尖停留片刻，神色慢慢变得惊恐起来。

？怎么有股铁锈味？

没尝错吧？山药粥里怎么会有铁锈味？

橙发孩子僵着脸，低头又喝了一口。

粥已经放温了，倒也不算烫。只是很奇怪，莱尔维亚熬的山药粥里没有山药味，反而寡淡异常，像是在喝一碗黏黏糊糊的白水，其中隐隐有一股生铁的铁锈味，在达达利亚对奇怪味道异常敏感的舌尖蔓延开来。

没错，真的有铁锈味。

莱尔把锅一起熬了吗？应该毒不死人吧？

他苦中作乐地想。

奇妙厨子正坐在他旁边，单手支着头看他，神情是难得的平静温和。大约他对自己的厨艺非常自信，不仅智商下线，一向敏锐的观察力也被狗吃了，看见达达利亚堪称五颜六色的神情，甚至淡声问了一句：“怎么样？”

达达利亚埋头喝粥，抬起颤抖的手，艰难地竖起了大拇指。

橙发孩子的反应实在有点反常，莱尔维亚围观他吃饭许久，终于在尾声时察觉出来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抱着疑惑的心情，他探身从桌边取出一只勺子，又拿过来一只小碗，盛了一点山药粥。

达达利亚飞速抬头，面色惊恐地抬手阻止道：“别——”

但是晚了，莱尔维亚已经低头喝了一口。

达达利亚有点心虚地将手收回来，像拔毛鹌鹑一样僵硬地坐着，一句话也不说了。

他看见莱尔维亚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将嘴里的粥咽下去以后，视线落在碗里白糊糊的内容物上。

“有点凉……”他轻声自语道，“有点辣。”

达达利亚：“？”

他低头又喝了一口，没喝出来哪里辣，心惊胆战地问道：“你放辣椒了吗，莱尔？”

莱尔维亚回想片刻。

“没有。”他干脆地否认道，“食谱里没有辣椒。”

达达利亚又将头低下去了。

意思是有食谱仍然是厨艺黑洞吗……果然自己以后得抽时间学学做饭吧……不然一定会饿死的。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

莱尔维亚道：“味道不对，怎么不说？”

达达利亚卡壳了一下。

“嗯……倒也不是很不对……”他磕磕巴巴地道，“总之，对于第一次来说，已经很不错——”

说到一半，他连忙把话头咽了回去，表情僵硬地扭过头，祈祷莱尔维亚没听见。

但事不如人愿。

旁边沉默了一会儿，莱尔维亚凉飕飕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了：“是吗——第一次？”

*

最后，仆人上前来撤走了碗碟。达达利亚今天的气色要比平常好些，烧也退得差不多了，唯一的问题就是躺太久了身体太虚，缺乏运动，像一颗能被风吹走的小白菜。

钟离好心送来了一副拐杖，并且亲切地让人示范了使用方法；莱尔维亚走在前面，好整以暇地看着小孩走一步倒三步、晃晃悠悠地出了门。

躺了这么久，没肌肉萎缩还算好的。在这个时候，需要每天进行定量运动，好在他现在是神之眼持有者，身体被元素力长久浸润，恢复起来要比寻常人快上不少，现在已经能在院子里自由绕圈儿了。

莱尔维亚靠着朱红的廊柱，神色平静地看着院里的达达利亚。

那碗粥的怪异味道仍然在他口中留存，辛辣的滋味一刻不停地刺激他的味觉神经。但毫无疑问的是，他并没有放辣椒，能尝出辣味，只可能是他的舌头出了问题。

这么说起来，好像一段时间以前就不太正常——味觉像是被颠倒了一般，白水能隐隐喝出酸味，泡茶时苦得舌底生津，今天喝一碗山药粥，竟然能喝出辣味。

应当是精神力被抽空、又强行挤压空间恢复记忆的后遗症之一。

索性只是味觉，他对吃食并无什么着重的心，只要能入口、能维持身体基本需要，他都可以接受。

只是达达利亚还在长身体的年纪，饮食上不能简陋。

莱尔维亚的视线追着达达利亚的身影，看见他身上裹着的御寒的衣物，短暂地出了一会儿神。

捡到达达利亚的时候是深冬，算算他来这个世界也快一年了。算是平安无事地度过任务年限的五分之一，这一进展还是能够让人开心的，只是因为出了这次意外，卡牌的存货几乎没在增长了，任务栏往下一滑，全是灰色的任务标识，代表着事件经历被宿主以外的外力干扰，奖励自然也无从领取。

少年轻轻呼出一口气。

这就跟不上班就没工资是一个道理……躺平的机会被完全剥夺了。

“真是顶顶的社畜啊……！”

系统在一旁拉长了声音说。

“我猜你肯定在想这个，对吧？”

莱尔维亚瞥了它一眼，没有接话。而不知道什么时候，达达利亚已经悄悄脱离了他的视线，从后院的环形拱门处绕出去了。

少年望着流云低垂的天空，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达达利亚是不是已经十一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