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蒙德城
“有办法吗？”
莱尔维亚靠在实验台边问道。
上次离去之前, 他将自己的影子留在了这里，而现在已经是他来阿贝多基地的第三次了。来这里的前两天，他刚把精力旺盛的达达利亚派去跟踪西风骑士团的上骑兵队长。
阿贝多从书中抬起头来。
影子已经按照他的意愿缩成一团小小的黑泥, 被盛装进透明的玻璃器皿里。几个昼夜没有合眼的炼金术师看了它一眼，将视线转向莱尔维亚时，精神依然显得很好。
“虽然有些困难, 但我确实有办法。”阿贝多道。
他的声音总体还算平和, 莱尔维亚却能从细微之处捕捉到他碰见感兴趣事物时的兴致盎然。
看来他是真的有办法——这样也好, 为自己省去不少找人的时间，莱尔维亚想。
他冲着阿贝多点了点头, 道：“请继续讲。”
“寻常人对于炼金术的误区很大, 以为炼金术精于创造, 实际上正好相反。”阿贝多从试验台边站起来，随手抓了一只用于书写的墨水笔，抬脚靠近了莱尔维亚，“炼金术的领域正在于‘转化’，就像这样——”
他向莱尔维亚摊开掌心, 身形颀长的青年微微低头, 视线落到他掌心的墨水笔上。
炼金术士的手掌一开一合, 炼金术的柔光氤氲之间，那支水笔变成了一枝带着晨露、开着细小花朵的枝杈，在雪山的寒气中颤颤巍巍地伸展叶片, 空气之中仿佛环旋着生命延展的悦耳响动。
莱尔维亚凝神看着它, 伸出手, 用白皙的指尖托起一朵洁白的花蓓, 看着它在自己的视线中慢慢绽放开来。
……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似乎读懂了他心中所想的, 阿贝多接话了。说完这句, 他用眼神询问了莱尔维亚这些花的处理方式——最终它们都到了莱尔维亚手里——阿贝多又转身回到了试验台之前，将装着影子的瓶子放到灯光下。
“就算作用对象是它，领域也不会有大的改变。要将它转化成完全的人，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但若只是拥有人形，那我还有些能做到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事情的进展顺利得过头，莱尔维亚的指尖敲了敲手臂，开口问道：“你的要求是什么？”
阿贝多转过头来，面上露出一个微笑。
“虽然我很想说不需要，但如果这会让你感到内心不安的话，就请答应我一个请求吧。”炼金术师道，“接下来两个月，我难免会有应接不暇的地方，如果你愿意，到那时可以帮我照顾一下我的妹妹。”
他想了想，补充道：“放心，她很听话，不会惹麻烦的。”
莱尔维亚敲击手臂的指尖微微一抽，难得有了把刚刚说的话咽回去的想法——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最后，他面色如常地点头答应，一边在心里规划，到底是应该把人丢给阿贾克斯照顾，还是丢给阿贾克斯照顾。
毕竟，他是真的不擅长照顾孩子。
阿贝多的妹妹他略有耳闻，年纪不大，最喜欢干的事儿就是背着一书包的炸弹跑去湖里炸鱼。为了方便管束，骑士团给她挂了个火花骑士的名头，让她荣升成“蒙德城被关禁闭次数最多”的骑士——
回忆终结于此，系统在脑海中发出轻微的电子“滴”声。
莱尔维亚将注意力挪过去一些，听系统说道：“任务目标被他的任务目标抓住了！”
莱尔维亚的心中浮起一丝意外。
没别的原因，实在太快了。按照西风骑士团的进度，应该连愚人众的尾巴都没摸着——那只有一个可能，自己家那位在途中就被抓住了。
虽然让达达利亚进西风骑士团刷个脸是计划之中的事，但这边的事情还没谈妥那边就已经被解决掉了……以达达利亚的实力，追踪这样简单的小事，应该不会这么快被发现才对。
黑发青年失语片刻，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
这一举动引来阿贝多的侧目，他有些不解地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莱尔维亚颔首。
他站直身体，看了一眼基地外飞雪横贯的天气，回答道：“事出突然，我要去蒙德城一趟，再会。”
与他见了这几次面，阿贝多对他惜字如金的性格已经有了深刻的了解，明白他说完这句话，下一个举动多半就是直接抬脚离开。
“请等一下。”他出声打断莱尔维亚转身离去的意图，“正好，我也需要回蒙德城的住处取一些东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下山。”
莱尔维亚深绿的眼瞳若有所思地注视阿贝多片刻，不知道思虑了些什么，最后仍然点头同意了。炼金术师将营地简单的收整了一下，同莱尔维亚一道踏进外界的风雪里。
“恕我冒昧，我有些好奇。你去蒙德城做什么？”
“也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莱尔维亚道，“弟弟被骑士团抓了。”
“嗯……嗯？”
*
被抓的弟弟呆在会客室里，被当作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由骑士团好好招待了，因为怕他对新环境感到恐惧，甚至还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摆上了甜点和饮料。
“要尝一口吗？”坐在对面的见习骑士带着百分百的耐心与和善，笑着将甜点往达达利亚面前推了推，“日落果蛋糕，取用的日落果都是果酒湖的湖水灌溉而成，果实优质、甜度适中，蒙德的大家都很喜欢。”
他滔滔不绝道：“饮料是简单的薄荷果汁，在蒙德很受小朋友们的欢迎。可惜你现在年纪还小，长大以后，记得还要来蒙德玩一趟！这里可是诗与酒的故乡，来这里一趟不能喝酒，实在是太遗憾了——”
达达利亚被灌了一脑子蒙德酒民论，为了找点事做、也为了不让自己的表情那么僵硬，最终决定将手伸向摆在日落果蛋糕旁边的叉子。
老天，他能听懂的蒙德语实在不多，这人滔滔不绝的叙述里头，达达利亚横挑竖拣，就挑出来几个“酒”字，一时间尴尬无比，低头将银质刀叉上沾着奶油的蛋糕送进嘴里。
味道确实不错，但没等他吃几口，背后就飘来一个阴魂不散的声音：“哦？终于愿意吃点东西啦？”
只听这个声音，就能知道，声音的主人必然戴着邪恶的黑眼罩。
面前的见习骑士立刻站起身，拳眼抵住左胸向来人行礼，声音里满是憧憬：“下午好，庶务长！”
凯亚从沙发后头绕出来，在达达利亚边上坐下，笑眯眯地对着这位骑士道：“下午好。你做得很不错，可以去休息一会儿，剩下的我来就好。”
虽说听不懂蒙德语，但这个家伙一开口，达达利亚立刻提起了十二分戒心，顺便将银叉放了回去。
见习骑士退走以后，房间里就只剩下了凯亚和达达利亚两个人。
蓝发少年回头，立刻看见了被放回原位的叉子，当即有些诧异道：“怎么不吃了？你快一天没吃东西了吧？”
他用的是提瓦特通用语，内容达达利亚能够听懂，对于凯亚的疑问，他摇头表示拒绝。
凯亚忧郁地叹了口气。
他向后靠上沙发，用手撑住脸，浸着点通透紫色的漂亮眼瞳望过来，用同样忧郁的语气控诉道：“从我把你带回来开始，你就一句话也不说、什么东西也不吃，换个人陪你聊聊天好歹愿意吃两口，我一来你又停下了。你是不是讨厌我啊？”
达达利亚微微一愣，低头思索片刻，道：“不是。”
说话少是因为，在陌生的环境里，话越少越不容易露陷——虽然这些家伙好像现在并没有清算自己跟踪行为的意思，自己也绝对不能把莱尔卖了；至于不吃东西，单纯只是怕他下毒。
会这样眯着眼睛笑的家伙，肚子里头指不定有多少坏心思，不得不防。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一想到莱尔维亚会到骑士团总部来把他领回去，他就一口也吃不下……
凯亚虽然聪明，可到底对莱尔维亚一无所知，现在也猜不出来达达利亚的心思。
他抓了抓头发，又开始在口舌上绕弯子：“达达利亚少爷，你还是吃两口吧。你要是一口不吃，饿倒在骑士团，我要怎么跟迪卢克解释？这么能忍，以前你在家的时候，经常有人让你这么饿着？”
显然后一句话戳中了开关，达达利亚立刻抬起头反驳道：“不是！”
说完这句，他又狐疑地看了一眼凯亚，问道：“你为什么要向他解释？”
“因为是他让我把你带回来的啊。”凯亚摊了摊手。
达达利亚道：“明明是你把我抓住的。”
蓝发少年的眼睛微微一弯。他露出一个狡猾、又不会令人讨厌的笑容，用平常又欠揍的语气道：“可你也不挣扎啊。”
达达利亚刚刚被他说动，送了一口蛋糕进嘴里，听了这话心里五味杂陈，一时间嚼也不是、不嚼也不是。
凯亚看出来他又有一点放盘子的苗头，立刻点到为止不再说话，安静地看着达达利亚把那块蛋糕吃完，末了补上一句：“其实我对跟你一起生活的家伙很好奇。”
达达利亚莫名其妙道：“为什么？”
“因为你和普通的孩子相比，实在不太一样。”
凯亚笑眯眯地道。
敏感、身手了得、也足够聪明，知道在必要的时候保持沉默，不让别人套出一丁点有用的信息。
自己在路上的时候同他说这么多话，得到的有效信息就只有对方的真名。
不过看他很喜欢自己的监护人的样子，也许可以以这个地方为切入点……
“所以啊，我是真的很好奇，什么样的人能把你教成这样。虽然他很快就会来骑士团领你了，但我还是想听你说一说他。”少年笑盈盈地道，“这样好了，如果你觉得吃亏的话，我也要拿出诚意——就拿迪卢克的糗事交换，怎么样？这可是惊天秘闻，平常别人想听，我都不告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