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领回
可惜凯亚最后还是没能套出来什么。
这孩子的嘴比葫芦还紧, 又很惜字如金、不搭理人，从他嘴里撬点情报，比想象的要难得多。
虽然团长并没有追究这孩子行为的意思——甚至因为他的年龄，态度可以说是毫不在意, 但凯亚仍然觉得这其中很有蹊跷。
让这孩子来跟踪骑兵队的人, 心中一定有些别的打算, 但因为尚未谋面，不清楚对方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既然从达达利亚口中撬不到什么, 就得亲自见一见了。
作为骑士团的庶务长，凯亚说不上日理万机, 但平常的工作绝对称得上忙。但今天为了守株待人，他推掉了自己一整天的工作, 一直陪达达利亚坐到迪卢克带人回骑士团。
红发少年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听说这孩子还在, 原本只是打算过来看一眼, 却没想到顺便还能在旁边看见一头蓝毛。
“凯亚？”迪卢克有些意外, “你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吗？”
“当然……没有。”凯亚唉声叹气道。
他向后靠上沙发背，抬头将后脑勺贴上沙发后沿，淡紫色的眼睛微微一挑, 倒悬的视野里就出现了自家义兄的身影。
“我在等这个小家伙的监护人呢，结果现在都没等到。骑士团的告示真的张贴出去了吗？他家孩子走丢了, 他真的不着急吗？”
迪卢克顿了一下，回答了他的第一个问题：“当然有好好张贴。”
他们随意交谈了几句，途中迪卢克伸手将凯亚的头抬正, 结束了这个对颈椎极其不健康的姿势, 一边将视线落去一旁一言不发的达达利亚身上, 心中对凯亚如此重视的行为感到不解。
不过他一向信任他的判断, 此时也只是一点头，道：“我去写任务报告书，晚上要是人还没来，可以把这孩子带回酒庄休息”
——毕竟骑士团的环境算不上多好。
蓝发少年读懂了他的潜台词，笑眯眯地抬起手，比了个“了解”的手势。
迪卢克放下心来。
他最后看了一眼凯亚与达达利亚，转身握住门把手，轻轻向下一拧。锁孔传来干脆的咔哒声响，其中混进了一些流水似的嘈杂声，迪卢克的动作微微一顿，又听了一会，还是继续原来的动作，打开了门。
西风骑士团的总部在不到黄昏时就亮起了灯，到了夜晚更是灯火通明。正厅的灯照进来，来人用身高切出一团遮蔽视野的阴翳，红发少年的眼睛一眯，这才发觉到方才的错觉是第六感在提醒自己门外有人。
对方似乎正打算抬手敲门，见他把门从里头打开，礼貌地向后退开一段距离。
“无意冒犯。”迪卢克听见一个冷淡的声音说。
只听他说话，咬字清晰简洁，是一位非常干练的人。少年抬头打量来人片刻，发现对方穿着蒙德不常见的装束，身形高挑，略长的黑发被扎成小束搭在左肩，气质显得斯文又冷漠。
他黑色额发之下长着一张白皙漂亮的面容，深绿的眼瞳像是浮着冰棱的冷湖。与他对视会感受到相当严重的压迫感，只是外露的冷漠与锋利就能将不少想要上前找事的闲杂人等逼退。
迪卢克优秀自信，从不将自己居于闲杂人等之位。因此同莱尔维亚对视时，除了有些诡异的熟悉感，并未觉得不适。
少年注意到隐在对方黑发之下的一点红芒，想到同达达利亚耳朵上的或许是一对，心中立刻判明了来人的身份。
“你好。”他从容地向黑发青年打招呼，“是来接那边的孩子的吗？”
对面还没来得及做回应，沙发上立刻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声：“莱尔！”
短短一个称呼，其中藏着的喜悦都快溢出来了。
凯亚哪里听过他用这么兴高采烈的语气说话，一时间感到咋舌不已，很有怨念地碎碎念道：“真是会区别对待啊……”
达达利亚利落地从沙发上翻过去，绕过迪卢克扑进莱尔维亚怀里，两只胳膊紧紧环住了青年的腰。
“事情都忙完了吗？我还以为你要等两天才会过来……”
莱尔维亚低头，动作轻柔地揉了揉达达利亚的头发。在面对达达利亚的时候，他浑身的尖刺收敛不少，眉眼的弧度也渡上一丝外显的柔和。
“差不多了，就来接你。”他回答道。
迪卢克围观亲人团聚的一幕，视线滑过青年柔和一些的神情，不知为何心中的熟悉感越来越重。
是在哪儿见过吗？自己的记性很好，应该不会记错才对……
安抚完达达利亚，莱尔维亚抬起头，对面前谦逊友善的红发少年点头表示感谢。
“多谢你的帮忙照料，辛苦了。”他彬彬有礼道，“以后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他的话被人打断了。
“哎呀哎呀，可别说这么生分的话。”凯亚笑容满面地绕出来，四人挤在不算宽敞的门口，远远一看十分热烈。“怎么能说是辛苦呢？达达利亚很听话，完全没给我们添麻烦，如果你没来，今晚我们都打算将他带回家里暂住几天了。”
“初次见面，我是西风骑士团的凯亚。这位是迪卢克，我的兄长。”
莱尔维亚淡淡的视线扫过他和善的笑容，立刻察觉到了少年人友善态度之下潜藏的试探与防备。
原来如此。是被这家伙抓到了吗……
他垂眼打量凯亚片刻，立刻看出来不少细节。
防备心很足，小心思也不少，和他的兄长完全是两个环境成长出来的人。自己让他感到警惕，因此特意绕出来试探，想必在自己过来之前，也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达达利亚身边。
青年的手臂微微用力，将达达利亚完全圈进自己的保护圈之中。就是因为不想达达利亚应付这些，他才中断与阿贝多的交谈，从雪山下到蒙德来接他，但按照现在这个情况，恐怕已经被摧残了一段时间了。
“莱尔维亚。”他道。
“莱尔维亚先生？真是个好名字。”凯亚笑着夸赞道，“看你的装束似乎不是本地人，是从别国来蒙德旅游的吗？”
“至冬。”
莱尔维亚道。
虽然明知凯亚在套情报，但这也不是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信息。或许因为最近愚人众在蒙德的地盘上搞小动作，至冬来客的身份变得有些敏感，但一来自己的目的对骑士团并无害处，二来自己并不打算做什么，这位少年就算想查，也查不到。
将达达利亚送来骑士团刷脸，实际上正好在莱尔维亚的计划范围内。
最好的结果是他在骑士团某个重要人物前露个面，表示一下友善的态度就离开；不过事情发展的最终结果是，达达利亚直接被人家带回本部了。
不过这并不影响，只多了一趟接回他的流程。
现在已经能够确定的是，蒙德部分活动的愚人众，领头人之一就是达达利亚的影子，他们似乎带着某位执行官的礼物，谋划着一些见不到光的事情。
他们谋划什么无所谓，莱尔维亚的目标只有影子。
见过达达利亚以后，再见到愚人众中的影子，西风骑士团会自发将他带回来，将“被愚人众拐走”的“达达利亚”交到自己手上；再不济，就算抓不到，也能为自己提供一些线索，方便日后的行动。
毕竟，偌大的蒙德，没有消息流通比西风骑士团更畅通的地方，这份力量若能借用，可以为莱尔维亚省去不少力气。
凭着这一层，友善的敷衍是必要的。
——虽然，他无法理解这样几个人堵在门口的用意。
凯亚看起来对现在的情景适应良好，迪卢克被夹在中间，看着弟弟对这位熟悉的陌生人言笑晏晏：“原来如此。大老远带着弟弟来蒙德，不好好玩一下可不行。正好我一会儿要下班，一起去酒馆喝两杯怎么样？蒙德的酒可是全提瓦特都十分有名的。”
一般想将大的拐去一个地方，必然得逗逗小的那位。比如笑眯眯地问他“想不想去”、或者直接给他塞点儿小礼物，只要小家伙那里能成，大的就不会远了。
奈何达达利亚对凯亚总是有点莫名的抵触——对待他的时候要多警惕有多警惕，现在趴在兄长怀里却像一只收好爪子的小狐狸崽——他只好作罢。
莱尔维亚道：“抱歉，我没有饮酒的习惯。”
凯亚似乎呆了一下。
他大约没想到世界上竟然还有和迪卢克有共同话题的人，卡顿这一下，巧舌如簧的劲头立刻褪去了。
达达利亚在莱尔维亚怀里呆了许久，一直乖乖抱着他的腰不做声，此时听了凯亚的话，竟然伸手拽了一下莱尔维亚的衣角。
黑发青年被他引动，弯下腰去听他说话。达达利亚的脸贴着他的脸，温热潮湿的气息轻轻喷洒在他的颈侧，犹犹豫豫的语调在耳边响起：“蒙德的酒……有那么出名吗？”
莱尔维亚：“……”
出不出名又怎样？
他道：“你想试试吗？”
达达利亚竟然点头了。
回想起他从前酒量确实不错，莱尔维亚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声音很低，带着一点纵容：“等你再长大些。”
他们凑在一起，交谈低如耳语，就算距离很近，外人也一个字都听不见。两位少年耐心等待达达利亚的悄悄话时间结束，交谈完毕以后，莱尔维亚抬头，第一句话就是告辞。
“他有点困，我带他回去休息，再会。”
拒绝已经如此明显，凯亚自然也不好再挽留。他笑着点点头，同莱尔维亚与达达利亚挥手告别；直到两人快离开西风骑士团的正厅，一直沉思不语的迪卢克终于从思绪中抽离，快步上前叫停了他们的脚步。
“请留步——请问你是莱尔维亚·希里亚尔特先生吗？”
莱尔维亚转过身，骤然被叫出全名，让他感到些许意外。
“或许你已经记不得了。”迪卢克笑道，“早些年，你因商来过蒙德一次，父亲接待了你，那时我与凯亚与你有过一面之缘。”
“虽然有些突然，但我是否有幸，邀请你来晨曦酒庄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