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戴因
提瓦特大陆, 尘歌壶里。
“……阿今，要去其他的国家？”
黑发红眼的小男孩满脸疑惑，头上还顶着刚睡醒时乱蓬蓬的一脑袋小黑毛。
此时距离回到提瓦特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在旅行者的尘歌壶里, 阿今终于睡了这段时间来的第一个好觉。
因为实在睡得太沉, 所以等到小男孩睡醒的时候, 前一天晚上聚集在旅行者的尘歌壶里开会的一群人都已经走的走, 留的留, 散了个差不多。
正当他游荡在壶里, 想找人帮忙梳个头发的时候, 他就遇到今天睁眼之后的第一个人。
——是一个蓝幽幽的先生。
“准确地说, 是希望你帮我们联系到其他国家可以在之后成为我们助力的人。大战在即, 这个时候，多一分力量就一分胜利的概率。”
浑身蓝幽幽, 只有一个脑袋是金色的家伙抱着胳膊说道。
“但是, 这位蓝幽幽先生。”
黑发红眼的小男孩学着他的样子同样抱起了胳膊，绷着声音努力尝试用上和对方一样的正经语气, “阿今只是个小孩子而已, 就连阿今都知道, 一件事情自己做不到, 就想要把它丢给小孩子的大人，是个不合格的大人——蓝幽幽先生，为什么一定要阿今来做这件事呢？”
这一番话只是出于对陌生人的警惕。
虽然知道旅行者的壶里出现的人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人，但经历过之前在玩家的游戏世界里的那些事情，阿今好歹也知道了, 对不认识的家伙, 最基本的警惕都还是要保留的。
无论对方是不是人, 或者，看起来像不像是人都一样。
然而，尽管阿今说出这番话的本意很单纯，但似乎是因为小孩子和成人之间声音、表情、用词等等一系列差别的原因，这番话真正表达出来的含义，落在听者的耳中，就似乎出现了一点偏差——
“怎么办啊，旅行者！我们就在旁边这么看着吗？”
走廊的拐角处，派蒙正着急地在空中挥舞着双手双脚，无论怎么压低声音，都掩饰不住焦急地催促，“即便是派蒙都知道，这么对别人说话，是会被人打的呀！怎么办！阿今会不会被戴因一气之下……”
“嘘，小声一点，派蒙。”
金发的旅行者将手指竖在嘴唇前面，对派蒙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打断了白色的小飞行物还没说完的对白。
他在心里有点哭笑不得。
什么叫“即便是派蒙都知道”啊，既然知道对别人用这种句式的后果严重性，就不要再自己随便用了啊。
还在这里担心人家阿今被打，说不定真到了那一天，最先因为激怒路人被揍的，会是派蒙这个担心别人的家伙呢。
至于他们现在正在做什么……当然是偷窥了。
虽然也不是刻意为之，但旅行者空原本就对戴因和阿今之间的关系有所怀疑，现在又刚好在走廊里撞上了这两个人碰面的现场，阿今看起来还并不认识戴因——那么无论是出于好奇心，还是作为领头提出组队方案的主导人，出于消除队伍中可能存在的隔阂的责任感，他都更倾向于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躲在走廊拐角的金发旅行者全神贯注，凝起了目光。
而此时的戴因，面对小男孩满是警惕质疑的目光，还有这疑似嘲讽的话语，神色一顿，不仅并不生气，反而好像眉间一松，浑身萦绕的肃然和神秘的气息都稍稍消散了一点。
“哦，对了。抱歉……刚刚讨论的东西太繁杂了，一时没转换过来。”
戴因捏了捏眉心，松开手，两只胳膊搭着膝盖，在小男孩的面前蹲了下来，将自己的视线放到了与他齐平的同一水平线。
他看着小男孩的红眼睛，以一种在成年人身上认真到几乎有点幼稚的语气道：“蓝幽幽叔叔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给阿今。”
黑发红眼的小男孩一愣，这才有点不好意思地放下自己抱在一起的两只小胳膊：“蓝幽幽叔叔，认识阿今吗？那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说出来，阿今会努力帮忙的。”
戴因“嗯”了一声：“事情是这样的……”
他开始从和天理对战的必要性开始，从头到尾地给小男孩讲了起来。
阿今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地攥住拳头，同仇敌忾地对着仿佛是“天理”一样的空气挥舞，“阿今知道她！她要把猫猫他们抓走，她可坏了！”这样地应和着。
一旁躲在走廊拐角后的派蒙被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回过神来之后，几乎当即就要挥舞着胳膊冲出去，却被反应极快的旅行者空死死地拉住了披风，只探出了个头冠就被拽了回去。
“放开我，旅行者！戴因这是在骗小孩！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他对着小朋友竟然还有这样一副嘴脸！”
派蒙气愤地挥舞着小小的拳头，试图用这一对“武器”把好几个她加起来都比不过的戴因给揍一顿。
与此同时，她还下意识地压低着声音，浑然忘记此时的她只要大喊出声，立刻就能摆脱旅行者的阻止，引起另一条走廊上正在对话的两人的注意力。
“派蒙！冷静！”
旅行者空放低了声音，奋力安抚，“虽然阿今之前自己就说了他的名字，戴因就用这个就让小孩子以为他认识自己这一点看起来确实很像诈骗；虽然用小孩子给他起的外号来自称，用这个来拉近和人小孩的心理距离这一点看起来确实很无耻；虽然用一个同样的敌人来引起小孩子的同理心，用这个来增加阿今同意他请求这一点……”
“你看！戴因他就是在骗小孩啊，他甚至连称呼都自己改了！”
原本还不是很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生气的派蒙顿时勃然大怒，拽着披风向外飞的力气更大了。
旅行者空一时没拽住，竟然让派蒙往外飞了一段。
他连忙握紧了手里用来拔河的披风，在咬紧了牙关的惊慌中，坚持到了转折的到来：
“可是，派蒙，戴因拜托阿今传话的这件事，我们也是同意了的啊！”
小小的走廊拐角气氛一时凝滞。
倒映着星空的披风从旅行者手里轻飘飘地滑落下来。
已经探出去一个白色脑袋的派蒙一脸懵逼地眨了眨眼：“对哦……”
她假作无事发生地缩回了拐角中，悄悄地转头看向了旅行者空：“那我们这样，是不是就算是在帮戴因骗阿今了啊……”
旅行者空心虚地咳了一声，试图辩解：“这怎么能算是骗呢，你看，我们是阿今的监护人，会上，钟离先生也同意让阿今多出去走走看看……这件事原本要由我们来告诉阿今的，戴因提前说出来，大概也只是因为他们提前碰上了，这样的话，即便是‘骗’也和我们没有……咳咳，不是！”
旅行者空更加心虚地咳嗽了两声，在派蒙抱着胳膊狐疑的眼神中，临时改口：“这件事说不定原本就交给戴因更合适！你看他对阿今说话时那副驾轻就熟的样子，说不定他早就……”
空的声音逐渐停了下来。
金发的旅行者似疑惑似恍然地睁大了眼睛。
他早就……？
是早就学过怎么应付小孩，还是早就学过怎么应付阿今这个小孩？
如果戴因是在坎瑞亚覆灭之前就见过阿今，那阿今是为什么会失去了那段时间的记忆，又是为什么会到现在才和他们再次相遇？
“‘他早就’什么？旅行者？”
迟迟等不到下文的派蒙奇怪地伸出手，在忽然怔松的旅行者空面前挥了挥手。
金发的旅行者这才像是回魂了一样，缓缓地回过了神，目光凝聚到了派蒙的身上。
而在他们交谈的这段时间里，戴因试图用阿今能够听懂的语言，删删改改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明一遍的大工程也即将竣工：
“……而剩下的这些人，要么是不知道人在哪个角落，联系不上；要么是忙于其他事情，暂时抽不出空来；要么是不觉得这件事有要他们参与的必要，甚至没法沟通的也有。总之，我们没办法让他们参与的原因很复杂，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
戴因如此说到，将事情表述得好像非阿今不可。
虽然事实确实与之相差不远，但“不远”，显然也还是有一定的距离的。
然而刚刚还信誓旦旦“把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丢给小孩子的大人是屑”的阿今，这一次就毫不怀疑地认真点了点头：
“放心吧，蓝幽幽叔叔，阿今一定会帮忙的！”
看得躲在拐角后面的派蒙是焦心不已：“阿今也太容易被骗了吧！”
一旁的旅行者空这次没像以往一样吐槽“派蒙你也次相差不远”之类的话，而是凝着眉，还在静静地思索。
“对了，阿今，我有个问题，一直想要问你。”
按理来说，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结果的戴因顿了一会，忽然又开了口，状似无意道，“为什么，你要叫我‘蓝幽幽叔叔’？”
“为什么？”
黑发红眼的小男孩愣了一下，露出不解的表情，“蓝幽幽叔叔忘了吗，这是你刚刚自己告诉阿今的，阿今只说了‘蓝幽幽先生’，没有说叔叔。”
小男孩一本正经地点着头，面露关心：“蓝幽幽叔叔是不是太累了，都记不清楚自己说过的话了。这样的话，阿今就不找你帮忙梳头了，蓝幽幽叔叔拜拜，快去休息吧，阿今还要去找其他人帮忙呢。”
黑发红眼的小男孩对着戴因挥了挥手，噔噔噔地跑开了。
另一边的走廊拐角后面顿时响起一阵慌乱的异响。
留在原地的戴因没空去关心那个，而是拧着眉，正陷在自己的思绪中的样子。
“……也许，真的应该休息一段时间了……算了，等这件事忙完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