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第 230 章
轻飘飘的目光像微风又或者光线般, 明明是无实体的虚无存在，却能让人感知到其存在。
“请坐吧, 我还需要些时间。”苍木的目光很快收回, 她从琳琅满目的梳妆台上挑选出一只镶嵌着蓝宝石的发网，将头发整整齐齐地绾起。
发型一变，原本随意的气质一下显得正式不少, 接下来粉底腮红和口红一涂，身处病中的苍白脸色顿时被压了下去, 至少从脸上看不出痕迹。
衣服是早就选好的，她随便扫了几笔眉毛，便拎包起身, 招呼万叶出了洞天。
洞天外的出口放在了苍木位于往生堂旁边的住宅, 她虽然买下这栋房子, 有了洞天法宝后，却很少在此处居住。因而此时显得荒凉无比，无论是家具或是地面，都蒙上了一层薄灰。
这让苍木心里“咯噔”一声，有了某种不好的预感。
虽然不常居住，但报社那边的秘书会经常来此联络苍木, 也会定期请人前来打扫卫生, 维修房屋。
而眼前这幅景象起码像是十天半月都没人问津。
要问苍木神志清醒后最担心的是什么？那必然是她的报社。
由苍木一手创立的青木报社——她的心血所在, 梦想所托。虽然外人看来是风光无限、畅销整个提瓦特七国的火爆报刊, 日销售量上千万。
但报社内部的人都非常清楚，整个报社的火爆程度，完全是由苍木这个主编兼创始人一手支撑起来的, 如果没有她的每日连载, 那么整个报纸不可能售卖得如此火热。
提瓦特的娱乐项目相对匮乏, 可以说很多读者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看看青木报上林语今日的连载剧情又发生了什么。
可以说整个青木报的内容全是她一人扛起来的。
苍木心里也清楚，如果报社长期保持这种连载模式，承受风险能力也会非常脆弱。
一旦“林语”出现了什么事，或者是单纯的卡文，又或是没了灵感……连载便会断掉。
同时由于提瓦特大陆还没有电报技术，稿件的传递需要时间，苍木一直有存稿的习惯。
甚至在前往至东的整个计划之中，苍木还是大部分时间都在拼命写稿子。
她不仅要写自己的连载，还要把在系统里所看到的别的世界的名著，翻译成这个世界的语言。
偏偏被挑选出来的，最为适合的名著还都是大长篇……
在那些狗仔小报的记者眼中，苍木的整个签售会，日程安排是这样的——午后睡醒后慢悠悠吃早餐，然后坐在梳妆台前精心打扮自己，整装待发去参加舞会，与各路名流大佬交谈甚欢促成合作，舞会散席回到住所，喝杯红酒窝在沙发里用羽毛笔蘸取兑了香精的墨水进行书写，然后打个哈欠感受困意，躺回床上沉沉睡去。
甚至中间有空勾搭上愚人众的执行官。
实际上苍木的日程安排——码字码字码字，翻译翻译翻译，处理各种合作事宜，复盘自己的计划有无疏漏，和编辑们商谈下一步工作，被迫参加各种舞会，趁着舞会的闲暇构思剧情，回到家码字码字码字，翻译翻译翻译……她那段时间还被明主编的死亡困扰着，精神状态极差，根本无法入睡。
整个旅途中，她都快把打字机摁出火星子来了。
反倒是与散兵同居后，情况好了些。借着愚人众的恶名，苍木能够推脱掉大多数她不想参与的无用无聊宴会，也为了避嫌，报社的大多数事宜放到编辑们手里。
这样一来，她甚至可以称得上全身心专注于写作。
甚至在虚假爱意的欺骗下，苍木也能安安稳稳在散兵身旁睡个整觉。
不过好景不长，自从抵达至冬后，苍木便开始生病，即便后来逃回了枫丹，却因失去愚人众的庇护，而重新处于一种忙碌的状态。
苍木有意补充存稿，却不曾想会突然遭到一位神明的攻击……至今想起芙卡洛斯当时的表情，仍让人心惊肉跳。
水神的表现还有诸多可疑之处，但眼下最为关紧的事，还是青木报社的连载……
在苍木失去联络，被迫洞天养病的这一个多月中，也不知道报社跌到了什么地步，又或者，有没有被恶意打击。
苍木一边深呼吸在心中告诫自己不要乱想，另一边急匆匆地快步走出住宅，直奔青木报社的方向而去。
万叶提着刀，安静地跟上她的脚步。
一路上苍木思绪万千，想到最坏的几种可能，她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无论如何，报社是不能抛下的，白手起家的阶段也不是没经历过，大不了从头再来。
思及至此，苍木推开报社大门，入眼却并非一片萧瑟的景象。而是相反，甚至称得上更加忙碌。
“诶？”她呆住门边。
情况……似乎和她料想的不太一样？
很快，苍木就了解到了事情的经过——青木报社的销量的确下降了，却并没有下降太多，但为了填补上连载的空缺，编辑部门不得不挖掘了很多新作者，策划新专栏来轮换。这就让编辑部的工作量一下子多出不少，并且由于苍木处于断联养病期间，不需要来回取稿，编辑部也将派人定期打扫住宅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看完吴副主编端上来的数据分析，苍木发现销量没有下降太多情有可原。
首先，青木报社每个月都会推出一次年报订购优惠，整年购买比单日购买更加便宜，还能收到独特礼品，但凡是手中有这部分钱的用户，多半选择了年报服务。
这样一来即便苍木的连载断掉了，却依旧需要按照订阅需求给这些用户派发报纸，也就相当于侧面巩固了这部分用户的一年销量。
而其次，虽然青木报的每日销量超过千万，但实际订阅用户却并没有这个数字，因为剪报习惯存在，很多人家购买时并不只单订一份。话虽如此，实际观看人数也远非千万，总有些手头不甚宽裕的人，选择和朋友合买，或者干脆等对方看完，自己借过来蹭上一蹭。
不过由于青木报每份定价格外之低，后者也少见，两种用户数量一相抵消，实际读者也大概千万左右。
千万左右的读者，若说他们都是被苍木的连载所吸引，也不甚准确。
如果说当初在快言报时，那每期实打实的10万销量是货真价实的林语读者粉丝，现在的千万读者更像是将青木报当成了一个获得信息的渠道。
借着快言报，即便是足不出户的，他们也能凭借着小小一张报纸，知道七国三日之内大致有什么新鲜事？
这种对信息的渴望，是网络时代对搜索引擎和知识碎片触手可及的人们难以想象到的。
所以即便苍木本人连载出了问题，对这部分大基数读者而言，虽然可惜，但其他的部分仍能继续观看。
真正停止购买的反而只有林语老师的真爱读者。
以及在这个过程中，编辑们也不是毫无努力——苍木随手翻着近期的报刊合集，能从中看到不少熟悉的友人姓名。
【蔷薇魔女】的【好书推荐】频道，【金牌律法咨询师】的【普法今日闻】，【绝云锅巴】的【料理跟我做】，【大风机关】的【七圣召唤牌组对战解析】……
开篇就在的白术医学常识普及依旧存在，倒是多出了个【枕玉】的连载专栏……可惜按吴副主编的话来说，这个专栏只有在稻妻反响还行，已经开始考虑从大陆版面上挪移到稻妻专属地区版面上。
苍木眨眨眼，同情了行秋一秒，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开始连载的，但这种再次被否定的感觉，好惨。
咦，这么算起来，他岂不是多开了一本连载？真希望二少爷的时间还够用。
吴副主编不知道老板的想法，还在尽心尽力汇报着近日的安排：“须弥那边虽然禁止我们的报纸售卖流通，但也不意味着须弥的分部就毫无作用，平流副主编联系了一位写科普知识很有功底的学者，对方的文风朴实，通俗易懂，很适合我们青木报的定位。”
“他并不排斥与我们合作，甚至还给我们提出了很多富有创设性的建议——比如须弥的不少学者都很擅长文字创作，毕竟他们都要写论文嘛。我们可以试着向他们约稿，即便碍于须弥境内不能随意传播知识的禁令，其他国家总没有这个约束……况且即使不书写知识，我们也能围绕着他们研究过程中所产生的各种趣事来进行约稿，听说不少搞研究的学者，手头还是比较拮据的。”
苍木点头，表示对这件这条意见相当赞同，她摸着下巴想了想，对吴副主编吩咐道：“须弥最有用的财富在于他们的学者本身，尤其是妙论派，或许可以开辟一个专栏，让有意愿的人将自己的研究成果写上去，帮助他们拉来投资。”
这件事并不难，苍木还认识多莉，这就更好办了，吴副主编记下来便安静离开办公室，将空间交还给他们两人。
苍木坐在椅子上，万叶凝望着她的侧脸，一时间屋内落针可闻。
“我好像并不高兴。”她迟疑道：“明明没了我的连载，青木报也平稳住销量，降低风险是件该高兴的事情。可我……”心里空落落。
真奇怪，明明可以更轻松地进行创作，不用每天睁眼闭眼担心字数不足或连载剧情不够精彩。
可她的心中甚至有些恐惧……有一瞬间苍木甚至以为自己不再被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