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84.
84.
“训练赛是和青叶城西打啊……前几年他们学校还去过全国。”
“我记得就是他们这届高三生当初高一的时候吧。之后他们的前辈毕业, 青叶城西好像就没能再去过全国了。”
“诶，这两年也不好说……不是说牛岛若利直升去了白鸟泽吗？那家伙从国中就冲进过全国。而且白鸟泽的那个教练又挖走了很多好苗子。这两年全国的门票八成又是被他们拿到……”
“我们学校之前去接触的那个二传手就被他们挖走了啊。听说他们教练还想把去年那个拿了最佳二传的及川也挖过去，结果被拒绝了——那家伙今年去的就是青叶城西。”
“……怎么说呢。”穿着伊达工业校服的一年级二传手听到自己的前辈羡慕地说, “如果换做我的话, 绝对会去的吧, 白鸟泽。”
——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
——作为牛岛若利的队友, 一定会轻松不少吧？
伊达工业的人浩浩荡荡的走进来的时候，青叶城西似乎正在进行扣球训练，站在训练场上的人几乎没人留意到他们。
而随队一起过来的伊达工业一年级二传手茂庭要——他在此前三年曾经和及川彻带领的北川第一交过手，此时下意识的就在场内寻找他熟悉的面孔。
他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那个拒绝强校白鸟泽邀请的同级生——其实青叶城西也是强校, 但和白鸟泽相比, 总是略差一筹。
及川彻就站在正对着体育馆大门的中间球场上, 和他同组的攻手朝他的位置抛球, 随后助跑起跳。——及川的动作一如既往的赏心悦目啊。茂庭要感慨, 虽然他们两人从没什么交流，自己国中又被他打败过, 但茂庭要私下其实很欣赏对方。
在他们这一届, 牛岛若利和及川彻的‘爱恨情仇’其实不算什么秘密, 甚至茂庭要本人就撞到过牛岛若利邀请及川彻去白鸟泽的场面。不过当时及川彻本人却怒气冲冲的直接拒绝, 扬言自己死都不要给牛岛托球。
说实话, 那个时候和及川一起打球的岩泉一也并不弱，只是在牛岛的王牌光环下难免失了颜色。听说岩泉也和及川一起升上了青叶城西——咦, 等等, 和及川配合的人……好像不是岩泉？
这个击球点……会不会太高了啊？！
……至少对茂庭要这个击球点堪堪在290cm上下挣扎的人来说, 这个高度已经超出他的想象了。
是及川的托球失误？
这个球的球速并不慢, 电光石火间就飞到了抛物线的最高点, 同一时间, 它的正前方出现了一只手！茂庭要的视线终于从那颗球上移开，来到那个攻手身上。他惊愕的睁大眼睛，看着攻手几乎在那几秒间完全停止在空中，理所当然的甩臂，“嘭！”
排球落地的声音响起。
落地的攻手有一张他完全陌生的脸，落地动作轻盈而无声。茂庭要敢用同级生镰先靖志那装满了肌肉的大脑发誓他绝对没在任何一场比赛中看到过他。要知道，宫城县来来回回就这么几拨人，彼此虽然不一定都认识，但基本都知道对方的名字和样貌——特别是这个人的击球点出众，扣球的力量感也很好。
“打得好~”
及川彻亲昵的拉长了尾音，走过去轻快的和那个人击了个掌。
茂庭要站在队伍里面好奇的心痒痒，而伊达工业的队长已经扬着友善的笑容，和快步迎上来的青叶城西队长亲切握手。
“呀，荒生，这么久没见你怎么还没长高？”
“哈，彼此彼此，我挺好奇你拦网的时候手臂是不是还像是上次那样软绵绵的？”
两人：“……”
表情扭曲。
两队的副队长纷纷熟练的绕过他们。
“又见面了，最近怎么样？”
“托你的福，还不错，也有有趣的新人加入。”
“哈哈，今天也请多指教……”
“我们这边才是……”
直到列队，荒生才绷着一张脸回到青叶城西。
及川彻叉腰歪头，轻快笑道：“荒生前辈，你的表情很不自然哦？”
荒生漏气的气球一样迅速的扁了下去：“——可恶，那家伙的力气又变大了！”他夸张的抽气，甩了两下被伊达工业的主将使劲捏的僵硬的手，“但没关系，他也没讨到什么好处。”
其他人：“……真的吗，不要勉强自己啊荒生前辈。”
西条：“耍帅之前麻烦先把眼泪擦擦。”
荒生：“……我才没哭啊！！！西条！不要故意抹黑我！”
另一头，伊达工业。
队长嘟囔：“荒生那家伙——竟然偷偷拧我的肉，还用了指甲……他是女生吗？！”
副队长：“……你正经一点，偶尔也给后辈们做个好榜样啊。”
队长：“诶呀没关系，反正后辈们比较省心——”
“比起这个，去年青叶城西比赛出场过的几个人好像都没上场啊？”
谈起正事，队长严肃起来：“他们一下子派上了三个一年级生……及川和岩泉，去年他们和白鸟泽的比赛我也去看过，这对组合虽然不及牛岛，但也很棘手。我还挺想试试拦他们的。”
“还有一个一年级生倒是从没见过，他换掉了去年他们二年级的一个副攻的位置。”副队长沉吟片刻，刚想说什么，就听到体育馆的二楼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
“及川同学——今天也请加油啊！”
“他笑了！他看我了！呜——”
“九重同学！笑一个嘛——”
“呜呜呜瞪人也好帅气！”
伊达工业众人：……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来劲了。
特别是在看到及川彻笑眯眯的冲二楼挥手，这种窝火更上一层楼。
队长：“……总之，不管是谁，都给我打倒！！！”
众人：“喔！！”
抛硬币的结果，青叶城西先发球，伊达工业先防守。
“一号，副攻手，反应速度很快，拦网水平很高；二号，主攻手，力量较小；三号是主攻，四号是副攻，这两个人都比较全能。”西条在上场之前快速对着九重鹰低声嘱咐，“你注意盯着他们二传的动作，别被骗走就行……其他的我和荒生来补足。”说着没忍住啧声，“你拦网比其他来说相对要弱一点，也不知道为什么教练要这么安排站位。”
“因为进攻吧。”一旁的荒生接话，冲着九重鹰安抚的笑了一下，“我们原本的攻击虽然也能看得过去，但要说现在队内最有威慑力的……大概就是你和及川的远距离助跑扣球，呀，那种威力，即使是再坚固的‘铁壁’大概都拦不下来。”
及川彻发球。
他的大力跳发这段时间进步颇大，在保持了一定威力的同时也尽量控制了落点，失误率也在稳步下降。这一球他瞄准了对面的自由人——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如果对方接不住球，将会对队伍的士气造成巨大打击。
“可恶！我来！”
这可谓是光明正大的挑衅，伊达工的十号自由人接球。排球触碰到手臂内侧，让他忍不住咬牙，一传半到位，“抱歉，补救！”
七号二传手不得不调整位置接球，动作略微倾向左侧，立刻被西条观察到，在对方一号起跳扣球时紧跟着拦网。
“……啧！”
“怎么了，没吃饭吗？”
拦下这一球后，伊达工主将的啧声和西条的挑衅同时响起。西条假惺惺的一笑，丝毫不怕对面一号一身鼓鼓囊囊的肌肉，“哎呀哎呀，可别小看我们啊。荒生刚刚还说你力气又大了，不过我看着——好像，也就那样嘛？”
挑衅还不够，还要寻求身旁人的认同：“你说对不对啊，九重？这种扣球连你都能拦下来吧？”
伊达工业主将看向这个陌生的一年级生的目光顿时充满了威胁。他长相凶，属于走在人群里身边都能空出一圈的类型，威胁人的表情一向无往不利。
但今天却碰了壁。
只见西条身边的池面帅哥面无表情，瞟了他一眼，用一种轻飘飘的惋惜语气道：“你太宽和了，西条前辈。这种扣球，明明连小学生都能拦下来吧？”
西条恍然大悟，声音高兴起来：“哦！说的也是！抱歉啊，是我太高看他们了。”
一号：“……呃啊啊啊——！你们给我等着！！！”
荒生小声说：“呃，西条一和外校比赛就会这样……西条你少说两句！”
西条可惜的吧唧嘴，“难得队伍里面有个能跟上我节奏的人……”
九重安慰他：“没关系，西条前辈，反正这只是第一球，之后的机会还有很多。”
及川彻：“……虽然坏心眼这一点也很不错，我还蛮喜欢的，但小岩在瞪你哦。”
第二球，伊达工业的自由人做足了准备，但接球的时候还是被刁钻的角度打的身子一歪，顺势卸力。七号二传手适时上前，在二号和四号的掩护下将球传给左/翼的一号。
一号自从刚刚被网前的两人接连嘲讽后就浑身低气压，在跳起的时候眼睛扫过及时补位的西条和本就挡在他眼前的九重：西条的拦网技巧优秀，而另一个从没听说过的家伙动作比起前者要生疏不少——
“砰！”
挥臂重扣，瞄准了九重鹰的手臂中间，强势的力道直接撞进九重鹰双臂中的空隙。后排宫野前扑救球，但未能救起。
“抱歉！”
“别在意！”
一号扬眉吐气：“怎么样——”
一网之隔的两人不约而同的忽视了他。
“手臂不要用‘万万岁’那样的姿势啊。”
“……是吗，我明白了。”
一号：“……可恶啊！！”
伊达工业发球，是普通的上手发球，没什么威慑力，宫野轻易的接了起来，“及川！”
及川彻微微瞥了一眼对面球场的站位分布，随后眼神极快的在队友身上掠过。他轻快地叫了一声：“荒生前辈！”
荒生已经开始助跑起跳，引来了一位拦网同时起跳，最后却挥了个空——这球最终传给了岩泉。后者皱着眉蹬地起跳，不声不响，展胸收腹，准备扣球。但在即将要甩动手臂的时候，面前的双人拦网半就位，两双手牢牢地压在面前。
岩泉一深吸一口气——他好歹也做过队伍的王牌，被拦网针对也不算罕见。事实上，在刚刚接触到及川彻的那个轻飘飘的眼神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家伙又要做点什么了。
伊达工业的拦网确实很难缠。及川彻的诱导只引开了一个人，剩下的两个则锁定了球，也锁定了跳起的岩泉一。
他紧紧盯着球，余光落在对面的拦网身上——骤然收势，重扣转为轻推。
即使这样，这个吊球也险之又险的擦过对面二号的手指尖才落地。
“好啊岩泉！”
“漂亮！”
荒生夸赞过后，颇为幽怨的盯着及川彻看了半晌：“我真的以为那一球会给我……”
及川彻无辜的眨眨眼，轻快又干脆的示弱：“抱歉嘛，我只是想看看能不能骗过他们的拦网——”
九重和岩泉碰了个拳，“结果呢？”
及川彻慢吞吞地扫过周围的队友们。
“果然还是要靠大家的力量啊。”
宫野抖了一下：“……虽然知道你的意思，但这种轻浮的语气真的很欠揍。”
西条：“赞同。”
荒生：“附议。”
岩泉：“啧。”
九重：“扔了吧。”
及川彻大惊失色：“诶？！竟然是这种反应？！太伤我心了吧！还有阿鹰你那个‘扔了’是什么意思嘛！给我尊重一下唯一的二传手啊！”
不过，伊达工业的拦网确实很强势，发球也不弱——在接飞了八号主攻手的第二个跳发时，和西条交换的古江咬牙，“抱歉！”
“别在意！”荒生沉稳道，“八号原本的发球技术就很优秀，但精确度远远没有及川高——”
及川彻：“为什么拿我当计量单位啊！？”
果不其然，伊达工业的下一个跳发出界，发球权交换。
“——啊，是那个不认识的一年级。”
二号皱了下眉，盯着站在端线之后的少年，余光扫了一眼场边的记分牌，“总觉得……比起其他两个一年级，他好像不太起眼。虽然刚刚也有协助进攻和补救接球……”
一号还在对开场的那一球耿耿于怀：“哪里不起眼？惹人生气的本事明明一流。西条那家伙一定很开心能有人接替他的衣钵……”
西条此时轮换在场下：“阿嚏！……总觉得有人在说我坏话。”
花卷：“多保重身体啊西条前辈。”
而及川彻站在网前，漫不经心的朝后面瞥了一眼，“……唔。”他含糊不清的发出了个古怪的音调，在旁边的宫野疑惑的看向他的时候，难得好心又温和的提醒，“宫野前辈还是稍微防护一下后脑勺比较好哦。”
宫野有些懵的双手放在脑后：“哦……”
——这或许是只有手把手教过他发球的及川彻才能读懂的隐秘信息。
及川彻忍不住翘着嘴角，声调上扬，甚至让场边围观的女生中又掀起一小波尖叫，“——发个好球。”
站在端线后的人听到了他的这句话。
及川彻在最开始就告诉过他，每个人的习惯不同，发球方式当然也不会一样，‘最适合自己的才最重要哦。’
他难得可靠的这么说道。
九重鹰又向后退了两步，几乎压着最远距离的两步，随后他沉默的压了压排球的表面。
哨响，他托起球，和视线平行。
远处的视野一片广阔，徐徐展开在眼前。
八秒的发球时间，难得孤独的八秒。
在第六秒的时候，他才终于有了动作——抛球，小腿在由缓到急的助跑中传来沉甸甸的反馈，在蹬地时猛地变轻，却没有令人眩晕的失重感。无比自然，他仿佛理所当然的就该停在空中。
——在空中。
超长助跑所积攒的动能奔腾在血液之中，甚至会觉得手臂被堵的要爆炸。他死死的盯着球，感受着一寸一寸的力道冲刷在身躯内部，骨骼被带动着几乎扭曲，最终短暂停留在手心。
身躯像是一张弓。
而排球就是被他送出的箭。
“嘭！！！”
——扎在被他瞄准的人的脚边。
无触球得分。
伊达工业的副主将屏住了呼吸，过了两三秒，才迟钝的眨了一下眼。
……球已经落地了吗……？
他盯着自己脚边地板上的痕迹看了一眼，浑身的汗毛一根根竖起。其他人在此时也纷纷反应过来，“别在意！下一球换发！”
他勉强应了几声，身后的冷汗却迟迟没有消失。
明明这一球已经被对面得分了，明明这一分已经结束了。
……为什么，他还会有种被锁定的错觉？
隔着广阔的球场和中央密布的球网，伊达工业的副主将和发球的人对上了一瞬间的眼神。
沉默的、冷静的。
激烈的、疯狂的。
仿佛一只缓慢从黑暗丛林中渡步而出的野兽，正在冷酷的评估猎物的价值。
九重鹰感受着用力过后，从皮肤深处传来的发麻知觉，手指绷紧到浮现青筋，又缓缓的放松下来。
他扯出个笑容，在端线外准备下一个发球的时候，低声向空气说道。
“我当然会发个好球。”